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的, 慢慢驶上了热闹的大街。颜楚音这会儿也是太闲了,转念又想如果刚刚面对六皇子的人是沈昱,沈昱又会使出什么法子来对付他呢?
“沈昱……嗯, 他当着小六的面说不得是彬彬有礼的。”颜楚音努力把自己代入了沈昱,“但这种彬彬有礼本身就是一种算计了, 显得小六特别没道理。而且沈昱和我一样,都不怎么喜欢吃亏, 说不得事后还要把场子找回来……”
颜楚音陡然一惊。
他遇到小六, 只要当场把小六气得呜哇乱叫, 便觉得是胜利了;沈昱遇到小六,明面上忍着亏, 事后一定会算计回来, 说不得会让小六被禁足之类的!
“啧啧啧, 狠还是沈昱狠。”颜楚音自言自语, “但这样好像更痛快!”
“不对, 我的方法加上沈昱的, 两者相加才是真正的痛快!”颜楚音豁然开朗了, “不仅要当场把场子找回来, 事后还要再踩上一脚,叫他们无法翻身!”
难怪圣贤说三人行必有我师, 颜楚音觉得自己长进了。
忽然,颜楚音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 是从马车外面的街上传来的。他摸了摸肚子,感觉有点饿了呐。说起来, 他今日起床后着急入宫, 根本没吃什么东西。颜楚音撩起帘子, 见不远处就是一家熟悉的酒楼, 连忙叫车夫靠边停下。
与此同时,贾成天和霍素那帮人正坐在酒楼包间里,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那包间是临街的,有人往下一看,指着颜楚音的马车说:“那似乎是平国公府的马车……哟,还真是他啊!堂堂新乐侯,今日似乎忘了带上跟班了。”
贾成天闻言,挤开这人凑到窗边。
果真看到颜楚音独自一人从马车上下来。
贾成天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其实在最早的时候,贾成天是想过要巴结颜楚音的。他作为德妃的侄子,算是二公主和三皇子的表兄,要巴结也该巴结三皇子才对。但谁叫三皇子是个病秧子呢?跟着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前途?而且有了这么一个病秧子皇子在,反而阻碍了他去向太子、二皇子等其他皇子示好。
贾成天和他的家人就盯上了新乐侯。
本以为讨好新乐侯是件很容易的事,毕竟他小小年纪就顶着一个不学无术的名声。贾成天别的不成,吃喝玩乐是顶顶厉害的,带着新乐侯见识见识一些新鲜玩意儿,不就顺利拿下他了吗?万万没想到,新乐侯从不正眼看贾成天!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新乐侯却偏偏和曹录那死胖子交好!明明曹家早就没落了!他们贾家再不成样子,那也是德妃娘家,是三皇子外家,在京城里还有一些脸面。曹家才是真正的落魄户,顶着一个祖宗传下来的爵位,却连祖宗给的富贵都已经丢了。曹录又不机灵,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吃。贾成天自觉比曹录强了不知多少倍!
为什么新乐侯和曹录玩得那么好,却要无视他贾成天?
贾成天就找机会设了个局,叫曹录狠狠出了一回丑。本以为新乐侯见过曹录的丑态就会和曹录分道扬镳了,却不想新乐侯还是站在曹录那一头,又命侍卫抽丝剥茧查出了真相,然后曹录遭遇了什么,就三倍地还到了贾成天身上。
自那时起,贾成天彻底绝了和新乐侯交好的心思,还恨上了新乐侯。
他转而巴结上霍素这一批人。
霍素的娘是公主,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是把他宠得不成样子。他们中还有一个王爷庶子,是王爷最最心爱的女人生的,一般人根本不敢得罪。
这么些年,颜楚音身边始终只有曹录、婓鹤这么两个真正的好朋友(当然现在多了蒋陞和沈昱),一方面确实是好友贵精不贵多,颜楚音还有皇家那帮哥哥姐姐们,他并不孤单;一方面则是颜楚音挑剔,他少爷脾气,对于看不上眼的人,从来不愿意与之虚与委蛇的;另一方面也是霍素这帮人在暗中搞鬼。
只要颜楚音和谁多说了两句话,他们就会或针对或拉拢那个人。起先颜楚音是不知道这些事的。等知道后,他自然要回击,反叫霍素几个吃了不少亏。
他们就更恨新乐侯了。
……
此时见颜楚音孤身一人,霍素和贾成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霍素高声说:“颜楚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会儿应该在太学帮沈昱拎书箱才对吧?”
这是讽刺颜楚音一心想给沈昱当下人呢。
贾成天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引得他们那一帮人都跟着笑了。
颜楚音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几只熟悉的狗在叫。他刚在马车里做过一轮自我检讨,觉得面对六皇子时没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之后又尝试站在沈昱的角度思考问题,觉得自己长进了很多。这会儿迎上几条狗,他眼中露出几道精光。
这是老天爷赐给我的新一波机会啊!
我这一次肯定能发挥得更好!
颜楚音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他不慌不忙地站定,摇摇头说:“可悲可叹啊,一帮无所事事的鼠辈,整日惹是生非的,竟然还笑得出来。”他声音不大,没传到楼上去,只叫站在他身旁的店小二等人听见了。楼上那些人却以为说到了他的痛处,更加得意了。
“新乐侯,没想到你对沈昱这般死心塌地。”贾成天不怀好意地说,“也是,沈昱那皮囊确实出彩,比曹胖子什么的好了不知道多少。难怪被你瞧上了。”
死心塌地?颜楚音高声回击:“可悲可叹啊,成语里头,你们就只知道一个死心塌地么?连个义薄云天都不会用!罢了,本侯和你们这些连成语都不会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本侯很忙的,身上担着正经差事呢,没空调/教你们。”
“你在放什么狗屁!”霍素大骂。
颜楚音收回目光,对小二说:“有什么甜口的咸口的点心,都给我装上。我带走吃。”竟是完全不理会霍素那帮人了。这也是从沈昱那里学来的。东留园里,沈昱无视了六公主,把六公主气得心塞。无视才是最厉害的克敌之法。
楼上,霍素还在继续阴阳怪气。
然而颜楚音的表现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吵过架的都知道,当一方在输出污言秽语时,另一方如果生气了且回击了,这一方的战斗力必然会加强,而且能获得一种诡异的满足感,类似于“真被我说着了吧,要不然你为何生气?”
但当另一方完全不理会时,霍素这些人反而越说越气。霍素气得顺手拿起一个花瓶从窗户里砸了下来。砰的一声,花瓶摔得粉碎,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颜楚音下意识用手护了一下头和脸,店小二反应更快,第一时间拉过颜楚音,将他护在身后。这可是侯爷啊,怎敢叫侯爷在自己店里受伤?不要命啦!
颜楚音眨了眨眼睛,从头到脚一点事都没有。
只店小二的脸上被飞溅起来的花瓶碎片划破了一道小口子。
伤口处沁出一抹血痕。
其实不怎么严重。
颜楚音却大声说:“好啊,当着本侯的面公然袭击无辜百姓,抓起来!”
人群中立刻闪出几个侍卫。
凭着颜楚音的身份,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独自一人在京城中行走,护卫总是要带几个的。这些侍卫完全忠于平国公府,只要颜楚音下令,他们就会完全照做。哪怕颜楚音命令他们抓的人里头有公主子和宗室子,也照抓不误。
店小二慌忙说:“小的没事,这点伤……”都不用抹药,涂点口水就行了。
颜楚音心道,把店小二牵扯进来确实不好,说不得事后会被那几家报复。他按住店小二,改了口说:“竟是我弄错了?原来不是袭击百姓,那花瓶是冲着本侯来的?那更要把楼上那些人抓起来了……至于这位小二,危急时刻多亏他护住了本侯,叫本侯毫发无损。来,将他请去府上。本侯要重重感谢他!”
店小二:“???”
另一边,曹枋得了皇上的吩咐,刚把任务布置下来,本以为要好生忙上几日,却不想立刻便有下属前来汇报了,说新乐侯在某酒楼与某些人发生冲突,新乐侯下令要抓人之类之类的。曹枋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叫了一声绝。
皇上怎么吩咐的来着?
皇上说要整顿宗室,挖一挖宗室里的污糟事。
新乐侯下令抓谁来着?
新乐侯下令抓的人里头有一个公主子,一个王爷庶子。
整顿宗室总要有个由头吧?曹枋心里清楚,真正的由头在顺国公府,皇上想还顺国公府一个迟来的公道。但这个由头不能往外说。曹枋需要编一个新的合情合理的由头。本以为这事还得仔细谋划,结果新乐侯就把由头送过来了!
曹枋笑道:“走!去帮新乐侯抓人!”
颜楚音并不知道曹枋的存在。他嫌霍素这几个人太吵了,直接叫侍卫将他们一个捆起来,然后堵住了他们的嘴。侍卫问,要把这些人往哪个衙门里送。
颜楚音本想把他们送去顺天府,但又怕给大驸马惹麻烦。虽然大驸马不怕事,但大公主刚怀有身孕,他的心思多放在公主身上……颜楚音不想麻烦他。
就在颜楚音犹豫的时候,外面忽然来了一队人,自称是大理寺的,听说有人报案,来现场了解情况了。得知犯人已经被控制,他们表示要把犯人提走。
颜楚音高高兴兴地把人交了出去。
“如果是沈昱……事后还得再踩一脚才行。让我想想,应该怎么踩。”颜楚音郑重其事地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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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人走了以后,掌柜的从柜台后面钻出来,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苟富贵勿相忘啊。”
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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