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确实喜欢颜楚音, 这是真的。
早先他们第一次互换时,沈昱见到了一个和传闻中截然不同的颜楚音,他那时就挺喜欢颜楚音的, 心里还想过要是家里能有这么一个弟弟,那也挺好。
后来随着他们的接触越来越多, 沈昱对颜楚音的喜欢也与日俱增,而且不再是单纯的对弟弟的怜爱, 还多了对平辈的友爱, 又有对至交好友的珍爱等。
老天爷作证, 沈昱说喜欢颜楚音的时候,真没什么暧昧的心思。可颜楚音的手愣是按在沈昱的大腿上忘了收回, 便无端地生出了几分暧昧, 叫人心慌。
偏偏心慌的好像只有沈昱, 颜楚音什么都没察觉到。
沈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颜楚音嚣张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位顶顶骄傲的小侯爷, 就像是一只精贵的越鸟, 恨不得将漂亮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他越发凑近了沈昱, 一边观察着沈昱脸上的表情, 一边不知羞地说:“哈哈哈算你有眼光!”
沈昱:“……”
沈昱不自在地后仰, 又扯了扯自己搭在腿上的衣服下摆。其实他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扯动衣摆,而是想通过这个动作, 提醒颜楚音赶紧把那只手拿开。
颜楚音感知到了布料的牵扯,确实抬了一下手。
但是很快的, 他的手重新按了下来。这次按的地方比刚刚那次还要敏感。沈昱只能刻意去忽略那种触感,板着脸胡诌:“你再这样, 我就不喜欢你了。”
“不行不行不行!”颜楚音急得不顾沈昱挣扎使劲去捂沈昱的嘴, “说过的话怎么可以收回呢?你不是君子吗?君子一言驷马……八马都难追, 知道不?”
马车其实走得很稳。但架不住颜楚音要闹腾。
动作幅度一下, 他整个儿摔在了沈昱怀里,一张脸正好埋沈昱胸口。
而沈昱被那突然而至的力道带得往旁边倒了一下,脑袋磕在了马车壁上。颜楚音吓了一大跳,唯恐把沈昱好聪明好聪明的脑袋磕坏了,赶紧伸手去揉。
……
等马车到了目的地,两人不得不多花了一点时间去整理仪容仪表,还重新梳理了头发,才从车上下来。不知道的呢,还以为他们俩在马车上做什么了。
二驸马每月大约有一半的时间住公主府,另一半时间住贾家。
这两天正好都住在公主府。
他出门买了一些糕点。想了想,又绕道去西城,那边行商多,所以好玩的东西也多。二驸马从街头逛到街尾,买了好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一个小盒子,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但只要转动盒子旁边的那根杆子,就会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从盒子里跳出来。盒子包括其中的小鸟都是木头做的,价格便宜。
二驸马和摊主商量,能不能按这盒子做个类似的,把小鸟替换成狸奴。二公主想养一只狸奴很久了,但曾经有两次摸过狸奴就生病,所以不能给她养。
摊主说付了定金就给做。
二驸马低头掏钱的时候,便有人迎了过来:“好巧啊,二表姐夫!”
颜楚音笑着说:“既然遇到了,我请表姐夫喝喝茶吧。”
二驸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虽然当了驸马,但其实他是很不愿意和宗室打交道的。二公主身体太弱,他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巴结谁,也不得罪谁。颜楚音身为公主子,只能算半个宗室,但他身上的皇宠却盖过了宗室所有人。
颜楚音已经做了邀请,二驸马便知道不好拒绝。正好前方不远有家茶楼,就主动提出去楼中一坐。又见颜楚音与一人并肩而立,二驸马眼中略有好奇。
“这是我好友沈昱。”颜楚音笑着说。
他还想要继续往深了介绍,什么太学四公子之首啦,什么丞相之孙啦。然而不等他说出这些,二驸马就点了点头,了然地说:“原来是沈公子!幸会!”
原来新乐侯果然与沈公子交好,这是真的!
上茶楼要了一个包间,小二在一旁等着吩咐,看客人是想要来点什么样的茶,配以什么样的糕点。二驸马看向颜楚音。颜楚音却看向沈昱:“你点吧,茶叶这东西,我向来没什么偏好。你喜欢喝什么就点什么,点心也随你哦。”
二驸马心里立刻闪过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原来新乐侯果真爱重沈公子,这也是真的!
沈昱没和颜楚音客气,这会儿正值夏日,他点了一壶柘荣的白茶,点心的话就按照平日里的观察拣着颜楚音爱吃的点了几样。二驸马随后点了壶花茶。
颜楚音的手藏在桌下,忽然按了一下沈昱的大腿。
沈昱:“!!!”
颜楚音给沈昱使眼色。看来二驸马和公主相处得不错。二公主一年四季都要吃药,胃口自然不怎么好,随着她年龄慢慢增长、病情渐渐减轻,太医便酌情减少了药量,改从食物入手,一年四季配以不同药膳,再以花茶作为辅佐。
二驸马应该是经常陪着公主吃用的,所以也习惯喝花茶了。
颜楚音开门见山地说:“我对贾家一直观感不好,以至于早先知道皇舅舅给你和二公主赐婚了,心里还犯嘀咕呢……但如今想来,都是我狭隘了。皇舅舅一腔慈父心肠,要是表姐夫你是和贾成天一样的人品,那不管德妃怎么求,皇舅舅都不会下旨赐婚的。是我的错,我早应该把你和贾成天分开看待的。”
他真的不怕得罪人!这话很不好听,但他就是说得理直气壮。
二驸马都愣住了,早听说新乐侯为人嚣张,但也没料到他能这么莽!
颜楚音又说:“贾成天得罪我了。他这回好不了了。”
二驸马苦笑:“我……其实我……”
沈昱不紧不慢地斟了一杯茶,推到颜楚音面前,见颜楚音乖乖端着喝了,才说:“二驸马,你若是信得过新乐侯,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就别错过了。”
瞧瞧沈昱,明明是他和颜楚音想要利用二驸马来对付贾家人,却偏说是他和颜楚音送了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给二驸马,倒是显得二驸马要欠他们人情了。
二驸马怔怔地看着沈昱。
沈昱心说,皇上确实有慈父心肠。大驸马钱驰月是精挑细选,二驸马自然不会是胡乱指的。万万没有想到,二驸马贾成云竟然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
也是,他如果满心仇恨、性格孤僻,一心想要把贾成天和贾成天的娘踩在脚下,二公主绝对不会下降。皇上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沦为别人复仇的工具。
但再随遇而安,二驸马也有在乎的人或事吧?他必然在意他的母亲。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真的没有想过要报复吗?
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
许是在书香里熏多了,沈昱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当得起“温良如玉”四个字。但他不笑的时候,眉目间似乎又透着一点点冷酷。他神色淡淡地说:“听说大驸马前些日子接了母亲去公主府上,如今越发把公主府当家了。”
二驸马听得心里一动。
大驸马的母亲是继室,嫁入钱家那么多年,从来没掌过家事。他们母子俩显然早就和钱家离心了。这会儿趁着大公主有孕,大驸马直接以此为借口接母亲入府。公主金枝玉叶,皇后在宫中又不能时时陪着她,驸马亲娘以长辈身份陪在公主身边,这都是应有之义,也有为君分忧的意思,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虽然公主身边不缺各样能干的嬷嬷,但嬷嬷能和长辈一样吗?
等公主生完了孩子,又能以照顾月子为理由;待出了月子,能以孩子年纪太小,公主没什么经验,需要长辈多多看护为理由,继续留驸马的亲娘住着。也就是说,大驸马这回接了亲娘去公主府,他娘基本上就同等于彻底住下了。
钱家以前没有重视过大驸马母子,以后也别想再拿捏他们。
而颜楚音知道更多内情。其实钱氏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吃斋念佛,她去了公主府,也是另僻一院子独居,吃穿用度无一不好,每日见两眼儿子,剩下的时间都在佛前为公主腹中的孩子祈福。虽说是在儿媳妇手里讨生活,但日子过得比在钱家自在多了。她呢,也珍惜这样的日子,自然不会做一些讨嫌的事情。
但这个方法却不适用于二驸马。
虽说二公主放弃了生育,但她身体差,二驸马亲娘可以借口去照顾她。但真找了这样的借口,信不信贾夫人和贾老夫人直接乐颠颠地住到公主府去?哪里还轮得到驸马亲娘?尤其是贾老妇人,那是德妃亲娘,帮忙打理二公主府,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如此一来,不仅做不到和大驸马一样,反而更恶心人。
二驸马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这种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压迫”。
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沈昱忽然说:“贾家……二驸马,并非在下危言耸听,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父亲那个兼祧……它其实并不合乎家情,也不是特别合乎国法。这事若不谨慎处理,日后说不得要连累德妃娘娘面上无光。”
二驸马:“!!!”
“这事吧,现在瞧着好像是没事。但若贾家日后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你们已经得罪新乐侯了)……有人要报复的话,这都是现成的把柄。”沈昱轻笑了一声,仿佛很是为二驸马担心的样子,“这些话本不该我说的,但新乐侯称你一声表姐夫,我便提醒你一句。莫怪我多嘴。都是看在新乐侯的面子上。”
别误会啊,我可不是针对你们贾家。
我只是想要帮助新乐侯的亲戚而已,也好不负我与新乐侯的情谊。
就当我是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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