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久是带着一脸奸笑回来的,看的裴瑜莫名其妙,不知道小公主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

    实际上,卫久是在回味刚才她小舅的反应。

    她问完卫鸩那句是不是想追裴瑜时,卫鸩的反应可真是好玩极了。

    以往她跟卫鸩打趣时,卫鸩理都不理她,跟没听见似的,然而这次,虽然卫鸩的表情变化不大,但是足够卫久捕捉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是她的小舅,绝对是对裴瑜感兴趣的。

    裴瑜没空去琢磨卫久的想法,她只想卫久能够专心学习,效率高一点。

    [再弹一遍,我听听看。]

    卫久看了眼本子,无趣地撇撇嘴,但也没再难为裴瑜,还算是认真地完成了今天的课程。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天都开始黑了,裴瑜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但不知道卫久又抽什么风,非要留她吃晚饭。

    “哎呀,你就留下吧,这么晚了,你又没吃饭。”卫久的大眼睛眨吧眨吧,满是期待。

    但裴瑜觉得,卫久绝对有问题。

    实际上,裴瑜的感觉是对的。

    卫久发现卫鸩对裴瑜的感觉不太一样后,这一整天,都在想怎么才能让小舅和裴瑜多点接触。

    裴瑜她不算太了解,但是卫鸩她熟的很,她的小舅外表看起来风流多情,像个花心大萝卜。实际上却是个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在感情上又闷又迟钝的呆瓜一个。

    想了又想,卫久决定,还是得她出马,给她的小舅制造点机会,她是喜欢看热闹的,尤其是万年感情空白的卫鸩的笑话。

    裴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眼前的小公主可怜兮兮又满怀期待的看着她,活像个大眼猫咪,她挣扎了一会,还是决定留下来,反正就是一顿饭,吃完了她就回去,也耽误不了什么。

    耶!

    卫久悄悄地在背后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那你先去餐厅等一会,我让他们上菜。”说着,卫久将裴瑜推到了餐厅。

    这个餐厅,是真的很像餐厅。

    裴瑜家吃饭的地方,就是一只小桌子,而卫家的餐厅,可以跟酒店里的餐厅媲美了。

    长桌旁边摆着整整齐齐的椅子,水晶吊灯悬在脑袋上方,不知道的,以为有人在这里举办宴会,气氛奢华又凄凉。

    这么大个家,这么大张桌子,吃饭的却只有卫久这么个半大的孩子。

    楼上,书房里。

    卫鸩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正翻阅着手里的书籍,狐狸眼微微眯起,属于商人独特的精明和市侩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

    “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卫鸩摘下眼睛,在看到来人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小舅舅,吃饭呀。”卫久谄笑着走上前,恭恭敬敬双手给卫鸩递了一杯茶。

    卫鸩也不着急接过,而是一双狐狸眼盯着卫久,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卫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马上就要撑不住,卫鸩就在她坚持不住时,移开了视线,卫久顺势放下手里的茶杯,偷偷甩了甩因为举着茶杯而酸痛的手臂。

    卫鸩没多说一句,而是率先出了房门,留给卫久一个挺直的背影。

    “嘿,还挺酷。”卫久啧啧摇头,“行啊,一会看你还酷不酷的起来。”

    裴瑜是不自在的。

    光在这个餐厅里坐着,就觉得压力重重,更别提一会吃饭会怎么样了,不过好在,只有她跟卫久两个人在,也不会太尴尬。

    卫鸩下了楼,洗了手往餐厅去,在看到那个长发披肩挺直了身体坐着的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是有些局促的,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身体的紧绷还是透露出了裴瑜的不自在。

    卫鸩这才明白,卫久为什么对他献殷勤。

    裴瑜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了头,与距她不到一米的卫鸩对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又碰到他了,裴瑜心想。

    她想事情的时候,黑色的瞳孔会转来转去,眼睛也会微微眯起,像只迷茫的小狗。

    卫鸩这个人,最会抓机会,既然他的好外甥都给他创造了这样的机会,那他就顺杆爬了。

    淡雅的味道自裴瑜右侧传来,刚才还在她身后的人已经走到她的右手边,怡然自得地拉开椅子,挨着她坐下。

    裴瑜的不自在放大了一万倍,这桌子这么大,这椅子这么多,干什么要坐在她旁边!

    但是她似乎忘了一点,坐在她旁边的人姓卫,这是他家,他想坐在哪里就坐哪里。

    卫鸩优雅地摆好餐具,准备叫人上菜,裴瑜忙摇头,掏出本子来,手指有些颤抖。

    [卫久还没来呢,等她一下。]

    这字明显不如之前的工整,可以看出裴瑜的紧张。

    卫鸩看到字条时,嘴角轻扯。

    “她不会来了,你先吃。”

    如卫鸩所说,吃饭吃到一半,卫久还没出现,就跟消失了一样。

    食物很多,裴瑜却只埋头吃自己面前的东西,头也不抬。

    卫鸩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在吃着玩,偶尔夹一口放进嘴里,然后慵懒地咀嚼两下。

    眼看着眼前的菜被吃没了一小块,裴瑜决定找个借口开溜,一只修长的大手却伸过来。

    卫鸩用公筷给她夹了菜。

    既如此,裴瑜怎么还能离开,只好对着卫鸩表示感谢的微笑,然后低着头苦着一张脸吃下去。

    眼前的人像只屯食物的小仓鼠,可爱极了,卫鸩心里掺杂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感觉。

    “裴老师,很缺钱吗?”不知道哪根筋断了,卫鸩突然开口。

    咀嚼的动作慢下来,裴瑜用力吞下嘴里的食物,擦了擦嘴巴,然后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看着卫鸩。

    卫鸩手里捏着高脚杯,红色的液体与他的唇色如出一辙,狐狸眼微微变暗。

    他看得分明,裴瑜的眼里全是兴奋。

    裴瑜想的却是,如果能跟他借钱,那外婆不就有救了。

    然后在他不怎么温柔的视线下,裴瑜点了点头。

    卫鸩握着高脚杯的手顿时收紧,青筋突然出现,根根分明。

    裴瑜就是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他的转变。

    可她不明白,卫鸩为什么会这样。

    卫鸩是个压迫感极强的人,此时此刻他一双眼睛只盯着裴瑜看,看到裴瑜快要受不了时,轻笑一声,然后抬手,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发出咚的声音。

    再抬眼时,狐狸眸子里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可又清晰分明地掺了几丝疏离。

    “裴老师,慢用。”

    紧接着,优雅起身离开,带走了一丝松木香气。

    裴瑜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是根据他刚才的反应,裴瑜就知道,这个人阴晴难定,有时离你很近,像是朋友一般;但是有时,他会瞬间将距离拉远,并且游刃有余,留你一个人在原地束手无策。

    总结起来就是,这个人裴瑜没法去向他求助。

    也怪她天真,有那么一刻觉得可以跟卫鸩借钱呢。

    裴瑜走了,卫鸩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倚靠着墙壁,目送着那个窈窕的背影。

    卫久鬼鬼祟祟来到卫鸩的房间,笑的不怀好意。

    “小舅舅,今天是不是要感谢我啊。”卫久觉得自己可棒了,给这两个人创造了独处的机会。

    听到了卫久的声音,卫鸩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卫久料想的那般。

    卫鸩的表情很是渗人。

    卫久的笑意僵在脸上。

    “你每天不好好读书,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卫鸩淡淡开口,眼睛懒懒地抬起来,看着卫久。

    “……我。”

    不等她回答,卫鸩转过身,留给卫久一个完美的侧脸,“感谢你什么,你好像误会了,我对你的钢琴老师,没有别的意思。”

    这几句话卫鸩说的认真,眼睛里也全是疏离。

    卫久看了又看,终于确定她的小舅没开玩笑,是真的对裴瑜没意思。

    那她之前,难道真的是看走眼了?不应该啊。

    可卫久再三确认,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瞎给人家牵红线了。

    卫久挠挠头,默默离开了卫鸩的房间。

    而卫鸩在她离开后,眼里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归于疏离。

    落地窗的月光照在卫鸩白皙的脸上,像那吃人的狐狸精没有捉到满意的猎物,渗人又失意。

    -

    心脏源没有找到,外婆的病又恶化了,孙医生告诉裴瑜,钱的事不能再拖了,现在是要给外婆赶紧做手术,不然她可能撑不到有合适的心脏源那天。

    裴瑜哭都哭不出,绝望到走路都没有力气。

    她给所有的学生那里都请了假,现在一心照顾外婆和想办法筹钱。

    孙医生见裴瑜这么难受,想了又想,还是告诉了裴瑜一个应急的法子,不过,她要牺牲一下。

    “有个老爷子的儿子,早产儿,先天病,大概是活不到三十的,老爷子的意思是,找个家世清白的姑娘跟他儿子秘密结婚,生个孩子,给他们家留个后,然后会给你一大笔钱作为报酬。不过等他儿子去世后,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嫁人,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也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他们会养着你,你看,可以吗?”

    裴瑜觉得她疯了,按照以往,她一定心高气傲地转身就走,不给孙医生一点面子,可现在,她居然在认真考虑,牺牲她的幸福可以救回外婆,好像很划算,而且,裴瑜从来没期待过自己真的能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让我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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