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师。”似是怕裴瑜没听清,卫鸩有耐心地重复叫了她一遍。
卫鸩的第二次开口,让裴瑜确定了,这人就是昨天电话里的那个人。
裴瑜闭上眼,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脸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但现在居然隐隐出现了一些疼痛。
“裴老师,坐下来谈一下好吗?”卫鸩饶有耐心地又重复地叫了她第三遍,裴瑜终于缓缓转身,脸上已经是平静无波,苍白的嘴唇抿了抿,然后慢吞吞地在他面前坐下。
如果是以往,那她肯定转身就走,不给身后人一点眼色……可是如今她的外婆,还躺在医院里,她很需要钱,非常需要。
如果今天卫鸩是请她回去教卫久的,那她就顺着台阶往下下。
等到裴瑜坐下了,卫鸩才优雅地拉开椅子,也坐下。
“要喝点什么?”卫鸩礼貌地询问对面沉默的裴瑜。
这人长得好看,说话做事又是极有涵养的,举手投足间就显露出了贵气,这是普通人所没有的,裴瑜隐隐觉得有点压力。
她见过的有权有势的人不少,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卫鸩的气质,的确是独一份,万里挑一。
眼前的女人看着他的目光直愣愣地,又不是卫鸩所熟悉的爱慕眼神,更像是……在观察评判剖析他一样,这倒是有点意思。
玫红色的唇轻轻翘起,狐狸眼也因为笑意微微上挑,这种眼神,他一般在商场上能看见,今天却出现在了一个女人那里,还是一个跟生意合作完全没关系的女人。
笑意愈发地浓,浓到裴瑜从对方明显打趣的眼神中清醒过来,十分尴尬地低下头,掩饰地拿起服务生刚端上来的热饮一饮而尽,然后就被烫伤了舌头。
“咳,咳。”裴瑜痛地要命,眼泪都快流出来,然后面前就出现了一只端着透明水杯的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裴瑜短暂地失神了一下,她想,这么漂亮的手,用来弹钢琴多好啊。
接下来舌尖上的疼痛将她理智拉回,她急忙伸出手去接对面人的水杯,两只漂亮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
裴瑜含住一大口温水,卫鸩慢悠悠收回了手,眸色变暗。
疼痛散去,尴尬袭来,裴瑜低着头,不肯看他。
卫鸩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裴瑜的唇,刚才还苍白的嘴唇因为水的滋润变得红润好看了。
回归正题,卫鸩轻声开口:“裴老师,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让您掺和到我的事里面来,我向您郑重道歉,我会补偿您的。”
这人道歉时,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眸子里全是认真,像是变了一个人,看上去也很有诚意。
裴瑜的眼珠子转了转,他这是,替他和他前女友一起道歉了吧。
虽然被打了两巴掌很是不爽,但是裴瑜如今已经不想计较了,只希望他下次分手时,能跟对方直说,不要再找奇怪的人当盾牌了。
裴瑜的沉默让卫鸩误以为她还在生气,于是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然后食指推到裴瑜面前。
还是那张之前用来给裴瑜发薪酬的黑卡,但是又有什么不一样。
“裴老师,我真诚地希望你能继续教卫久,您的薪酬,我可以给您提升到之前的二倍。”卫鸩淡淡开口,左手拿起杯子,眼睛却一只盯着裴瑜。
裴瑜凝滞了双眼,明显是对这双倍薪酬动心了。
现在的她,需要很多钱,越多越好,这样外婆就有救了。
而卫鸩却在看到裴瑜的眼神时,莫名失望了一下,眼里的神色淡了许多,还有些莫名的生气,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裴瑜双手有些颤抖,然后慢慢拿起黑色卡片,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住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卫鸩眼里的神色从刚才的冷淡慢慢变成了不耐烦。
裴瑜将卡小心放进包里,再抬起头时,被卫鸩的眼神看的一怔。
卫鸩是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表情管理也很自如,瞬间就切换成了之前那副温和的眼神。
但裴瑜总觉得,他跟之前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
算了,管他呢。
裴瑜从包里拿出本子,然后在上面刷刷刷写下几行字。
[谢谢你给我涨的薪酬,我会按时去教卫久的,冒昧问下您的姓名以及您和卫久的关系?]
然后将它递给卫鸩。
卫鸩一贯的镇静在裴瑜掏出本子来写字时荡然无存。
怪不得昨天那通电话里没有她的声音,怪不得从刚才一进门她就沉默,怪不得……那天被打了,被他利用了,她也只能沉默着,用愤怒的眼神瞪着他,怪不得……
眼前的卫鸩盯着她的本子眼睛眨也不眨,裴瑜在想是不是因为她问人家跟卫久的关系以及姓名让人家不舒服了,毕竟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来往,以后估计还是陈管家跟她接触比较多吧,眼前这位,估计以后都看不到了。
是她逾越了,裴瑜讪讪伸出手想拿回自己的本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可在接触到本子时被另一只漂亮的手按住。
裴瑜抬起眼,与另一双狐狸眼对视。
“卫鸩,鸩鸟的鸩。”
她终于细细打量起这双眼,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她下意识觉得,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与花心薄情很是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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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瑜回去后才发现,卫鸩给的卡里的钱不只是双倍薪酬这么简单,他还预付了将近一年的工资,生怕她跑了似的,不过这钱,帮了她的忙。
外婆的手术迫在眉睫,可比手术费更棘手的,是外婆的心脏源。
就算有再多的钱,没有合适的心脏,那外婆还是无法脱离生命危险。
裴瑜一边忙着寻找合适的心脏捐助者,一边照顾外婆,另一边还要去教卫久。
短短几天,她已经消瘦了许多。
如裴瑜所料,这几天她没有再见过卫鸩,卫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只有她跟卫久两个人在。
“裴瑜,你怎么想通回来教我的啊,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卫久十根手指敲着钢琴,嘴里叼着棒棒糖,似不经意地问道。
裴瑜正在翻琴谱的手一顿,眼底晦暗不明。
但她没有要拿出本子的动作,而是继续翻着琴谱,很显然,她不想谈这个话题。
卫久的大眼睛眨了眨,又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弹着钢琴,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直到卫久老毛病又犯,没了耐心,想找借口开溜。
“嘿,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啊。”然后也不等裴瑜做回应,跟个撒了欢的兔子似的,一溜烟就没了。
这可比刚才弹钢琴时精神多了。
裴瑜无奈,她收了双倍的薪水,对卫久也就更上心,但是目前看来,小公主一点都不想配合。
不管闲事是裴瑜的原则,学生的家庭情况与她无关,她的职责是教钢琴,其他的她不负责,可是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裴瑜开始思考,要不要跟卫久的家长谈一下……
背后传来脚步声,裴瑜正在烦恼卫久的学习态度问题,这下人回来了,正好抓回来学习。
于是她也没看来人,一手拿着琴谱,一手抓着身后人的手就往座位上按,然后把琴谱摆在钢琴上,刚想示意卫久开始,却僵直了身体。
座位上坐的,可不是卫久,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卫鸩。
裴瑜的手还按在眼前人的手上,像是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卫鸩似笑非笑,看了看自己和她交握的手又看了看裴瑜。
“裴老师这是要教我钢琴吗?”
他的声音里是难掩的笑意,裴瑜没听出来,只傻愣愣一般摇了摇头,像个机器人一样。
而她的手,还按在卫鸩的手上。
卫鸩也没有提醒裴瑜的意思。
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卫久觉得她还真是撞大运了,三番两次撞到自家小舅和自己钢琴老师奇奇怪怪的场面。
你别说,这两个人还真挺般配,长相性格,都合适的不得了。
卫久也不着急回去,而是搬了个椅子,悄咪咪坐在一遍,翘着二郎腿,看戏。
许是时间太久了,卫鸩的手被按得有些麻,他不自觉动了一下,裴瑜终于反应过来,手下的触感提醒了她她刚刚做了什么。
裴瑜像被刺猬扎了一样迅速缩回手,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可粉红色却直接从而后蔓延到脖子,暴露了她现在的窘迫。
卫鸩眼底笑意加深,可语气却是平静的很,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
“裴老师,中午好。”
裴瑜慢吞吞抬起脸,与若无其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卫鸩对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回应了他那句中午好。
卫鸩从容起身,以眼神示意裴瑜忙她的,不用在意他,然后离开了琴房。
裴瑜自他走后足有两三分钟都没缓过神来。
不是说卫家人都很忙,很少回来吗?怎么她又碰上他了。
另一边,刚出琴房的卫鸩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口哨声。
卫鸩皱眉回头,门框上倚靠着的正是他的好外甥,卫久。
面对吊儿郎当地卫久,卫鸩厉声呵斥:“女孩子家家的,跟谁学的吹口哨?”
卫久却不害怕,而是嘻嘻哈哈地跟卫鸩皮,“是是是,我的小舅,以后我会注意。”
卫鸩不想跟她多废话,转过身准备继续走,可身后的卫久语不惊人死不休。
“小舅舅,你是不是想追我的钢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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