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告别
签合同之前宋雪麟套路的抒发了一些远大志向，让云年千万不要退缩，热爱低过一切。这些话都被云年他们自己说烂了，云年自是知道于自己有利的是什么。
宋雪麟拿出他们前阵子刚获得的电影制作许可证给云年看，黑色幽默的警匪片子，云年不怎么爱看这类型的片种，市场上也不吃香。不过能参与自是最好，然而宋雪麟却对他说：“你就先跟着小凯学习后期，不是会软件就成了是吧，你之前剪过电视剧吗？”
云年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和小凯学习一下怎么剪。”
云年无话可说，只能接受。不过在开始剪电视剧之前还得先把他们之前留下的一个宣传片给做了。
一所重点小学的宣传片。脚本策划都已经写好了，宋雪麟指着旁边一块白板给云年看，上面用马克笔写着这个宣传片的制作周期，五月一号到七号拍摄，拍摄一栏下面又写了拍摄内容，分配了哪些摄影师，以及拍摄的细节，比如服化道，精确的时间点。七号到二十号是后期制作时间，二十二号送审。
宋雪麟讲话咋咋呼呼地，撑开五指说：“十六万啊，一个十分钟的宣传片，十六万。”
住宿和公司很近，小区十七楼的一个公寓套间，住四个人。分别是剪辑师小凯，两个摄影师和初来乍到的云年。由小凯带他参观，里面又还备了两台苹果电脑，小凯耸了耸肩膀说：“经常通宵的，睡办公室可不行，所以就干脆在这儿也备了两台。这是剪辑师的命。”小凯说话的时候语气和眼神丧丧的，像从暗夜里爬出来的忧郁小仓鼠。
云年回到酒店，忽如其来的怅然若失。他在想，云景成的车买了，李洛的事儿也过去了，工作室也关门了，恋爱也分了。只要自己坚持，就一定能闯出个名堂。
只要坚持。
可是，看到酒店，看到这黄色灯光照得难看得要命的单人床，他忍不住想起了阿粤。
想到自己跑到工地去找他，然后他们缩在那“黄”得要命的床上睡觉。阿粤一直不安分，说他一点也不喜欢酒店，他说只要想着这张床上发生过很多种我们根本想不到的事儿他就犯恶心，他说他一点也不喜欢酒店的马桶，他总感觉工作人员没擦干净。所以他要拿水洗一遍，再拿毛巾擦一遍，最后拿自己带着的餐巾纸擦一遍才肯使用。他还不愿意用酒店里的自来水，要买矿泉水去刷牙。不愿意在酒店里吃东西，因为味道总是很怪。
云年被他逗笑，摸着他的头哄：“可是也有很干净的酒店啊。”
“不管再怎么干净，我只要想到床上有无数多的人做过爱就恶心。还有一些打飞机的，还有杀人的，指不定我们现在就被人偷窥着。”
云年又说：“消过毒的。”
“但是，只要你在我身边，你搂着我睡，我就勉强忍一忍。”
云年伸手，什么都搂不到。
和阿粤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每天都会搂着彼此睡觉，那时候阿粤每天晚上都要说一堆荤话让他硬起来，会每次都闹着他起床，会等着他一起去泡澡，会帮他按摩让冻疮消下去，会把小锅头抱到他脸上用那只曾经脱落过的前爪挠他的喉结，会做很多很多让云年觉得幸福的事。
和恋人一起睡觉，是他觉得最幸福的事情。
离开径州的最后一天晚上，他依然是和阿粤一起度过的。
当时他要回雅苑一院收拾留下的东西，但是阿粤是铁了心要跟着他，每天在南北巷门口守着，还抱着小锅头一起。南北巷就只有一个出口，任云年怎么躲也躲不过去。他只能硬着头皮闯了。阿粤揪住他，问去哪儿。
云年把钥匙放到他手心，深深吁了一口气后才答：“回你家收拾点东西。”
阿粤看着他，忽然笑起来，“好啊，”他说，“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一猫，一前一后，上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小区门口，云年端正自己客人的身份跟在阿粤后面。
云年前脚刚进去，阿粤后脚就把门踹上，然后用钥匙反锁。一扬手，钥匙不知道被他扔到什么地方。他还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云年，“我看你这会儿怎么离开。”
云年气得额头都皱得变形，“你干什么？”
“嘿嘿。”阿粤把小锅头放下，背着手围着云年转圈，眼神却飘飘忽忽，似是在想点子。
“你幼不幼稚？”云年骂得毫无底气，虽然还是一副生气模样。但是他了解阿粤，阿粤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所以这番操作并没有令云年吃惊，反而有些意料之中，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猜想阿粤会做什么了。
“我要和你玩那个游戏。”阿粤忽然认真，微微仰眸盯着他。
“什么游戏？”
“把我们锁在一个屋子里，锁他个十天半个月，看我们会发生什么。”说罢就上手往他衣服兜里摸，“手机收掉。”
云年立即避开，“别闹行不行？”
“哇哦，云年，你害怕了？”阿粤的手已经伸进了衣兜，没寻到手机，而后把目标转移到裤兜。既然到了裤兜，就不放过调戏他的机会，一把抓住了正中心。
“你他妈干什么？”
云年表现得很生气，眼眶已经泛红了，双肩剧烈地抖动着，“你可不可以大度一点放过我？”
阿粤呆了几秒钟，才又反应过来后笑了笑，也放软了态度，“我只是想要你不放弃我。”
“我没有放弃你，我是……成全我自己，我很自私的，我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优秀的人，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云年边说边叹气。
“这一个多月，我其实也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最后得出来一个观点，人是无法离开人而生存的，离开你，我还怎么生存下去？”
“你可以去爱其他人，比我好的人你去学校一抓一大把。”
“我不想和你聊这些。”阿粤冷静下来，又笑了笑：“玩不玩那个游戏？”
云年沉默。
“你和我玩，两天，如果两天你对我都没有回心转意，我就让你走。”
能怎么办呢？云年只能纵容。他越过阿粤走到他说的空间——卧室。然后脱掉鞋子和衣服外套在床上躺了下去。
阿粤给小猫准备了两天的食粮，然后把手机关机扔在沙发上，再回卧室从云年手里抢过手机，没看一眼就扔在了外面的地板上。
云年听到了关门声，和阿粤的带着些许喜悦的沉重的讲话声，“两天后的这个时间点。”
说完，也躺了下去，抱着云年闭上了眼睛。一开始有些煎熬，云年知道反抗无效，就任由他抱着，但是他脑子里想着要是饿了怎么办？要是想上厕所怎么办？不吃饭可以，可是不能不喝水吧？显然，阿粤完全不担心这个。但是他自己可以坚持，阿粤能坚持吗？这个问题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相信阿粤？为什么不相信？难道，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爱他？
可是，这一个多月，他也每天都在想他啊！
越想脑子越混乱底气越来越不足，他为什么会因为觉得自己没想象中那么爱阿粤而恐慌？
不爱阿粤，那么他爱的又是什么？他离开径州的原因是什么？他明知道进公司不可能一朝而就的啊，他没有人脉没有像样的作品，斯坦尼康都还不怎么熟悉，他又哪来的信心可以做到自己喜欢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能不能来一个人给他指点一下他自己要怎么做？能不能别再让他一个人做选择了？他也才二十三岁，也才刚进入社会，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他想了许多事，从他出生想到现在，也幻想了阿粤的过去。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到阿粤的青春是怎么过来的。他的高中生活怎么样，他和外公的关系，他有没有朋友，还有黑人巷和杨玲。但是他一直都没问。
他们是下午两点左右开始的，睡了一觉后就到了六点，肚子有些饿，互相对望着，什么话也没说。一种莫名的、和谐的平静。
太阳落山，一片金光斜射进来，照耀在他们身上，红热而通透。他们并排坐在床上享受暮阳的温暖和夜色来临的清冷。又两个小时后，一轮圆月升至窗户上空，蓝色的静谧加深了月亮的美丽，云年走至窗边，呆呆的望着那轮月亮出神。
“我还记得你拍的那个模糊了的月亮。”云年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阿粤笑了起来，意料之中的喜悦的笑声，还有些躺赢的那种洋洋得意。他知道云年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也受不了沉默。
“笑什么？”云年掩饰尴尬地明知故问。
“没什么。”阿粤还在笑，捂了会儿肚子后又去捂眼睛，仰躺在床上，盯着窗前那个身影，蓝色的晚辉把他衬得阴冷而美丽。但是一讲话，却那么温柔。阿粤就知道，他一定是打破沉默的那个。笑着笑着，忽然发现手上湿了，原来是喜极而泣的泪水，他趁云年没回头，立即把它擦掉。
由于白天睡了太长时间，所以晚上他们特别有精神，睁着个眼睛干瞪着彼此。云年头一次与阿粤对视没有脸红，心里也头一次这么放松。盯得久了，忽然就热了。他躲避掉阿粤的眼神，兀自拉了被单裹住自己，打算强撑着睡觉。
可是越是强撑精神就越好，怎么也睡不着。睡不着却又不知道还能想些什么，只是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的时间，他脑子里的东西就没了。脑子里没东西，思考也仿佛停滞了似的，然后他忽然觉得恐慌。为恐慌而烦躁。饥饿和干渴并没有让他觉得烦躁，反而是这种思想停滞久了的感觉让他如此。他把所有事情都想过了，但是大脑需要运转啊，运转就需要养料，而信息就是养料。
清楚地觉得自己脑子里没信息的感觉就好像做了一件事却没有任何感觉一样，这种现象比失败的做了那件事还可怕。原来，看来那个实验还不算失败，至少他真的体验了人为什么需要聊天，因为聊天能够表达自己，也能够获取信息，表达自己是为了自己的心灵获得真实的存在感，而获取信息是为了让自己的思想真正的生存。
所以，心灵上的感觉实际上只是给人带来存在感。只有思想的活着才是真正的活着。
云年受不了了，他需要信息，他需要阿粤开口说话，他需要阿粤带给他能够让大脑运转的东西。于是，他主动问起了他们在云城时提到的黑人巷。这是潜意识里他最想知道的关于阿粤的信息。
“黑人巷？”阿粤疑惑，“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
“你不是说，有时间就和我说说高中时候的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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