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离开的第十天了,那天跟她见面过后他就没有出过门,电话应付、信息不回,他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觉得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没有力气。他看不清楚自己的心,甚至看不清过去的这几年自己心里爱的人到底是谁?如果自己爱的人是真的许时,那现在为什么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能接受真实完整的她;如果自己爱的只是像母亲一般的女孩儿,那么他根本不配说爱她,觉得自己很卑鄙,对于她在这段感情中的付出,他内心有愧。在这些复杂的情绪中持续痛苦、挣扎。

    直到接到顾菲的电话,说联系不上许时,店里遇到些事情,只好打给他。晓光简单洗漱换了衣服便出门了,阳光真好,前两天刚下过雪,树丛深处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回想起那个夏天,他说自己还没见过雪,她便随口说道“等冬天带他一起看雪”,但她在今年第一场雪来之前就离开自己了,只剩他独自叹息。

    北方的冬季与南方不同,这是他第一次感受这般凛冽的寒冷,记得她说过北江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虽然不喜欢秋冬的萧瑟,但是却深爱季节间的“泾渭”。他坐在长椅上,其实那天她坐在这里的时候他就在窗前看到她了,看她一个人坐着,他的心也正揪着,没有急着下楼,害怕面对。

    今天自己坐在这里,几分钟身体已经冷得彻底,想起她心疼不已。这个城市里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才与自己产生联系的,住的房子、开的车子、认识的朋友等等,没有她这里太陌生了。这种陌生感让他无法出门,直到接到电话,还是与她有关,才带他走出来。

    到了店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事情倒是很简单,一些咖啡豆变质了,货品供应遇到点问题,可能要换供应商。不过顾菲打理咖啡店多年,虽年纪不大,这样的问题并不严重,应付起来没有问题才对,否则许时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在g市那么多年。不过晓光没有细究,听顾菲说了情况和想法,他表示认同。

    事情很快便说完了,他没有急着走,想多停留一会儿,至少这里还有跟她有关的人和感觉,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按照她的习惯。“我猜也许您今天不想喝咖啡”晓光没注意到有人过来,惊了一下,顾菲轻柔的声音伴随手上的动作地上一杯茶,茶水的颜色他熟悉,没拒绝,轻轻点头道谢。“我可以坐下么?”女孩儿说着便径自坐在了他对面的位子上。

    晓光没有多言,心里是不情愿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果然就像她曾经说过:“唇齿间的记忆是最为深刻的”,他立刻记起了口中这熟悉的味道。

    “时姐说这个茶很适合冬日,但是我不太会泡,味道不知怎么样。”顾菲看出面前这个男人表情的异样,适时开口,“吴律师,您也喜欢喝茶么?”

    顾菲盯着自己,神情期待,晓光却无心跟她多说,现在他心里想的是那天跟着她去茶室,她靠在自己身边说“欢喜”的情景,言犹在耳却不见斯人,都是自己造成的,心里的天平又倾斜了一些。正在恍惚,“吴律师?”,拉回他的神思,表情疑惑的看着对面的女孩儿,“怎么样?”,顾菲抬手指了指他面前的茶。

    “我不懂,平时也很少喝。”晓光回答的没有感情,准备起身离开,结束这他并不想继续下去的话题。

    “吴律师,您和时姐怎么了?时姐之前就说过她要离开,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走,这几天都没联系上她,打给您也是想着你们会在一起的。”顾菲语气温和诚恳,一直以来她对于许时的关心晓光都是有所感受的,态度也好转了一些。

    “她之前说过要离开?多久之前?”晓光严谨的习惯让他迅速找到自己关注的要点,她之前计划过要离开,他并不知情。

    “说过几次的,之前让我把g市的咖啡馆卖掉,就说要离开的。后来也说过,上次她来店里,说把店里的事情交给我,我想着应该是快要走了,之后就没来过了,不过之前也是一年到头才见一两面。”话出口发现有些不妥,毕竟这么多年店里的事情自己完全能够应付,如今找晓光是为什么,显然不合情理了,也就没有在继续往下说,转了口风:“您和时姐是吵架了么?”这样压低声音的试探口吻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没有,别担心,她会回来的。”看似是回答问题,更像是告诉自己。说完,就离开了咖啡馆。她之前就计划要离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丝察觉,虽然对于卖掉咖啡馆的事情他曾有些不快,但是并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看来,她的离开是早有打算,并非因为那天法庭的事情,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心里烦乱,看着街上的人和车子,满是愤懑,没有回家,找了个酒吧。

    安柏最近好了很多,可以下床散步,只不过想起她的伤口,许时还是有些担心的。安杰已经回到普通病房,父母和之前请好的护工在照顾他,正在恢复中,安柏看到弟弟的情况,心情是很好的。这些日子白天一直陪着她,许时无心多想,最难熬的时间是每晚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就算吃过药,也要很久才能入睡的分分秒秒。

    今天有叔叔阿姨在陪她,自己就早一些回到酒店,让前台送了一瓶红酒上来,看着杯中的红色液体,许时心中惆怅。其实离开是自己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没想到是这般惨烈的收场,安柏又突然失踪,让她措手不及,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让他面对离别,于心不忍。可能因为自己年长一些,总是有心保护他的,而今自己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她也不知道。

    过了这些时日,心中的想法也清晰了一些,其实在顾远这个事情的态度上,她们都没有做错,只是经历不同、立场不同而已,如果是五年前的自己,应该会和他作出同样的选择,在她心中是非曲直的标准也是不能动摇的,时至今日依然如此,做错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达到这个目的的时候不能伤害那些自己在乎的人,就需要一些手段,不能在像年轻的时候那般简单直接了。

    摇了摇杯中的红酒,仰头一饮而尽。她还是没那么容易放下的,又倒了一杯酒,饮下,喝得急了,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前起伏震荡,她的表情哭笑不明,整个人趴在沙发上,肩膀不住颤抖。她太想离开这里,离开身边的一切,可是她不能,如今也没有把握他愿意陪伴自己了,想想觉得可笑又可悲。当然,这些都是自己的选择,不能怨天尤人,只能勇往直前。现在安柏也基本恢复了,她是时候该考虑自己和顾远的事情了。

    对于顾远,她失去的,他做错的,都必须要付出代价,纵然鱼死网破,也不后悔。她十分清醒,不能以卵击石,只能等待时机,到他的身边,自己才有机会。端着酒杯,走到窗前,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挣扎,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已经下定决心,这么多经历和扭曲压抑的情感足以让她改变,变成一个自己“需要”的样子。

    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目光看向远方,以后这万家灯火都与自己无关了。饮尽杯中酒,斩断前世情。放下酒杯,转身走进浴室,哗哗的水声中似乎透出些许笑声,这样空荡的房间里听起来有些骇人,她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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