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承驰看到那个面目可憎的男人想要对她动粗,终于忍不住出来阻止了那鸡尾男。

    “五千块吗?为了五千块你要殴打一个女人?”他木无表情地说道。

    “有种你就替她还!”鸡尾男被他抓住了手,感受到他的力道,口气立即软了下来。

    乔承驰的表情变得阴郁而又严厉,他掏出皮夹,从里面数出一叠现钞,但是他没有交到那鸡尾男的手上,而是将这些钱洒得仙女散花似的,落在了地上。

    “你……”鸡尾男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拳头,却被他尖锐的目光吓得怔住了。

    两个放高利贷的男人从地上将那叠钱捡了起来揣进了兜里,忿忿然地离开了。

    於文宇已经痛得脸色发白,连冷汗都出来了。

    “走,我送伯父去医院。”来不及问她什么,他就已经主动地扶着於文宇往路口走去。

    他把她的父亲送进了医院,在医生替於文宇动手术的时候,他才想起了要盘问她。

    “你怎么会跟那帮人扯上关系的?是不是因为你父亲?”

    “谢谢你,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她的表情寒若冰霜。她想不到会被他发现,可是他又是怎么发现的?

    “钱的问题是小事,我怕这两个人以后还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他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已经把债全部还清了,这两个人还能来找我什么麻烦。”她的声音冷冷的,但是冷得苍凉。“你是不是跟踪我?”

    一下子就被她说中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皮。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她瞪着他,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因为我怕……怕你有事。”他张皇失措地说道。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移向手术室上面的指示灯,泪水竟然迷糊了她的双眼。

    “对不起,我总觉得你内心有事,我很想帮你,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帮你才好……”他看到她侧过脸去,以为她生气了,于是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喃喃地低语道。

    她的眼睛里一阵刺痛,喉咙也堵住了。从她十岁之后,她的幸福就已经离自己远去了。谷诗双带着她嫁给别的男人,寄人篱下的滋味她深有体会。她一满十八岁就匆匆地搬出来居住,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养活自己。可是於文宇的出现,却把她的生活弄得一乱糟。她的花店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二十四岁的她就像三年前那样,要重新开始。更重要的是,要重新面对这个男人。他们曾经是两条平行线,相交过,但是渐行渐远。可是到头来,却又要缠在一起。

    “你在哭吗?”他听到她极力压抑的啜泣声,顿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慌慌张张地想找出一张纸巾,可是遍寻浑身上下,却怎么也找不到。情急之下,他走到她的面前,看到有颗很大泪珠从她的眼角沁了出来,用自己的袖子去揩拭她的脸。

    温热而又黏湿的眼泪沾到他的手背上,竟然有一种痉挛般的悸动。他望着她沾着泪珠的脸颊犹如清晨带露的花朵,竟然涌生了一种想要拥抱她的感觉。

    她偎在他久违了的怀抱里,这一次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办法拒绝一个赐她温暖的怀抱。

    他们搂在一起抱了很久,如果不是有个尖叫的女声,大概他们就这样抱下去。

    “驰哥哥!”

    那声音听起来除了震惊之外,还带着点撕裂的味道。

    她不由得从他的怀里中挣了开来,看到站在她不远处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女孩子,她认识,是他未婚妻的妹妹。而在心妮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中年妇人。

    她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看起来同样诧讶不已的乔承驰。

    “为什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那个妇人率先反应过来,她那端庄秀丽的侧脸冷冷地横了他们一眼。

    “伯母。”他的语气很温和,但是稍许有些含混不清。

    她恍然大悟,这个中年妇人应该就是他未婚妻的母亲。

    “别叫我伯母。从心琪死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你的伯母了。”心妮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冰冷无味,脸上也像罩了一层冰霜。

    “驰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心琪的脸色异常地苍白,时不时地发出咳嗽声。她的手背上留着打过吊针的痕迹。

    “我……”他看看了手术房上面的指示灯,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在等人。”

    “有谁生病了吗?”心妮呢喃地说道,小尖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是我父亲。”奕可连忙接过话茬说道,将目光调向他,大概也已经明白点什么了。“不如你送她们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不必了。”心妮的母亲语气很和婉,但是拒绝的态度却很坚决。“心妮,我们走吧。”

    “可是,妈……”心妮被她的母亲拽着手,不停地往前走。可是她还是一面频频地回头,无一丝血色的小嘴翕动着,“驰哥哥。”

    “心妮!”她的母亲大为光火,狠狠地甩开心妮的手,高声地叫道,“别驰哥哥长,驰哥哥短的。从你姐姐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你心中的驰哥哥了。你不要忘记你的姐姐是怎么死的!”

    “妈,这件事跟驰哥哥有什么关系。”心妮眼睛低垂着嘀咕道。“你不要这么用力啦。”

    “走吧。你看看他,你姐姐死后还不到三个月,他就已经有新女朋友了。心妮啊,你长点脑子吧。像他那样的男人……”心妮的母亲只说了半截话就没有再往下说了,可是她回过头来的时候,那目光显得那样尖厉,闪露着冰冷的光芒。

    “妈……妈……”心妮一叠连声地叫道,可是她的身子却不断地被人拖着往门口走去。心妮的母亲即使是背对着乔承驰他们两人,无形中也感受到一股压抑着的愤怒。可是没等走到门口,她却啪地一声昏倒在地上。

    “心妮,心妮,你怎么了?”她的母亲大为惶然,那已被年轮留下痕迹的脸上充满了忧虑。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想去抱起她,然而却被她的母亲猝地推开了,恨恨地吼道:“你不要碰她!”

    心妮慢慢地张开眼睛,失血的脸孔就像冰雕一样地惨白,她的目光从乔承驰的脸上挪到了站在他背后奕可的身上,在她失去理智的那一刹那,她哑声地叫了一声驰哥哥。

    於文宇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因为打了麻醉,陷入了沉睡的状态。而乔承驰则去探望了心妮。凭女人的直觉,她感觉到心妮对待乔承驰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愫,可是具体是怎么样的,她一时之间也形容不出来。

    她给於文宇现任的妻子打了个电话,自己决定先离开了。在病房的门口却碰到了乔承驰。

    “你要走了?”他的声音十分低沉。

    她点了点头:“她怎么样了?”

    他凄苦地笑了一声:“我送你回去吧。”

    “乔承驰。”

    可是两个人刚刚抬脚想要离开的时候,冷不防被心妮的母亲叫住了。

    他停下脚步。

    “心妮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心妮的母亲颇感无奈,那深邃的大眼睛里依稀保留着年轻时的轮廓,但是比较起刚才她那冷冰冰的态度简直是判若两人。“你能不能等她醒来再走?”

    他的目光不由得投射到奕可的脸上,而奕可也刚好直视着他。

    “这几天心妮的病情又复发了。刚刚在遇到你之前我还带她来看急诊,请你……”心妮的母亲的脸色显得十分地苍白,嘴角也沉了下去。她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里夹杂着不少银发。“请你去看看她吧。”

    他张了张嘴,面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她看到他嘴角的肌肉收缩着,似乎在挣扎着做一个决定,于是扬了扬下颌说道:“你去看看她吧。我先走了。”

    “已经这么晚了……”他抬起眼皮,望了一眼窗外那深黑的夜空,渐渐地浮起一丝忧心不安的表情。

    “没事的,我会坐计程车回去。”她低声道,咬了一下嘴唇,然而当她抬起脸来的时候,刚巧与心妮的母亲对视。一缕锐利而冰冷的目光在心妮母亲的眼底一闪而逝。

    “那我送你到门口。”他柔声地说道。

    而心妮母亲的眼睛里生起两团黑焰,但是她仍然抱着胳膊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把她送到了医院的门口。

    “好了,你回去吧。”她的语调显得很从容,但是心里却已经不平静了。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状况,相互之间依依不舍,每一次送她回家,他总要站在门口跟她说好一会儿的话才会走。

    他看着她那眼神明净而略带忧郁的脸,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可是同时他又很害怕,害怕这个幸福的瞬间,稍有不慎又飞走了。到那个时候,他无法想像再失去她的滋味。

    这时有一辆计程车飞驰着跑过来,她一甩头,那乌黑的散发着香气的发丝就拂在他的面颊上,那种清新的,一成不变的味道,是他梦中,记忆深处的味道。他知道她一直很念旧,如果喜欢一样东西就会执着地用下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常常闻到她用这种洗发香波。

    而人,她也是一样地念旧。要不然这么多年以来,即使他们分开了,她也不会单身到现在。

    她已经上了车,坐在茶色的玻璃后面,连面目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一直目送着车子离开了之后,才回到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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