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卫宅跟往常有些不一样,平时偌大的豪宅里只有卫久一个人在,而现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衬衫身形瘦削但又挺拔的年轻男子。
这人正是卫鸩。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长沙发上,背脊挺直,一手拿着报纸,一手端着咖啡,气氛祥和。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哟,这下完了。”陈管家边说,边记得到处乱转,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卫鸩好看的眉轻轻挑起,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叫住了像无头苍蝇一般的陈管家。
“陈叔,怎么了?”
陈管家将手里已经握皱了的信封展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封信和一张黑色的卡。
卫鸩认得那卡,是他们家统一办理用来给员工发工资的。
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的从背后升起。
“您看看。”陈管家将信递给卫鸩,“这孩子,脾气是真的好,人也有耐性,是教久小姐时间最长的老师了,没想到啊,还是没能撑过去,她辞职了,还有谁能教得来久小姐呀……”
卫鸩头皮发麻,修长的手指轻轻展开信,秀气优雅的小字入目而来。
[陈管家,抱歉,恕我不能再继续教卫久了,这里是您之前预付的工资以及这个月的工资,我违约在先,这个月就当我免费教卫久。落款:裴瑜]
人如其字,裴瑜的字和她的人一样,看似温婉规矩,实则暗藏锋芒。
“哎呦,这裴瑜跟久小姐处的挺好的啊,也没说闹什么太大的矛盾,裴瑜脾气好,忍着让着久小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辞职了啊,不应该啊。”耳边是陈管家絮絮叨叨的声音,卫鸩一个头两个大。
陈管家看似无心的话,直接戳到了卫鸩的心里。
那双愤怒又带着雾气的桃花般的眼睛莫名的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大概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可以确定,裴瑜辞职,是因为他。
陈管家又急又愁,边转边嘀咕。卫鸩沉默地看着手里的信,他当然知道陈管家为什么这么烦恼,卫久是他外甥,自家外甥的作风他比别人再清楚不过,想当卫久的老师,专业素质不是最重要的,心理素质才是,不然分分钟被气到暴走。
一人急的乱转,一人坐在沙发上沉默,直到另一人的出现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
“小舅舅,这是什么?”恶魔般的声音自卫鸩身后响起,他一个分神,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卫久抢走了手里裴瑜的辞职信。
卫久抢过信后,吊儿郎当地跨坐在沙发扶手上,快速地浏览了信的内容。
“啧啧啧,不愧是裴瑜,辞职信都这么简洁,懒得多说一个字。”她嘴里叼着棒棒糖,像个没事人似的评价起这封信。
陈管家满脸愁容地看着卫久,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卫久注意到了陈管家的视线,忙赶在他之前开口。
“小舅舅,这次的老师可不是我气走的哦。”
此话一出,陈管家愁容散去,换上了一副震惊的表情。
卫久是拱火小能手,她砸吧了两下嘴里的糖,又继续道:“哎,当我的老师真不容易,莫名其妙给人当了挡枪的,还挨了两巴掌,是我,我也辞职,你说对吧,小舅舅?”
说罢,轻轻地推了推一旁卫鸩的胳膊。
这已经是明示了,陈管家再听不懂卫久的意思那可真是白当了那么多年管家了。
“少……少爷?”陈管家探出半个脑袋,试探地叫了卫鸩一下。
卫鸩觉得自己太阳穴那里痛得要命。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头,“卫久钢琴老师的事,您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陈管家一听,看来裴瑜辞职真的如卫久所说跟卫鸩有关,可他也不想多问了,既然少爷自己揽过责任,他乐得轻松,于是陈管家一双腿跑得比兔子还快,压根就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哎,那就麻烦您了。”
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陈管家一走,又只剩下卫鸩卫久两舅甥了。
卫久从沙发扶手上下来,坐到了卫鸩对面。
“小舅舅,我的钢琴老师脾气跟你有的一拼,又臭又硬,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说着眼底还带着笑意,分明是在拿卫鸩打趣,看看他到底怎么样才能劝回来裴瑜。
卫鸩抬起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卫久。
卫久顿时觉得背后汗毛竖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坐在沙发对面的男人淡淡开口:“第一,我去找她回来,让她继续教你,第二,我亲自教你。”
“!!!”卫久差点蹿起来,老天爷,让卫鸩教她还不如让她去世。卫久天不怕地不怕,但对眼前这个小舅舅还是又怕又敬的,虽说面上嘻嘻哈哈,但是真有什么事,她的小舅舅说一,她还真不敢说二。
卫鸩的钢琴水平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他毕竟不是钢琴老师,又很忙,可如果真要教她……那卫久还真不敢拒绝,想想那个画面,一本正经的卫鸩教她弹钢琴……她还是想要裴瑜。
“没有第三吗?”卫久小心翼翼地看着卫鸩。
卫鸩闻声抬眼,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唇角,活像个吃人血坏心眼的狐狸精。
卫久缩了一下脖子。
“你最好祈祷,我能把你的老师劝回来。”
“……”卫久无言,但在心里默默点头了无数次。
除了裴瑜,谁来教她,她好像都不适应。
-
裴瑜没想到,苦痛会不停地折磨她这一家人。
此时此刻她正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满脸的无措。
下午时她接到孙医生的电话,说外婆被送来抢救了,裴瑜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看着在重症监护室里虚弱的外婆,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孙医生告诉她,外婆的病情恶化的很快,之前的保守治疗方式,怕是没有用了,需要赶快动手术。
也就是说,外婆等不了多久了。
裴瑜立刻将自己这么多年来攒的积蓄都拿出来,可孙医生只是摇摇头,告诉她,远远不够。
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她的脑袋上,裴瑜站都站不稳。
后来她就被孙医生送到医院的走廊上,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
裴瑜低着头,想了所有能赚钱,能借到钱的办法。
她是个哑巴,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外婆又是孤家寡人,将她费心费力拉扯大,亲戚避她们都不及,她的父母……她的父母,裴瑜苦笑,她都忘了父母的样子,指望他们,下辈子都不可能。
裴瑜痛苦地闭上眼,脑海中开始闪出各种外婆可能出现的坏情况。
铃声的响起,仿佛救命稻草一般,将裴瑜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来。
她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打起精神拿出手机,上面是一串陌生的数字,裴瑜按下接听键。
“裴老师,你好。”开口是磁性悦耳的男性嗓音。
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裴瑜觉得有些熟悉,可这个号码她却陌生的很,外婆的事让她心力交瘁,裴瑜没空去想对面的人是谁。
卫鸩等了半天,没能等到裴瑜的回话,他拿下手机,看了眼屏幕,是在接通没有错。
“裴老师,我需要一个钢琴老师来教我钢琴,薪酬我们面议,就在时光之歌咖啡厅你看怎么样?您方便的话,明早八点,我定位置。”
裴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她拿下手机,退出通话界面,然后给正在通话的这个号码,发了一个短信过去。
[好。]
卫鸩收到短息,打开一看,是裴瑜发来的,再一看通话还没有挂断。
这女人,还真是个怪人,放着听筒不说居然发短信,他又转念一想,可能她在忙,不方便。
现在是他在求人,态度要好一些。
“那明天见,裴老师。”
裴瑜敲了敲电话的听筒,算是给那边的回应。
挂断电话后,裴瑜无力地倚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
她后悔辞了卫久的钢琴老师这份工作了,卫家给的工资,是最丰厚的,可她又转念一想,这点工资,跟外婆的手术费比起来,那真是蚊子腿了。
打起精神来,再看看有没有筹钱的方法。
孙医生说,手术费可以拖一阵子,但是不可以太久,他这边跟院长打了招呼,裴瑜忙谢过然后开始疯狂地找需要家教的学生,可她只是一个人,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要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那么多钱。
-
第二天,八点整。
裴瑜去医院看过外婆后,匆匆忙忙就来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等着昨天打过来电话的那个人。
卫鸩是一眼就认出了裴瑜的。
一段时间不见,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身形变的更瘦弱,风一吹仿佛就能倒下来,这才过了多久,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远处走来一个瘦削颀长的身影,卫鸩自带的气质吸引了一众注意力,当然这里也包括裴瑜。
等到卫鸩走到裴瑜面前站定时,裴瑜立刻就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
害她挨了两巴掌又背了黑锅的男人,裴瑜这辈子也不能忘记。
她皱眉,拿起包转身就要走,却被身后的叫住。
“裴老师。”
裴瑜一愣,这声音,不就是昨天电话里的声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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