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阳光明媚,连心情都变得愉悦。谢黎哼着歌出门的时候,几只小鸟停在窗台上叽叽喳喳,谢黎笑着和紧急会议中的鸟儿们打声招呼,一个人自言自语:小鸟小鸟,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吗?

    电梯到底,谢黎一蹦一跳地跑出楼道口,就看见阳光照耀的杨树冠下,伸出一条长腿跨坐在自行车上安静听歌的闫轲。

    “闫轲!”谢黎咋咋呼呼又张牙舞爪地冲过去,视线里闫轲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呢!”谢黎笑着对闫轲说。

    闫轲骑车子,谢黎就坐在后座上专心致志地啃闫轲给她带的胡萝卜馅包子。闫轲骑到学校门口,谢黎的两个大包子刚好吃完。

    学校门口较昨天热闹了不少,十来个保安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面是瘫坐在地崩溃到歇斯底里嚎啕大哭的妇女,和外边围了一圈举着手机的好事者。

    而所有人,也只是冷眼旁观。

    几位保安站在门口催促学生赶快进校不要逗留,谢黎跟着人流挤进校门,身后女人痛斥哭喊的声音依旧刺耳。

    “是昨天那位女孩的家长吧。”闫轲皱起眉头回头看看人群包围中的女人。如今这位失去女儿的母亲,全然丢去了平日里的体面和自尊,于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形象声嘶力竭地绝望呐喊,卑微又无助。

    “结果依然判定自杀?”谢黎问。

    “嗯,校方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闫轲耸耸肩,“况且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最多给父母一点赔偿,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原因呢?”谢黎又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孩子。明明用带着花朵的小皮套精心扎起个可爱的丸子头。

    “压力太大吧——学校给出的解释。”两人走到分岔路,闫轲就停下来随便靠在窗台上,然后做了个手指指地的动作,“这里,没有人在意原因,他们只会庆幸她的死因与他人无关。”

    谢黎用脚趾头想也能大概猜到那所谓的官方通报上会怎么洋洋洒洒的几百个无关痛痒的文字来轻易断定下这个未满十八岁女孩的一生。

    谁会在意呢?谁又会在意校门口外那位失去女儿的母亲,此刻是怎么样的悲痛欲绝。

    两人分开各自往自己的教学楼走,谢黎一路上接受着沿途的目光洗礼,一时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直到她走进教室,这种低沉却又隐隐暗含某种不可言说的躁动的气氛,终于在她穿过班级来到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前时,达到了极致。

    不过谢黎第一眼到是并未太在意到众人急迫关注的焦点——朱辞今天来得挺早,此刻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忧心忡忡地看向她。

    有人用刀在谢黎课桌桌面上龙飞凤舞地刻下“少管闲事”几个大字,然后把那把显然崭新的水果刀直直地插在课桌当中,那里用红色墨水写着谢黎的名字。

    啊,谢黎大概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时间有些呆愣。而此刻这种呆愣落在周围眼中,就变成了他们自认为的那种习以为常的窘迫和恐惧。

    周围爆发出短暂而急促的爆笑,有人拿出手机兴奋地录像,甚至有哪里响起尖锐的叫喊,人们太善于幸灾乐祸,兴高采烈地观看猴子表演。

    然后下一秒,狂欢戛然而止。

    谢黎指尖使上灵力轻易地拔出插在桌子上的水果刀,然后手起刀落,响亮而清脆的一声脆响,刀刃狠狠钉进木质地板。地板裂开一条五六厘米的细纹,半个刀刃没入地板。

    空气一滞,谢黎趁着这个间隙看眼桌面上的刻字,无声地嗤笑一声,抬腿一脚将课桌踢翻,书本洒落一地,红色墨水顺着桌面蜿蜒而下,在地板上流出股股血色痕迹。

    近处的几个女生忍不住尖叫出声,随着课桌的哄然倾倒周遭的人们纷纷退让,教室里陷入诡异的寂静,鸦雀无声。

    就这?谢黎在心里想。然后学着老电影里那种孤傲英雄的模样,假装自己一身风衣配上皮裤长靴,眼神冷漠而狠厉地对挡在面前的众人冷声喝句“滚!”,然后在所有人地注视中缓缓走出教室。

    谢黎感觉自己帅爆了。

    然后一出教室门就果断掏出手机给陈久杉发语音,“小杉杉,我让人家给欺负了!”

    果然有钱就是爸爸,金钱等于王道。

    谢黎安稳地坐在校长办公室里心平气和地喝茶的时候,再一次忍不住感慨万恶的资本主义。

    办公室里站了不少人,校长,教导主任,还有谢黎的班主任和另外几位老师。其中作为主要输出的教导主任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秃顶大叔,乐呵呵地坐在旁边的软沙发里搓手,中心思想是希望小事化了。

    这般没有任何意义的话术他们已经进行了快二十分钟,谢黎第三次看表,然后放下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我其实对咱们学校没有任何意见。”谢黎摊开手,“也十分敬重作为师长的您们。”

    “对,对……”主任忙不迭地点头应和,正准备对此发表一番慷慨陈词,谢黎没有给他这个发挥的机会。

    “但是没想到同学们竟然会如此不喜欢我——原本还很期待能收获一份团结友爱的同窗情谊呢。”谢黎无奈地摇摇头,为此感到十分惋惜。

    “我这个人从小内向,不太会和人家相处。第一天上学就遇到有人跳楼这么大的事情,我出于好心给女孩一点点帮助,没想到竟会因此被人恶意对待。”

    感情烘托到位,最后加一把火,“想来实在害怕,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咱们学校吧……”

    “这话怎么说得?”校长仿佛被踩到痛处,急忙打断,“跳楼这件事情咱可是查得清清楚楚,那孩子自己想不开可是和学校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精瘦的脸上刻意堆出憨态的笑容,厚重的镜片后面眯起一双小眼:“咱们学校向来最注重德育培养,不都说什么……那什么,先学做人再做学问嘛!素质教育这一块咱可是抓得牢牢的,同学也就是跟你开个小玩笑,第一天来嘛,大家互相都不了解……”

    还没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谢黎的耐心在一点点流逝,虽然脸上依然保持平和的笑意,但已经明显让人感到了她的一丝不耐烦。

    校长及时转了口风,“当然,谢同学你放心,在学校里会出现这种事情,我们作为老师深感痛心也必定会好好彻查,像这种害群之马必须将其揪出杀鸡儆猴,把校园内的不良之风狠狠地扼杀在摇篮中!”

    “对,对,对!”主任及时接话,赶忙跟着应和,“发生这种事情自然是我作为教导主任的失职。谢同学放心,咱学校里的监控系统那都是绝对灵敏管用,我们回去一查就能找出是谁干的。到时候一定严惩不贷,让他当众向谢同学道歉!”

    “嗯,是得好好查查。”谢黎回答得模棱两可,老师们听得胆战心惊。

    笑话,几千万捐个小礼堂,换谁这时候不紧张。

    这空隙里谢黎环顾四周,每个人脸上的情绪大都分明且显而易见,只有一个人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一言不发也没什么表情。

    谢黎勾起嘴角,“我很喜欢宋老师,也很信任他的为人。宋老师作为我的班主任,不如就麻烦您来查这件事情吧——您自己班的学生,没有人会比您更了解吧。”

    宋琛对于突然点名感到一瞬怔愣,转瞬又恢复如常。

    “对啊,这我怎么给忘了!”主任猛地一拍脑门,简直大喜过望,“宋老师作为你的班主任这事本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既然如此,就全权托付给宋老师吧,您多辛苦,一定要尽早抓出这些个不良学生,给其他人好好立个典范!”

    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宋琛微微张嘴试图寻找一丝转圜,半饷终于无疾而终,只能认命地点点头。

    简直是阖家欢乐,校长和主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长舒一口气后的轻松,连带着言语都染上一丝愉悦。主任甚至亲昵地拉起谢黎的手,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主任转而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尖,依然笑容慈祥,“谢同学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以后要是还有什么事情,也可以随时找老师呀。拿学校就当自己家一样嘛,大家都是很和善的!”说着自己明亮地大笑起来,办公室里一转刚刚的低气压,洋溢起一种轻松的氛围。

    连带着谢黎都放松下来,一位老师给她重新倒上热茶,谢黎笑着捧起茶杯吹吹飘荡的热气。

    而唯一不开心的,只有被“临危受命,赋予重任”的宋琛。

    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下课,课间的十分钟里走廊上到处是抓紧时间放飞自我的同学。

    谢黎跟着宋琛前后脚走出办公室,不同于屋内温吞烦躁的环境,空气中的凉风带着清新的花草香扑面而来,心情一瞬间在风中舒展。

    这才是春天该有的样子嘛。

    谢黎心情不错,紧走两步追上宋琛,笑眯眯地叫他,“宋老师。”

    宋琛停下脚步,以眼神示意自己在等她继续。

    “麻烦您了。”谢黎笑意更深。

    宋琛明显对这种刚刚才经历过的无聊话术感到疲惫,点点头准备离开。

    “听说您是知名学府的法律系研究生,所以对于把这件事托付给您我感到十分安心。”谢黎笑意不变,在他转身之前再次开口。

    宋琛对此没有多少意外,他的简历在学校官网上写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停下了想要立刻离开的想法,适时且敏锐地抓住这个适合他问出自己疑问的时机,“你根本就是想报复我吧。”

    “为什么这样说?”谢黎一脸天真,不理解他这话里的意思,“老师不愿意查凶手吗?”

    “凶手?”宋琛嗤笑一声,对于面前这位富家小姐的这种简单粗暴且毫无常识的称呼感到可笑,“杀人者才称作凶手,这顶多是个有点过分的恶作剧……”

    “是吗?”谢黎仿若恍然大悟一般,露出懵懂无知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只有杀人犯才被叫做凶手吗。”

    宋琛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古怪,转瞬即逝,他立刻移开目光看向远处,及时地转移话题,“作为你的班主任这件事情我有很大责任,自然尽心尽力决不包庇,你大可放心,肯定会好好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当然相信宋老师。”谢黎露出满意的微笑。

    在她离开的这一节课里,九班的学生们已经被包括书记、主任在内的各级领导带着一堆老师反复教育过几遍,对于向同学造成这种恶意伤害的事情进行严厉批评和言辞警告,并声称学校高度重视一定会对作恶者严惩不贷。几名和这件事可能相关的人员此刻还在办公室里被各方老师约谈。

    所以谢黎迎着一路目光走回教室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登基的新帝,或是凯旋的将军。

    她的桌椅全部换了崭新的,之前散落的课本也被整整齐齐地码号摆放在课桌里。地板上的红色墨水和水果刀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一条细微的小小裂痕,显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幻觉。

    谢黎开心了。

    要不是场景限制,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哼个小曲儿,类似于十八摸的那种调调。

    之前恶意的敌视全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畏畏缩缩带着探究的窥视。谢黎毫不在意,笑意盈盈地走向依然趴在桌子上埋头画画的朱辞。

    “在画什么?”谢黎问。

    朱辞吓了一跳,慌忙遮盖住自己的画本,小声地和她打招呼,“你回来了。”

    谢黎点点头,笑容明媚,显然心情很好。朱辞原本还很担心,如今却是实实在在感到震撼,这是她作为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小小县城里的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高中生,短短十几年的眼界中所无法触及甚至想象过的人生。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活得肆意妄为,人生无所顾虑。

    羡慕,甚至于嫉妒……

    “你好厉害。”纠结很久,朱辞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出心底里的钦羡。

    “什么?”谢黎正忙着跟陈久杉显摆战绩,没听清她说什么。

    朱辞摇摇头,继续窝回自己的小世界里,专心致志的在画本上涂鸦。

    谢黎一边忙着跟陈久杉打嘴炮,一边用余光斜斜地扫一眼小姑娘的画本。应该是一副人物速写,寥寥几笔线条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轮廓,等到她描出眉眼,灵动的女孩便瞬间跃然纸上。

    那是一个在风中奔跑的女孩,穿着碎花裙子,扎一个可爱的丸子头。

    谢黎凭借自己千年的语言艺术在跟陈久杉的唇枪舌战中暂时占了上风,满意地放下手机,侧头看向朱辞,“小辞。”

    她也抬头看过来,以眼神询问。

    “你认识那个坠楼的女孩吧。”谢黎说。

    朱辞迷茫的眼神一瞬间色变,继而惊慌失措。

    “眼睁睁看着最好的朋友跳楼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谢黎直直地看进她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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