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楚音决定第一个要踩的就是贾成天。
在被抓的那群人里头, 贾成天的家世不算高,颜楚音之所以挑中他,真不是因为特意挑了一个软柿子捏。哪怕是地位最高的宗室子和公主子, 颜楚音怕过他们吗?无论和谁比拼家世——即便是六皇子——颜楚音从来都不带怕的!
他之所以选中贾成天,只因为最厌恶的就是贾成天。
皇帝舅舅说, 世间很多事情都逃不过一个“利”字。沈昱说,若想彻底干掉某个人, 一定要先搞清楚他的仰仗之物是什么。颜楚音心想, 贾成天仰仗的无非是宫里的德妃, 只要德妃不那么糊涂得总是拿他当个宝,他就什么都不是!
“德妃……嗯, 德妃再糊涂, 她也不能看重娘家多过自己的子女去吧?所以想要改变德妃的看法, 就要从二公主和三皇子处下手……三皇子哥哥肯定站我这头。贾成天那个人品, 我不信三皇子哥哥能看得上。”颜楚音很像那么回事地分析起来。别说三皇子根本没有野心, 不曾想过要发展什么势力。就算他有野心, 也不能仰仗贾成天这种人啊!三皇子对于贾家几乎是没什么感情的。
“只二公主有些麻烦, 她毕竟已经下降贾家, 要是贾家整个儿败了,倒是叫二公主脸上无光……”颜楚音忽然摇起了头, “不对不对,公主毕竟是公主, 公主的脸面都是天家给的,关贾家什么事了?大不了就换一个更好的驸马!”
只是二公主身体不好, 受不起太多折腾。
最好还是别惊动二公主。
算了, 便宜贾家了。
颜楚音计上心来:“未免二公主受惊, 还是把二驸马单拎出来好了。二驸马是二驸马, 贾家人是贾家人。踩贾家人的时候顺便抬一抬二驸马……即便事后德妃想要闹到皇舅舅那边去,我也有话说。我哪有对德妃不敬?看我和二驸马不是相处得挺好么?等等,这种情况……好像都不需要我自己动手了……”
沈昱极擅长借力打力。
如果是沈昱的话,肯定不会为了对付区区一个贾家脏了自己的手。想想贾家那堆破烂事儿吧,颜楚音不信二驸马贾成云对贾成天这位贾大爷毫无芥蒂。
所以,为什么不让二驸马去对付贾成天呢?
对于德妃来说,当两个侄子闹得不可开交,而她只能保其中一个……呵,她肯定会保二驸马。侄子再重要,难道还有亲女儿重要?保驸马就是保女儿。
“完美啊!”颜楚音克制不住地偷笑起来。
他又召来一位侍卫,叫他去打探贾成云。打探消息是需要时间的,颜楚音拎着糕点就去找二皇子了。他还没忘了正事,得帮着二皇子整理科举旧卷啊!
这日,太学快要放堂的时候,同窗中有个“包打听”忽然凑到沈昱面前。
“新乐侯今日差点出事了。有人故意从二楼丢下来这么大的一个花瓶,冲着他脑袋砸过去……好在一位小二反应及时,把新乐侯护住了。”包打听说。
沈昱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一把抓住包打听的胳膊:“新乐侯如何了?”
“新乐侯没事。有小二护着,花瓶没砸到他。哎,听说那可怜的小二被砸得头破血流,特别吓人,被平国公府拉走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新乐侯果真没事?消息从哪来的?”沈昱追问。
“理应没事的……吧?”包打听有些迟疑,又改口,“估计有点悬。那么大的花瓶猝不及防地砸下来,就算死里逃生,心里肯定吓得够呛。从后厨那里听来的。负责采办的那位管事,今日上午不是采买香料去了么,是他亲眼所见。”
听到这里,沈昱哪里还忍得住,都来不及去找好友邬明了,直接对包打听说:“你帮我去和夫子请个假……我先走了。”说着,他拔腿就往马棚那边跑。
沈昱平日里都是坐马车上下学的。去马棚的路上,他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马车太慢了,不如直接解了马,骑去平国公府,也好早点见到颜楚音。
然而,到了马棚子里一看,一架熟悉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颜楚音下了马车,乖乖地站着,被一群太学的老夫子们围着,似乎在听夫子们说话,时不时地还回应一两句。远远看到沈昱来了,颜楚音眼中猛然迸出惊喜的光芒——快来解救我啊,快快快来,夫子们太爱我了,我承受不住啊!
沈昱:“……”
他下意识先将颜楚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没看到什么不妥的,心脏才落回原处。早知道流言不靠谱,他今日竟然也被不靠谱的流言坑害了一回。
颜楚音那是那个颜楚音,活蹦乱跳且鬼灵精怪。
因为还没到放堂的时候,沈昱少不得要向夫子们解释自己为什么逃学了。
听得夫子们一个个面容失色。
颜楚音安慰大家说:“没砸到我……真的没有砸到……谁干的?除了霍素那帮人,还能有谁呢?也许是嫉妒我近来领了差事吧。没事,我真的没事。我身边还带着护卫呢,直接命护卫将他们抓了起来,叫大理寺把人都带走了。”
夫子们一个个听得义愤填膺,沈昱也是。
颜楚音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宽容大度这个词语就和他无缘。问及这事是意外还是什么,他直接说:“霍素他们就是故意的!就不说他们的人品如何了。你们想啊,酒楼开门做生意,屋子里的摆设都是有讲究的,花瓶肯定不可能摆在窗口,叫人不小心碰着了就会砸下来……只能是他们故意捧了花瓶砸我。”
太学的夫子们“爱”颜楚音,不仅因为科举旧卷,还因为昨日“颜楚音”挽回了沈昱的名声。这会儿听说颜楚音遭此人祸,他们心里别提有多火了。正好昨日陷害沈昱的人还没有被抓到,两厢怒火一叠加,全冲着霍素那几个人去了。
夫子们当即就决定要帮颜楚音讨回公道。
他们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各个桃李满天下。
论起人脉来,少有人能比过他们去。在太学教了这么多年书,谁还没几个仕途畅达的得意旧徒呢?叫这些旧徒帮忙做些违法乱纪的事,那可能行不通;但现在霍素那些人有错在先,找旧徒帮新乐侯伸张下正义,还不是容易得很?
“炎盛啊,你带着新乐侯先回吧,喝点压惊的汤药,今晚好好睡一觉。”资历最深的那位夫子一脸慈祥的说。等明日早上起来,就能看到一些人倒霉了。
沈昱就拉着颜楚音向夫子们道别,然后坐上马车离开了太学。
颜楚音正襟危坐。等马车驶出太学的范围,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立刻换了坐姿,放弃形象地歪在了靠垫上,叹息着说:“夫子们太热情了……我打小不讨夫子喜欢,唯独最近这段时间被他们高看一眼。老实说,有点不习惯啊。”
沈昱问:“那花瓶……”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颜楚音动作幅度很大地乱舞了几下,以此来表示自己没被砸伤,“我特意跑去太学等你放堂,主要是想叫你陪着我一起算计人。”
“好!”沈昱一口应下。
“我还没说要算计谁,你就应了。”颜楚音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丝毫没注意自己领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中衣,“那帮丢花瓶的人里头,有一个叫贾成天的,我最厌恶他了。他是德妃的侄子……他家里特别恶心……我跟你说……”
颜楚音打听到二驸马贾成云出门去了点心铺,打算带着沈昱去堵他。
“让用二驸马来对付贾成天?”沈昱问。
“对啊,我这个主意不错吧?”颜楚音洋洋得意。
沈昱立刻在心里思量起来,二驸马会是什么脾气性情,见到他时该用什么话术,如何许之利益,又如何确保二驸马一直在他们掌握之中,不会失控……
颜楚音虽然得意,却也没忘了沈昱。他们武勋都是实心眼(?),绝不会做冒领他人功劳的事。颜楚音兀自美了一会儿,把手搭在沈昱大腿上,整个上半身忽然凑近沈昱:“我都是向你学的!你教的借力打力嘛,我学以致用了。”
颜楚音手心的温度有些高,沈昱觉得被他按住的地方一下热了。
沈昱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颜楚音没有发现丝毫不对。他向来思维跳跃,这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说:“这么算起来,你也是我夫子了。嗯,你确实当得起夫子这个叫法。沈昱你真是一个好夫子!”不仅是我夫子,还是曹录、婓鹤、蒋陞他们的夫子。
沈昱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颜楚音笑眯眯地看着沈昱。
沈昱说:“那你前面有句话说错了。”
“哎?”哪句错了?
“你说你打小不讨夫子喜欢。”沈昱轻笑一声,“说错了。”
颜楚音心道,没说错啊,他在上书房的那半年,对于他和夫子来说,都是灾难,后来去了国子监也……等等!颜楚音慢慢反应过来了,瞪眼看着沈昱。
沈昱觉得大腿上被颜楚音按住的那块地方,温度越来越高了。
仿佛要烧起来似的。
他越发不自在了。
颜楚音恍然大悟:“你是说,你喜欢我?”
不等沈昱说什么,颜楚音又一脸得意地将疑问换作了肯定:“你喜欢我!”
沈昱:“……”
虽然他确实是这个意思,但……颜楚音你什么时候把手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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