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许时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脑袋睡着了,梦中难过惊醒,睁开眼睛长叹一口气。环顾四周,床上的人还在安静的睡着,许时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走到安柏的身边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就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想着晚上看到的资料里作为供者最大的痛苦在于麻药过后的一周时间,身体将会有极度的疼痛感。
突然,床上的人蹙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仪器上显示呼吸和心跳都在加速,许时赶紧按了呼叫铃,护士很快出现,看了看仪器又看了看安柏,轻声说,“麻药劲儿过去了,估计是疼起来了。明早大夫查房会给开一些缓解疼痛的药物,这种疼痛多半儿只能忍,没别的办法。”护士说完离开了,剩下许时手足无措。她打了一盆温水,用毛巾轻轻擦拭安柏的额头、脸颊、颈部,希望能帮她减轻一点痛苦。
安柏极其缓慢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到许时,想要对她笑笑,可是无能为力。迎上她心疼自己的眼神,这一刻她是幸福的。看她醒来,许时倾着身子,握着她的手,“很疼,对不对?”声音都在颤抖。
“你怎么剪头发了?”安柏吃力开口,声音沙哑无力,牵扯着腹部的伤口更疼了,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许时没料到,她醒来竟然第一句话是问自己的变化,心中五味杂陈。
“你手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许时想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对于她的隐瞒她确实是不痛快的,但是现下倒是舍不得真的生气。“手术很顺利,安杰在icu,医生说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三天后能转到病房,我刚刚过去看他了。手术结束后,你们都在昏睡,我送叔叔阿姨去附近的酒店休息了,这些日子估计都没有好好睡一觉,看起来很累了。明天早晨我再去接他们,放心吧。”
许时感觉到自己握住的手也紧握住自己,安柏的眼中蓄起淡淡的泪水,“我知道你现在很疼,护士说这种疼痛估计要持续几天,只能忍着,没有更好的办法。”许时说着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安柏摇摇头,又点点头,嘴角尽力的扯出一点点微笑。“你以后不要瞒着我,我的事情从来都对你坦诚。”许时带着一些恳求的语气,身子轻轻趴在她身边,头发轻扫她的下颚。她此时更加说不清楚自己的情感了,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些许微笑。
冬日暖阳大概就是今天的天气给人的感受吧!安柏因为疼痛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一点力气都没有,当她再次清醒的时候许时已经将她的父母接来,此时病房里的人尤其多。医生掀起被子,撩开衣角,看了看伤口,这样大的l型刀口还有些红肿,看着这样的伤痕就不难想象她会有多疼,许时此刻更觉得喉头酸胀发紧,只能深深的吞咽的几下口水,脸上没有过多的起伏。
“看着伤口还可以,姑娘挺坚强,疼痛三天后会好一些,到时候就可以下床简单活动了。不要碰水,一周左右吧,疼痛感会逐渐消失。至于什么时间能出院,等后期评估一下,一般两周左右吧。年轻人别心急啊~”年长的医生对着安柏的父母平缓陈述着,不时看看床上的病人,微笑着,“至于患者的情况更加复杂一些,我们出去说吧,你好好休息。”说完,医生护士和安柏的父母一行人都离开了病房,许时看了安柏一眼,也跟着人群出去了。
时间并没有很晚,但是天已经黑透了,许时从食堂买了些粥,等她睡醒一定要喝上几口,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医生说手术醒来就可以吃一些东西,想来是因为疼痛这一整天都没有清醒过来。安柏的父母跟医生交流后,知道许时不会离开便提出要回家一趟,两天后回来,这里麻烦她帮忙照看。
又过了一些时候,许时的胃一阵抽痛,让本来面对落地窗望向窗外的她不由按着玻璃蹲下身子,深呼吸了几下,勉强撑着站起来,从包里胡乱的翻出药瓶,拧开水吞了几片药,在沙发上沉重的坐下。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抑制着的呼吸逐渐平和,心里放松下来。她已经养成了随身带药的习惯,自己的身体是靠不住的,她自知。其实,她不畏惧死亡,只是不想身边的人为此不快、失落;但是,她害怕面对身边的人逝去,极度恐惧。
放好药瓶,起身向床边走去,床上的人竟然盯着自己,眼中惆怅。许时慢慢坐下,看着她有些起皮的嘴唇,抬手轻触,千言万语,“你醒了”从桌上拿起插好吸管的水杯递上去。看着她喝了几口水,许时放下水杯,握住她的手,轻声开口:“喝点粥吧,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安柏没有表情,反问她:“你多久没吃东西了?”许时一时语塞,无法回答。她刚才看到了自是无法隐瞒,只好心虚的笑笑。站起身,将床调整到比较舒服的位置,“疼得还厉害么?”她生怕自己的动作让她更加难过。
安柏依旧没有表示,只是盯着她看,这样的眼神让许时局促。上午跟着医生出去,知道了安杰的情况,想来她定是想知道的,此时说正正好:“上午医生跟叔叔阿姨说安杰术后的前半年抵抗力会容易发生感染,也易发生急性排斥,这几个月是影响他今后生活质量的关键时刻,家属要好好照顾,病人要多多休息。未来这一年要每2月都要回来复查一次。”能说的都吞吞吐吐说完了,可安柏依旧没有开口。许时只好转身倒了半碗粥,准备喂给她,安柏倒是也没拒绝,连着咽了几下,随后便摇头示意不再喝了。
她抬手握住许时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的床边。“官司赢了?”
许时点头,“都处理好了,放心吧。对了,你出院之后我就不跟你回北江了,我答应这两年去冼成帮顾远。”之前告诉过她了,想来也不用更多的解释,安柏是个聪明人。
“你跟吴晓光分开了?”许时点头,毫无波澜。“感觉怎么样?”
许时知道她这个问题并不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但也只是似是而非的说:“不要紧,好不了也死不了,别担心。”许时看着紧握着自己的手,不由感叹:“我们这也算是携手走过十几年了,真好。还疼么?”许时用另一只手隔着被子指了指刀口的位置,不敢触碰,那个伤口太触目惊心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她难受。
“疼,比昨晚好一些。”安柏倒是坦诚:“你真的要放下才好。”她轻轻的拍了拍许时的手背,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她们太了解彼此了。很快安柏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许时帮她盖好被子,屋内寂静,想起刚才的梦便在心里问自己,真的能够放下么?她做了那么多外在的改变,不也恰恰说明了内心的不舍和无奈。
许时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摩挲着里面插着的木制书签,一声叹息,目光中流转着隐忍,在灯光的影射下闪着光亮。闭上眼睛,轻蹙眉头,睫毛颤动。须臾便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拿起烟盒,离开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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