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画室林琅就被一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吓到了。
不过这只是一张巨大的壁画，画上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少女。
画上的少女肤如凝脂，目似点漆。
林琅一时愣神了。
一般人固然会被这种美丽所震撼，但是吸引林琅的是其中怪异的不协调感。
仔细看会发现其实细节处理很粗糙，笔触明显，但丝毫不影响画中少女的生命力。
林琅总觉得这个少女马上就要从壁画中爬出来。
这时她终于想到一个怪异感的来源：少女的眼睛黑得极其彻底。
这不仅仅是说因为缺少反光使这双眼睛看起来非常幽深恐怖。
在自然界，人的虹膜几乎不会是纯黑色。
所谓亚洲人的黑眼睛其实通常只是深褐色虹膜。
这种颜色的虹膜比其他异色虹膜的概率还要小，而且往往只可能出现在几乎见不到光的种族中。
以前居住在森林里的人大概会产生这种黑色虹膜。
“这幅画很美丽不是吗？”画家走到林琅身边。
林琅回过神来，不知道怎么评价，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林琅似乎看到，画家带着崇拜和敬畏的眼神看着这幅画。
林琅心中一动：这不像创作者对自己作品的态度……
——反而更像被支配者与支配者。
创作者会被自己的作品所支配吗？
这简直比谷崎润一郎笔下的痴人之爱还病态。
画家很快转身走到画架前，说，“我们直接开始吧。您坐在那把椅子上就行。”
林琅根据他的指示坐下。
“您不需要完全保持静止，当然如果尽可能不移动是最好的。”
画家看起来已经进入了状态。
林琅所坐的椅子是在房间中央，背对着巨大的少女壁画。
一开始总感觉背后被凝视着很难受，林琅试着尽快适应，并且快速地观察房间的环境。
画家背后的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外面挂的风景画差不多，画幅也不怎么大。
林琅扫了几眼有点失望。
正在她想将目光转向别处时，突然目光被一张半成品吸引了。
画上是一间房间。
虽然还只有精细草稿，但是林琅感觉这个房间似曾相识。
是哪里呢？
林琅昨晚已经发现了，虽然这里的客房很像酒店房间，但每间房间都有细微区别。
这个房间不是她，叶月或是罗小瓶的房间。
但其他人的房间林琅也没看到……
不对！
林琅灵光一现：是凌霄的房间！
因为血花洒事件，所有人都在她的门口看到了里面。
虽然时间不长，但这个布局已经在林琅脑子里留下了印象。
这是他的房子，这里的房间他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林琅还是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林琅眯起眼，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床上的被子是动过的，而且椅子上有几件衣服。
这个衣服的样式很特别，是比较浮夸的软妹风，正是凌霄身上穿的！
林琅尽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是身上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她很确信，他们被监视了。
——全景监狱。
林琅现在知道这条线索的内涵了。
看来，画家就是监视者。
可是为什么呢？
林琅能想到的答案就是：他们现在已经是他的“囚犯”了。
这也是为什么“顺利返程”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是这次的目标。
恐怕天气或是森林里的怪物都是要摆脱画家的掌控以后才需要考虑的。
林琅暗暗捏紧了拳头。
随即林琅想到另一个问题：他是怎么监视的？
摄像头吗？
林琅在房间里已经仔细查找过了，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放针孔摄像头的地方。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林琅觉得可疑的地方也找了纸张遮挡住了。
不过，林琅内心不太相信竞技场会有这种操作。
虽然竞技场还有种种疑团，但很明显它确实是按照“竞赛”来运作的，也即不会有必死之局或是碾压性优势。
“您在看什么？”画家冷不防发问。
林琅一下思路被打断，强作镇定地说：“在欣赏您的画作，那张自然风景真的非常美丽。”
林琅下意识地随便选了张显眼的画开始夸赞。
画家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就微微一笑说：
“谢谢。这张选取的角度我自己也很喜欢。”
“您知道自己右眼的颜色很特别吗？”画家又说。
林琅一惊。
右眼？
她照镜子从来没觉得颜色有变化啊？
难道他看得到某种人看不到的东西……
林琅想到自己右眼里的存在。
林琅敷衍过去，画家也没有再问。
空气又安静下来。
林琅移开眼神。
她的思绪回到那副画上，画家的话突然给了她新的灵感。
角度？
这张画的角度是从斜下方看房间内部的。
林琅明白了：怪异感的另一个来源就是这个奇怪的视角。
为什么是这种角度？
和安装在地上的摄像头也不太一样。
如果把房间看成一个立方体，那么这个视角是完全在这个立方体之外的地方从斜下方仰视。
这意味着什么？
林琅逼迫自己思考着。
很快，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出来：这个画家就是在自己的画室监视所有人的。
虽然很疯狂，但林琅意识到这不是不可能。
画室和画家的房间是连通的，就在二楼中央。
按照这个房屋的构造，如果墙壁和地板都是透明的，那么画家就能看到所有房间。
这可能吗？
使用单向玻璃……
但是材质肯定不对啊？
林琅努力回忆着房间里的墙壁和地板。
可是她突然意识到，当时她以为是大理石的材质很可能就是玻璃而已。
被监视的恶心感让林琅瞬间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
这个画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褪下伪装露出真实面目。
林琅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估摸着也有两个多小时了。
她想了想，干脆大胆对画家说：
“我累了，今天能不能就到这里？”
本来林琅以为画家还会继续露出那种具有迷惑性的笑容应付她。
没想到，画家被打断以后，竟然露出了一种凶狠的神色。
这种表情和他漂亮的脸蛋极其不搭，看起来显出几分疯狂。
“别吵。”
他狠戾的眼神吓到了林琅。
林琅这时候后悔了，自己不应该听那个杂种恶魔的怂恿。
画室在之后说不定还能潜入，但万一现在自己凉了岂不是万事皆空。
突然间，林琅好像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极其模糊的声音：“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身后不就是那幅占据整面墙的壁画吗？
这个声音太像幻听了，林琅没有回头，背上都是冷汗。
而就在这时，画家也停下了手上的笔。
下一秒，楼下尖叫声和吵闹声刺破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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