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瞬间恢复意识,感觉到身边有人走来走去,说什么话听不清楚,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还活着。死后灵魂能够超脱□□去感知之类的说词,她没经验,但是这样熟悉的消毒水味儿,她不用任何智慧也知道自己在医院,身边还有匆匆忙忙的人,那定是还没死。社会发展,科技进步,自己也真是福大命大,竟有些失望,很快又昏睡过去。

    隔着玻璃看着脸色如纸的瘦弱女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没有任何生气,像是熟睡不愿再醒来的仙子,一阵风好似都能把她带走。今天如此混乱的场面顾远也还没有理清思路,只知道,现在要拼尽全力救她。刚才的埋伏他会去查,不过不是现在,就在刚刚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竟然舍身救她,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内心被深深触动。多年来,他经历了太多陷害、背叛、利用,刚刚她如果落井下石、逃出生天他反倒是更能理解一些。

    顾远的目光透出狠厉,手紧紧握拳,在手术室门口这般等待的心情他没有体会过,甚至不敢去想救不回许时会怎么样,想到她昏迷之前的笑容尤是不解,心中却有了个大胆的猜测。看着手术灯灭掉,许时被推进另一个房间,他才稍稍放松,不过枪伤手术后问题还有很多,他后退几步,坐在了病房门口的椅子上。这个私人诊所没有其他病人,他们的买卖枪伤在所难免,自然也有自己的办法治疗,他就一直高薪养着这个外国医生。

    一个身穿手术服的人从病房中走出来,摘下帽子和口罩,金色的长发束起,蓝色的瞳孔中闪着光芒,一口流利的英语跟顾远说着里面的情况,神情无异,似乎里面的人只是生了惯常的小病一般。说话间两人都不时透过窗户看向屋内,几台仪器上都显示着不同的线条和数据,输液架上挂着足有十几个盐水袋,这样的场面顾远也很少见,除了自己这是第一个他拼命也想救下的人。今日这般要命的场景他已经几乎可以断定是谁下的手了,语毕,金发医生离开,他也离开,这个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在她醒来之前做到。

    那天之后,安柏再也没有联系上许时,信息不回,电话关机,她着实担心,无法平静工作,请假到了冼城。她们之前的屋子已经被许时收拾整齐,一方面确认她已经回过家了,另一方面知道她还想回来,这也让她稍稍放心,除了等待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可自从那天她给自己发了信息后,已经一周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也无法联系到她,没办法不胡思乱想。安柏前天悄悄的去过那个地址,可是并未走近,怕给她惹什么麻烦,只能回到住处,以不变应万变。直到第十天,她坐上离开冼城的飞机,心里是安定而温暖的,早晨收到她的信息:“我很好,请放心,过几天顾远会跟我一起回家。”只言片语,许时知道安柏一定能明白,也知道她一定在冼城等自己,这样的默契,她们有。

    许时在昏昏沉沉一周以后,终于醒来,各项指标趋于平稳。这个诊所里只有她一个病人,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但是医疗设备和医生倒是水平不俗,又把她救回来了。

    睁开眼睛除了觉得左侧肩膀疼得无法动弹之外,口干舌燥、四肢无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顾远看她醒来,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终于醒了”再无其他。许时的脑子开始工作,她记得貌似是自己救了眼前这个人吧,要是知道还能醒过来,醒过来这么痛苦,她一定重新考虑自己救人的决定。以前看电影,有人中枪晕倒前还能说各种各样道别的话,为自己的身后事进行安排,这样一比自己真是太逊色了,竟然觉得有些可笑,嘴角上扬了一下,很浅、很快,但是顾远还是看到了,在如此伤痛面前她什么话都没说,却已经笑了两次。

    “你的手机坏了,我帮你买了新的补了卡,放在枕边。已经一个星期了”这话一出,许时更疑惑了,这人是冷血的吧,自己受伤没有关心,竟然说给自己买了新手机,难道这是救命之恩的报答方式?一个星期?自己睡了一个星期?糟了!安柏肯定急坏了,十分后悔给她发的定位信息,但现下的确无力动弹。“子弹卡在了左肩胛骨,虽然已经取出来了,但是左手臂之后的行动还是会有些影响。”这样是不是说她残废了?她想说话,可是呼吸一下都很痛苦,面对眼前这个人更是多说无益。算了,许时静静的闭上眼睛,不想再听。

    在医院已经住了20多天,除了医生护士和顾远也没见过其他人,那天在护士的帮助下她给安柏发了信息后,再也没有跟外界联系,包括许俊青,所以今早醒来给他发了语音,内容一如平日,简单问候。此刻抱着手臂站在窗前,冼城的秋意果然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也能可能是日日都见便不觉稀奇,日久不见才有些稀罕。有些事情经不住细想,就像当日的情状,如今想来反而有些害怕,不由得将身上的衣服又拉紧了一些,牵动左臂,疼到蹙眉。这些日子她陆续听医生说起自己的情况,应该是神经受损,需要慢慢恢复,子弹卡在骨缝里,所以好了也不会恢复到曾经,她听着的时候,就像不是在听自己的事情,心中毫无波澜。的确,她不在意,但是一想到要告诉安柏,反而有些不忍,暂时没说。

    看看墙上的表,马上到中午了,顾远该到了,她坐回到床上。之前他过来,她都装睡,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只是稍坐片刻,带来餐食,叮嘱护士帮忙照顾,她的演技那么差,他怎会不知,也不纠缠。今日,她有话要问,靠坐在床上等他。

    顾远推门进来,以为她依然会像之前一样,反而对她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进门有些不习惯,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事情查清楚了?解决了?”以许时对顾远的了解,他一定会报那日之仇,而且不会等待。顾远“嗯”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反问:“为什么救我?”

    “没想救你。”许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言简意赅,“我想出院了。”

    “那你就是想死!”顾远听她这样说,竟然有些愤怒,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挤出几个字,如果她有这样的念头,那个微笑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个想法让他害怕。但也没办法多说些什么,眼神缓和,转移了话题:“小菲,生孩子了,男孩儿。”话题突然转折,顾远极少讨好旁人,说起这件事情也是期待新生命有些魔力,可以让她看到希望。

    “啊?”许时眼神中透露出惊诧,不应该这样早吧,但不想跟他多讨论顾菲,便压制了心中的疑惑。“这么多天了,那批货交付了么?没有麻烦吧。”

    “本来有麻烦,人解决了,货自然也解决了,本不想那么绝,可是解决了。”顾远的话虽然模糊,但是许时听懂了,“以后,跟我去宏市吧,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是的,这次的事情之后,她,一个能为他舍命的女人,那些亡命之徒该如何揣测他们的关系,可想而知。

    “好,我想尽快出院。”他问过医生和护士,她从未担心询问过自己的伤势,也从没有为此伤怀,今天他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她没有求生欲,这也是不能让她脱离自己视线的理由。如果那天以前,他对她是心有好感,那么如今就是绝不放手!虽然年逾不惑,却没有过男女之情的经历,他多年一直封闭自己的心和情感,不论是对对手、伙伴还是亲人,他都没有真的敞开心扉,对她,他想尝试一次。听了他的话,塞翁失马,这次能长久的待在他身边,是难得的重大收获,小小牺牲太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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