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先皇敢把太子托付给我,敢把他那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江山交到我手里,让我暂且帮忙管着。
其实还是怪我自己太心软。
李昭十七岁的生辰,我送了他不少东西。那个时候我其实不太看得上这小屁孩儿,他坐上皇位以后,一点都没有当年先皇那般的早慧,瞧着就跟个普通孩子一般。
我一直都以为他这小皇帝不行。
要他学着批折子。他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前,我坐他边上看书,十次抬眼,有九次他都在偷偷往我这儿瞧。
真是不像话。
要他学着听谏。我站在下边,他坐在上边。下边儿人一吵,他就盯着我,半点儿天子威严也无,压不住叽叽喳喳的一群老狐狸。
我当了这狗屁的摄政王以后,白天不仅要陪这小兔崽子理政,晚上还要挂着这么个人形热炉!
当年他登基以后,放着自己好好的寝宫龙床不睡,偏要跑到我的王府里。
我就不明白了,是我的床比龙床大,还是我的床比龙床软?
这也就罢了,他那睡相也是没谁了。反正不钻到我怀里,他就是睡不着。
我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又不是那什么温柔乡,他就不嫌硌得慌?
开始他缠着我,我也斥责过。
然而呢?谁让我是他的皇叔?谁让我的心偏偏就是硬不起来?谁让我不放心进宫去看他,就正好瞧见这小孩儿蜷缩成一团在寝宫的床上哭呢?
所以忍了几年,他十七岁这年,我是真不想再忍了。再说好歹他也十七了,这个烂摊子——他爹的江山,他也该自己接手了。
彼时他生辰,我便送了他一直想要的那些东西。
他一直想要我的佩剑,给他;我那个墨玉扳指,给他;最爱的那对儿玉杯,给他……
其实我有时候不太搞得懂这小孩儿的喜好。我喜欢的,他似乎都喜欢……
送完了礼,我便打算直接交了手里的半块虎符,然后天涯江湖,任我逍遥快活。
帮他打理这么多年朝政,为了尽早脱身,我替他换了左右丞相、六部大臣,又培养了心腹,建立了暗卫。
路我都给他铺好了,就等着这天一到,我好甩手走人。
然而我想走,先皇却不这么觉得。尽管当年他表面上说我会是那周公旦,但他心里没这么想。
应酬完小皇帝的寿宴,第一次抛开了死皮赖脸要跟过来的小皇帝。谁知刚回到府里,我才走到院儿里还没跨进屋子,就一头栽在了花园里人事不省。
醒过来时,只觉全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而且冷得要命。
此时床边叶沉叶神医正面色微沉地替我把着脉。
这人算是我当闲散王爷那会儿的江湖朋友,这几天我计划着走人,便邀他来府里商议。
我见他神色不对,心知有问题,便直接开口问了。
“本王怎么了?”
然而他却反问了我,“王爷可听说过十三秋?”
我摇头。
叶沉说道:“王爷中了毒,一种叫十三秋的毒。”
“何为十三秋?顾名思义,便是此毒毒期十三年,毒发之时多是秋日。彼时中毒者身体里的寒气会一年比一年重,越到后面,会越经不得寒、受不得风,就算是武功不俗者,也会全身寒冷刺骨,四肢无力。最后毒发时,受风即死。而王爷?毒已入腑,毒期至少六七年了。”
他说的很平静,毕竟江湖神医,什么怪病阴毒没听说过。
我沉默无言。
这毒谁下的?除了七年前要我陪他喝上一杯的先皇,我实在想不到别人。
果然,我的心还是没他狠。
十三年,他也算开恩了,好歹没给我安个乱臣贼子的名头。
我没有太震惊,先皇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只是当年我不过是劝着自己相信了他一次罢了。
我问叶沉,“可有解药?”
叶沉思索着道:“这毒,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却不曾听过有什么解药。但是也不是配不出来,我可能要回药谷好好和师父商讨一番。”
不过我知道,他师父叶春渠不喜皇族,怕是有些难。
我自己其实无所谓,十三年嘛,我不是还有五六年好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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