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青春
高中？阿粤笑了笑，说：“你真的要听吗？”
真的要听十七岁的我如何打人然后还差点杀了个人吗？
那时候是高二，阿粤的外公去世，他独自一人住进了万鸟湖那儿的房子。杨玲经常去他那儿做作业，还给他做饭吃。
他的初高中都是在四中读的，四中是一所初高中并茂的普通学校，学校不怎么大，学生倒有几千个。师资力量也算不上好，升学率在云城还排不上前五。
初中毕业了没其他学校兜收就只能还是在本校混下去，这样随随便便的捱下来，所有的差生几乎都聚集到这儿了。偏偏之前的校长又是个贪官，和一家书店签了十年的合约，什么资料试卷都只能在那儿拿，这十年，学生成绩一直都没什么长进。
这样混下来，初中时候学习好的拼了命的考了出去，学习不好的就又还是留了下来，久而久之，四中沦为整个县城最差劲的学校。
阿粤因为辍学了一年不好找学校，外公花了一大笔钱才把他塞进了四中，离家里也近，也是走读。他刚去四中的时候，校长进了监狱，一个从乡镇上来的会打人的老师成了四中的新校长，打人这个阿粤亲眼见证过。
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就隔了一个篮球场，有的人这边读了三年，那边读了三年，青春就这么混过去了。
阿粤不混，他想好好读书，想给外公争气，于是坐在角落里不搭理班上那些调皮捣蛋的人。十三四岁的年纪，其实已经不能再用“调皮捣蛋”那么轻程度的词来形容了。刚去学校第一天，他就看到了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生把一瓶白酒倒在了一个女生的头上，那个女生拾起地上的一个陶瓷花盆往男生头上砸去，男生顿时鲜血直流，躺在地上没了反应。
班主任老王过去揪着女生的耳朵说：“这样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女生边哭边说：“死了才好。”
这种事时常发生，老王似乎也习惯了，放开她摇了摇头，指着旁边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说：“把他搬到医务室。”
在这儿读书的很多孩子的家长都没在身边，他们从十二三岁就开始自己一个人在外租房读书，学校管制不严格，又成天生活在这种打来打去的戾气环境中，心智受影响是正常的。
那昏迷的男生被抱走了，围观的同学退开，女生则跑出了教室。
老王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叹着气摇了摇头，指着阿粤说：“你去拿拖把拖干净。”就这样，他进了初一七班。由于落后了十天的课程，阿粤回家以后还要自学前面的内容，课上也在恶补。
同桌张洋洋是个圆脸的小个子男生，长得白白净净，戴一幅黑框圆眼镜。他从桌箱里掏出一本《斗罗大陆》的漫画递给阿粤，说：“这是我存压岁钱买的，借给你看。”
阿粤摇头说不要。
“那你要文字版的吗？”他又问。
“不要，我要补前面的课程。”阿粤正在做数学题，很不想理他。
“喂，陈粤青，我是看在你愿意和我一块儿坐的份上才借给你的，你别狗咬吕洞宾。”
“改天看行不行？”阿粤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他，无奈道。
张洋洋开心了，把漫画放到阿粤的桌面上，悄悄掏出了一包薯片来吃。张洋洋之前没有同桌，原因是学生反应他身上太臭，不爱干净，阿粤睇了他一眼，看到那薯片碎屑沾了他满嘴，然后他扯袖子去擦。看着那发了黄的蓝色袖边，阿粤问他：“你多久洗一次衣服？”
“取决于我妈多久来一次，我的衣服都是她帮我洗的。”
阿粤讲不出话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张洋洋一个人坐，是班长安排的。班长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女生，最爱换座位。因为班主任老王允许她帮同学们换座位，于是她滥用职权，每个星期都要来一次，顾名思义是帮同学们增进友谊。阿粤才刚进班，不知道张洋洋一个人的坐的原因，所以在班长问谁愿意和他一块儿坐的时候阿粤举手了。
张洋洋抱着自己的黑书包敞开怀抱迎接他，笑咧咧地，露出一口黄牙。
后来终于赶上了课程进度，阿粤也翻开了那本《斗罗大陆》漫画，觉得还挺有趣的，一口气全翻完了。张洋洋看他看得入迷，立马又掏出第二本，“每一部我都买，你要想看，我让我妈把它们都带上来。”
阿粤心里很开心，这还是他第一看漫画，之前都是练钢琴看电影，父亲是个老成的人，给他买的书都是文学读物，他从来不看。于是他对张洋洋说好。张洋洋忍不住和他聊剧情，给他剧透了许多。
阿粤才看到马红俊会变成一个帅哥那儿他就把《绝世唐门》的剧情都讲了个一二三了。
“你是没看过王冬儿，她漂亮得简直是人间尤物啊，现实生活中哪里能找得到这样漂亮的女生？”自说自问，“没有！”他说，“我明天先带《绝世唐门》王冬儿变女相的那一部来给你看。”
他让阿粤提前看王冬儿的目的是问他小舞好看还是王冬儿好看。阿粤想了想，说王冬儿。张洋洋开心得跳起来，跟他击掌，又津津乐道的剧透：“王冬儿喜欢霍雨浩，你猜霍雨浩是谁？”
“主角。”
“主角的儿子！”他推了推眼镜，哈哈大笑两声后说：“唐三和小舞的孩子。”
阿粤：“……”
前面的女生不耐烦了，歪过来臭着一张脸吼：“你能不能不要剧透？烦死了烦死了！”
张洋洋顿时一阵脸红，坐下来不敢吭声了。前面的女生是语文课代表，每次考试都能拿一百三十多分。班主任老王很喜欢她。
有一天她转过来跟考了只差她三分的阿粤说，“其实我知道老王故意给我打高分的，因为我是课代表嘛，他怕我煞他面子。”说完笑咧咧地，丝毫没有难过之意。
阿粤看了眼她的卷子，“杨玲”二字写得规规整整。
“哦！”阿粤说。
“你看到哪儿了？”杨玲问他。
“刚看到火舞出现。”阿粤说。
“啊，火舞是谁？你们怎么都看那么快？”
“因为我有全套，”张洋洋漫不经心带着些许小骄傲，“你要看我可以借给你啊。”
杨玲看了他一眼，没理，甩着马尾傲娇地转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间全班都在看《斗罗大陆》了，阿粤走到哪儿都看到他们桌子上摆着一本《斗罗大陆》，要么是漫画版，要么是文字版，就连学习委员都在看。一种奇怪的和谐风向让阿粤有了一种虽处在泥沼中却也能拥有阳光雨露的错觉。后来漫画版出得太慢，阿粤就看文字版，一本几十万字，看得非常入迷。
《斗罗大陆》传遍了，也看完了。张洋洋又带《绝世唐门》和《斗破苍穹》来，还是一整套，不过是文字版的。他第一个递给阿粤，“你要看哪个？”
但是那时候已经初二了，阿粤因为沉迷小说成绩总是提不上去，一直处在中游，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高中还得呆在这儿混。然后他拒绝了张洋洋的好意，抱歉地说：“我不想看了，我不能分心了。”
张洋洋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你可以借给其他人啊，我们班不是爱看这类小说的人还挺多的吗？”阿粤说。
“你不看大家又怎么会喜欢？”
“啊？”阿粤疑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看了，杨玲才看，杨玲都看了他们才都看。”
阿粤摸不着头脑，怎么张洋洋一脸委屈？他头一次见这种因为推销不出自己的藏书而委屈到哭泣的人，因此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听到哭声，杨玲转过来问阿粤，“他怎么了？”
“你自己问他啊。”阿粤说。
然而杨玲嘴上关心张洋洋，却只想和阿粤讲话，“他是不是又给你推书了？”
“你想看自己问他借。”阿粤说。
张洋洋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杨玲，杨玲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又转回去了。
“我真不看了。”阿粤说，“《偷心九月天》也不看了，你以后别给我了。”《偷心九月天》漫画版他刚看到第九部。
阿粤一直不明白张洋洋为什么这么热衷向他推书，为了感谢他的不嫌弃也不至于这样吧。他摇了摇头，继续背英语单词。
又开始了一周一次的“换座位大会”，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商量着要坐哪里，和谁一起坐。杨玲忽然转过头来悄悄问阿粤：“你想和张皮子一块坐吗？”
阿粤反应过来张皮子是谁，“想。”
杨玲撤开，怒目圆睁地看着阿粤，字句嗫嚅道：“傻子。”
张洋洋全程看着他们，在杨玲转回去的时候忽然踢了一下阿粤的凳子，说：“要是不想和我坐就自己滚开。”
张洋洋这人心情阴晴不定，阿粤怕了，拿着自己的书包走人，和班长说他想坐第一排。班长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有些难为情地说，“你得自己去商量。”
阿粤看了眼靠门第一排第一个的位置，一个女生正嬉笑着看他，还对她做口型，阿粤看出来什么意思：来我这儿。阿粤过去了，他问女生：“你愿意和张洋洋坐？”
“不啊，我要给班长说我坐后边去，第一排太难坐了。”嬉笑着说完，她提着自己的书包蹦蹦跳跳地跑到班长面前去了。但是阿粤没想到下一秒杨玲站起来说：“班长，我也想坐第一排。”
班长大气地说：“第一排第二个怎么样？”说完还朝对方挑了挑眉。
阿粤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同学，女同学捂着嘴笑。再看一眼张洋洋，张洋洋又气哭了。
阿粤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微微有些紧张，又愧疚。
杨玲喜欢陈粤青这事儿很快弄得人尽皆知，杨玲也大大方方地承认，最喜欢模仿阿粤来表达她的喜欢。阿粤买什么样的本子她就买什么样的本子，阿粤用什么笔她就用什么笔，阿粤把衣领拉到下巴处她也把衣领拉到下巴处。
阿粤彻彻底底明白了，自己看《斗罗大陆》她也跟着看斗罗大陆。杨玲和班长关系好，班长大气又大方为同学们着想人缘最好，因此杨玲看《斗罗大陆》她也看《斗罗大陆》，班长看《斗罗大陆》学习委员也看《斗罗大陆》，就这样传开了。
张洋洋这人除了脏一点没什么缺点，尤其是还大方，因此同学们对他的态度逐渐转好。但是杨玲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不理不睬，把他当空气。与杨玲坐同桌那段时间阿粤试图聊关于张洋洋的话题，一到这儿杨玲就打住，连阿粤也不理了。
阿粤之前也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喜欢过，哪知道处理这些问题啊。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说自己没考虑谈恋爱。杨玲长得很漂亮，有一头又黑又长的浓密头发，扎起马尾的时候很是精神。有一天阿粤看到她和班长边走边吃冰激凌，脸上洋溢着大大咧咧的笑容，很是迷人，心里忽然间暖乎乎的，跳动速度也骤然加快。
可是她们被两个高中部的学长伸手拦住，其中一个寸头的男生伸手摸了杨玲的脸颊，杨玲退开，男生逼近，然后低下头去舔杨玲手上的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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