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除了傲因陈越,苍茫山还有其他不速之客。
好巧不巧就在所有人动弹不得时,殿外竟刮起了飓风,随飓风降落了一批又一批手持刀剑的奇装异服之人,将殿里殿外团团围住。
随着飓风的停止,一声又一声的喷嚏由远及近,一双厚重的底靴迈过了门槛,只是再想前进几步就有些困难了,厅内躺满了人令他无法再次落脚。
那人的喷嚏还是止不住,他俯下身子随手撕掉一个人的衣袖拿来擦鼻子,谁知那衣袖的味道更令他恶心作呕。
有眼力劲儿的小弟忙将自己的袖子送上供他捂鼻,这才使他的喷嚏有所止缓。
“鼻窍失温,肺脾气虚,阁下有空可以来我昆仑山喝两贴药,一定立竿见影。”
陆吾出于“专业本能”说出了对方病因,也想用昆仑山的名号唬一唬这帮满身妖气的亡命之徒。
“昆仑山?”那人皱起眉头思索良久,后终于得出结论似的来了句:“什么鬼地方,没听过。”
首领对这个自作聪明之人产生了厌恶,当即下令道:“把他给老子拖出去喂狼!”
“哈?”陆吾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这世上还有人不识得昆仑山,纵然他被人拖在地上为人鱼肉,他还是用尽余力喊道:“西方第一山昆仑山你竟不晓得?你主子是谁?叫他来见过本君!”
“哼!我主子……”首领丢掉捂鼻的袖子露出邪笑,抹了抹嘴边两撇小胡子。
“我主子九黎族蚩尤,他已经死了五百年。”
陆吾讶然,他以为这些人只是贪财好色的小角色,不曾想竟是九黎余孽!
五百年前涿鹿一战,天庭斩杀了对方主要首领,对一些逃跑的小人物则睁只眼闭只眼了。
陆吾被拖走了,霍炎紧接着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我乃妖狼族霍炎!从现在开始,这座金山属于老子!”
霍炎抹抹鼻,若无其事地将肩上长刀用力地插进了地面,双眸扫过畏惧的人群。
“女人留下,男人杀光。”
短短八字,惊恐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前厅。
女人留下,男人杀光。这是九黎族侵占山头土地时一惯的作风,被留下的女人最终也只会更加凄惨的死去。
“等一等!休要动手!”倒在轮椅上的姜老睁圆了眼,大声呵止道:“你们想要黄金只管拿去!千万不要伤人!”
霍炎闻言面露不快,眸露凶光,他一脚一脚踩过人身走到姜老身前,手起刀落间,连着椅背后的金墙都破了个大洞。
姜老喘着粗气望着刀身只离自己的头颅半寸远,连忙道:“相信我……杀人的话你们就再也不能离开苍茫山了!”
霍炎眼眸半眯,他扯拽着姜老下巴的短胡须,狠狠道:“臭老头!你威胁老子!”
姜老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似的否认,“是诅咒、是山里的诅咒!”
姜老长话短说,简单地将来龙去脉告知霍炎,希望他能知晓轻重缓急,为了黄金葬送永生的自由这并不值得,当然他更不想自己的族人被杀害。
霍炎听完只是嗤嗤冷笑,打了个喷嚏,他虽然不能确定这老头的话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这个代价他可付不起!
霍炎举起刀对准姜老的鼻尖,“诅咒简单!只要主人解咒不就得了!”
“你现在就给老子解咒,老子可以考虑让你们安全下山。”
姜老耷拉着脸简直要哭出来,“我不是、我不是苍茫山的主人……”
“那谁是!”
一句疑窦,使原本或低泣或呜咽的声音顿时消失,大厅内静悄悄的,维持着诡异的静默。
“好!都不说是罢!那老子先杀这个女人!”
霍炎粗暴地扯过新娘的头发,精致的头饰掉落,上头的珍珠也散得满地。
见爱妻受苦,桑淮心急之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抬起手抓住了霍炎的腕,他看向霍炎的真诚眼神里,充满了无奈的哀求。
“哥……”
从霍炎自报家门他就知道,那是他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从古至今,统领妖狼族的人只能有一个。
可是霍炎的母亲却生下了两个孩子。
哥哥身强力壮,弟弟弱不禁风,尽管他们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孩童时代,决绝的命运还是将两人推向了分离。
按照规矩,哥哥在继承统领之位时要亲手杀死弟弟,以示实力与威严。
而霍炎在继位的前一天,在大雪纷飞的时节,狠心赶走了桑淮,并约定永不相见。
兜兜转转,桑淮一路坎坷来到了昆仑山,幸运地得到昆仑山神伯尧的收留,跟着他学习法术,他在那里又陆续认识了陆吾、离朱,还有傲因。
傲因从荒泽大川归来后,伯尧却从此失去踪影,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带来了离朱去世的消息,同时她决定要回家看望亲人。
或许是近乡情怯,傲因想要两人陪她一块儿回去,他们答应了。也是苍茫山一行,桑淮遇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眷侣。
时光流转,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兄弟二人再相见时是如此情景。
霍炎抓着新娘的手渐渐松了,反而握住了桑淮的手,他望着那双与自己相同的褐色眼睛,一切无需多言。
“唔!”霍炎闷哼一声,一把利剑带着十分锐气穿透了他的肩胛,鲜血洒在了桑淮的脸上。
桑淮大惊失色,霍炎因大量失血无力地倒在了桑淮身上,他这时才看清霍炎背后立着的是他的亲朋挚友。
傲因。
“阿因不要!不要伤我大哥!”
多亏他们聊七聊八地拖延时间,傲因因自身体质,净化毒素也很快,她看到桑淮遇到危险才出手相助,不过就算知道他们是亲兄弟,傲因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霍炎手上的散兵见首领受伤,全都愤然冲上砍杀傲因。
只见傲因面不改色,手中祭出符文,默念口诀,一堆纸便忽然被附上无穷力量似的,统统飞向了散兵,粘身即死,个个被炸得血肉模糊,尸块横飞。
“他以前是你大哥,但现在不是了。九黎可以改变所有人,对么霍炎?”
霍炎忍着巨痛转过了身,当他看到傲因时竟龇牙咧嘴地笑出了声。
“老子撞了邪!你不是死在了断肠崖么!”
傲因抚发轻笑,“你不是要找苍茫山的主人么?我就是。”
“至于解咒嘛,我是真不知该如何解。”
傲因说罢,微微转动了手指,利剑狠狠地从霍炎身上拔出,回到了傲因的掌中。
霍炎二次受伤,血流不止,他随意地擦去口中吐出的血,倔强地笑道:“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
“哎呀!我说呢!蚩尤大人早就想得到这座金山,你总是百般阻挠,原来是这样!”
霍炎一边说着,一边暗自从袖中抽出了一只玄色葫芦。“傲因君,我得谢谢你。”
“谢什么?”
“谢你毁掉了天庭的天雷,你都不知道,那天雷只针对我们妖族,不能杀凡人,那我们还算什么妖?”
霍炎故作轻松地与傲因说话,说完这一句才终于将葫芦亮了相,他的拇指抵在葫芦口,只要微微使力就能打开葫芦。
“不能杀你这个叛徒,老子就不叫霍炎!”
语毕,只听“啵儿”的一声清脆,葫芦被打开了。
在场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家都盯着这个葫芦看,谁也不知他拿出的是个什么法宝。
然而,霍炎维持着这个动作过了良久,葫芦里连一丝烟都没有冒出……
“哈哈哈……”傲因仰天长笑,笑得花枝乱颤。
此时的霍炎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他皱着眉头,嘴里骂骂咧咧,使劲摇晃着葫芦,可惜里头依旧什么也没有。
“算了罢大哥,你快走罢!”连桑淮也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言相劝。
厅内闹哄哄一片,可只有躺在地上的陈越眼珠溜溜地转,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满场乱转……
不好!
“傲因躲开!”待陈越意识到大事不妙出言提醒时,傲因忽觉脖间刺痛,似有利齿穿过脖颈,背后传来一阵凉气。
她被咬了!
傲因当即便不受控制的心神大乱,只觉头晕眼花。她直觉地抬手抚上长颈,感觉到指缝间似有什么流了出来,不是血……是一缕一缕的黑气从伤口处涌出,飘散在空中!
傲因大惊,她用力按住伤口,盘坐调息,施法压制黑气。
傲因为修“回魂阵”,阴阳五行,天地自然的术法都有所涉猎,若说这天底下有什么是傲因不会的,那便是鬼道。
伯尧没教过,她也没学过。
说起鬼道,就要提及久远以前,西陵仙吐了口仙气救活的那个凡人开始说起,那个复生的凡人,便是如今在东方桃止山任职的鬼君——神荼。
曀鸣神为了这个复生的神鬼,创造了地府,创造了阴阳轮回。
然阴差阳错,神荼也曾在九黎为蚩尤效力,当年她与神荼同为九黎十一君,本应该互帮互助,互相参谋学习,可是神荼担心傲因偷学,防她防得跟贼似的,从来不肯跟她共事。
一般来说,凡人死后魂魄都由勾魂鬼勾入地府,功过判定后,便等待着转入轮回。但其中会有一些魂魄,生前怨气过重,死后便会化为厉鬼,不受勾魂鬼约束,而厉鬼中又属噬魂鬼为最。
噬魂鬼,噬魂也。
噬魂术乃六合禁术,就算法力高强的妖魔如蚩尤皆不得其法,天庭种种条文律例,仙官们更是轻易不能修炼。
奈何天地却滋养出一种鬼怪,不仅天生吸食魂魄,更精明狡猾,实为难缠。
当然,噬魂鬼也不是随处可见,此鬼万年都难得能有一只。
傲因可以确定,咬她的东西就是噬魂鬼!
但是为什么,会跟妖狼族扯上关系?
兴许是体质的原因,那噬魂鬼并没有继续吞噬她的魂魄,反而受惊似的躲进了葫芦里。
噬魂鬼是躲起来了,可它的怨气却留在傲因体内奔窜,只要停止压制,让怨气窜出,她就可以轻松很多。
但是不行!
这里人太多了,只要沾上怨气,就会令人性情大变,发疯发狂。
“凝神静气,形散意执。”
像是一句咒语从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教傲因生出几分意志。
这是一场战争,她不能输!
那怨气像是不服傲因压制,趁着傲因心神尚且不稳之际,看到出口便疯狂涌出,它们不满于那细小伤口,立即转换方向从傲因口中,鼻中甚至是耳中窜出,然而最终还是被傲因一一封住。
大量怨气不停践踏着她的五脏六腑,傲因不禁涌上一股呕吐之感,她竟生生将内腑中藏着的法宝、武器、符文一件一件地都呕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陈越心心念念的镂空墨玉。
他太想要了!
那墨玉咕噜咕噜的滚到他眼前,近在咫尺,可惜他药性未过,动弹不得,只能看不能碰,真是折磨!
“哈哈,这回看你还怎么神气!”霍炎开始了他的嘲笑,他捂着伤口在傲因身边走来走去,她越是痛苦,他就越是爽快。
傲因是九黎的叛徒,若不是因为她,涿鹿一战九黎或许不会输得那么惨。
九黎与天庭的恩怨持续了四万年,双方经历了无数场战争,就在九黎沉浸在一次大胜中得意忘形,天庭趁机派出三万精兵直攻九黎据点,又另派三万绕后包围,大战一触即发。
事发突然,傲因率先冲锋而上,祭出法宝“灵虚幻境”,将三万精兵牢牢牵制,为九黎挣得一丝喘息。
若此举成功,头功非傲因莫属,然而谁曾想就在蚩尤带领众人与天庭打得不可开交,本应在灵虚幻境中的三万精兵却出现在后方,来了个措手不及,直接导致九黎兵败如山倒。
如果不是傲因存心放人,背叛九黎,霍炎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霍炎在傲因吐出来的一堆法宝中翻翻找找,试图找出灵虚幻境为己所用,然而里头并没有发现他想要的东西,反而被另一物什吸引。
一块残片。
暗金色的八爪金龙纹被精心缝制在玄色锦缎上,边角被撕裂的痕迹十分明显,上头撰写着的银红文字依稀可见。
霍炎将残片凑近想要看清上头写的什么,傲因却在此时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他,“还给我。”
霍炎顺从地将残片递给她,在傲因伸手接过时却突然使坏地收进了自己怀里。
“传说中的百字谣是罢?”
霍炎想起自己曾经有幸得见这块残片,是蚩尤在赢得一场胜利之后,他酒酣之时高兴得忘乎所以,将这块残片展示给众人欣赏,他也由此得知了百字谣的故事。
“你潜入蚩尤身边就是为了这个?”
“哼,你越想要老子越不给你。”
傲因的目光狠辣得似乎要将他杀死,然而她体内的怨气并不给她机会,她的双目逐渐昏沉,逐渐陷入沉寂。
正值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号。
一男子连滚带爬地进来向霍炎报告,他的脸上似被野兽咬伤,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霍炎看到这伤口立即明白这是青丘狐狸干的,心里愈加恼火。
一座金山不仅有傲因掺一脚,怎么青丘也想分一杯羹?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别人。
霍炎看着自己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当即决定撤兵走人。
临走时他回头深深望了眼桑淮,张开嘴想说什么,然而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又是一阵飓风消失在苍茫山的上空,陆吾这才悄悄现身,他的身后还跟着离朱,若不是她及时出现,陆吾早该被狼群啃得干干净净了。
“说说罢,让你去跟着太上老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离朱如实禀告,“我寻着气味儿来的,太上老君就在这里啊!”
“什么!?”陆吾震惊得无以复加,纵使他再聪明也想不通太上老君一个药仙为何会来苍茫山,而且这么久都不现身,一定有什么阴谋!
陆吾的扇子不停地敲在手里啪啪作响,眉头皱着都快能夹死苍蝇了,焦灼之情溢于言表,离朱从来讨厌他这副表情,便主动要求去追踪霍炎,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好。
片刻之后,离朱也离开了,陆吾像是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的神情立刻变得云淡风轻。
陆吾迈着轻松的步伐再次踏进厅内,看到还在苦苦支撑的傲因,二话没说扛起她便走。
然而他的脚却被人绊住了,想也知道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凡人陈越。
“你要把她带去哪里?”
“无可奉告。”陆吾冷冷说完便一扇子将陈越拍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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