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二十三)

    “其实我那次不是为了说这个的,”赵原又接着道,“我那次本来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难堪地笑了下,“是想表白来着……”

    王春暖愣住了。

    赵原低下头挠了挠,清澈的声线缓缓地道:“只是被你架住了,就没说出口。”

    他说他一直很欣赏她,看了她发在校刊上的文章,就觉得她是个心思细腻善良的人,慢慢心里就对她有了好感。

    “我没想到你会跟江豪谈恋爱,而且还谈得那么激烈……”赵原抬起头来看她,十分真诚地苦笑,“说实话一开始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宁愿去追求江豪,任由他那样对你,却对我敌意那么大,后来你说我要跟你比成绩,我就死心了。”

    王春暖刚开始追求江豪的时候,他是很吃惊的。到后来他却慢慢有些嫉妒起来,他不理解她到底看上江豪哪里,也不理解自己跟江豪相比差在哪里,后来他发现这是一个诡圈,就不再想了。

    周围的同学们一片嘶气之声,赵原难堪地咳嗽了一下,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说了就说了,他也就全盘托出了:“原来一下课你就在走廊里晒太阳,然后我就借故出去经过你们班门口,有时候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过去看看你……”

    他又笑了一下:“只是没想到会变成那样……”

    王春暖突然捂着脸就哭了出来,赵原惊讶地停住口,就听见她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说?!”

    如果他能早说,能在她发现被江豪欺骗之前就告诉她,或者在她犹豫痛苦,被江豪的拒绝折磨得毫无自信时,她也就不用执着于一定要从付出里获得,就不用那么坚决地一定要江豪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时,曾经多么希望有人可以捞她一把,让她从那样的痛苦里解脱出来,恢复她对于人事的正常感知。但是并没有那样一个人出现,没有人给予她一点光亮和温暖,于是她才无法控制地抛弃了所有自我,一头扎进了跟江豪的感情纠葛里。

    可她做梦也想不到,原来她曾经有退路,她可以在被欺骗之后,一头扎进另一个人怀里痛哭流涕,任由他的感情温暖和治愈自己。那又怎么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王春暖失声痛哭,哭得赵原心里那些犹豫怀疑烟消云散,他也很感伤地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就喜欢江豪那样的。你们后来也在一起了,我觉得……”

    王春暖打断他:“你为什么不问我呢?如果你早点问我,就会知道不是那样的……”

    赵原哽咽了,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曾经她被他推倒在操场上,他冲进人群里把她拉出来,可是她连看也没看自己,只说了一句“与你无关”,那时他就认定她心里没有自己,也就没有再多做什么了。

    “对不起……”赵原喃喃。

    围观群众们纷纷唏嘘不已,就连坐在赵原身后的女生也跟着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啊?”她的同桌不解。

    “我知道他喜欢她嘛。”女生抹着眼泪道,赵原把王春暖从人群中拉出去时,她就站在旁边,一眼就看懂他对她的想法了。

    这下事情可说是越闹越大了。

    课间很快就要结束了,王春暖擦干眼泪,抬起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吸了吸鼻子,“谢谢你。”然后她苍白地笑了笑,转身走开。

    赵原坐在椅子上看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面越来越不是滋味。按王春暖刚才的反应,似乎他曾经也是有机会的,只是他一直按住想法没说,所以才让他们的可能性渐归于零。

    他突然站起来喊住她:“王春暖!”

    “……嗯?”她回过头来,脸上还有泪痕。

    “那个……”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这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啊?”

    ……

    “好。”

    吵架分手很快就不是什么大新闻了。

    江豪从厕所回来,趴到桌子上开始一心二用地写作业。许凡看他这样子也觉得难受:“你不想写作业就不要写了嘛,至于这么为难自己吗,王春暖跟你分手了,你也不要折磨自己呀。”

    江豪说:“跟她没关系,写作业是我自愿的。”

    “唉。”许凡很无奈,转头对贺翔宇道,“我现在真觉得这个王春暖是个强人,能把江豪变成这样。”

    贺翔宇也不怎么开心,喝了一口水道:“你少说两句吧。”

    话刚说完叶逸就扶着额头回来了,经过前排的时候他还停下来看了一眼王春暖,对方却已经面无表情地写起了试卷。叶逸长叹一口气,回去坐到座位上,唉声叹气。

    “怎么了?”贺翔宇问。

    叶逸眯着眼一脸懵逼地摇头:“我现在真的看不懂了,真的,这两个人我真的没一个看得懂的。”

    周围人声渐渐响成一片,都打铃了也没人消停下来,好在自习老师还没来,叶逸就只好把刚才听到的事情说出来。

    “王春暖刚刚去一班了。”他说。

    这句一出江豪的铅笔笔芯就断了。

    “然后呢?”贺翔宇问。

    叶逸生无可恋:“她去找了一班的学霸赵原。”

    “嗯。”贺翔宇点头,他们好学生可能有什么要讨论的吧。

    叶逸头大:“然后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说那个赵原当众跟她表白了!!”

    “……我靠。”许凡凌乱了,“这王春暖什么时候搭上赵原的啊?!”

    叶逸瞪了他一眼,有点暴躁:“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他摊着手,一副仰天无语的状态,别说江豪了,连他现在也觉得很幻灭。

    “听说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哭得稀里哗啦,就差抱在一起了。”

    许凡:……不是吧。

    叶逸:还约定了这周六出去约会。

    ……

    一班跟二班同学同时炸锅,自习老师根本按都按不住。王春暖自己写自己的作业,快写完时就被徐海平叫出去了,可能是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传到徐海平耳朵里的速度也比平时更加迅速了。

    徐海平依旧请王春暖喝茶,和颜悦色地询问她跟赵原之间的流言蜚语。

    王春暖却没喝他的茶,看着徐海平道:“老师,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是您担心的事,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徐海平皱眉:“你这话我就不懂了。”

    王春暖笑了笑:“其实呢……”

    徐海平就没有再教育她,直接把她放回了教室。

    整个自习课,江豪的笔没写下去一个字。

    时间很快就到了那个周六,王春暖跟赵原约好出去玩的那个时间。两个人很快在街道拐角碰面,赵原穿了灰白色的连帽衫,看上去很休闲,气质上却是十分温柔。

    跟他在一起王春暖觉得很轻松,赵原讲话平缓和善,每一句都让人觉得像邻家大哥哥,很照顾她的情绪。

    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看完后又一起去街边吃饭,谈的话题是天南地北,从哲学到数学,王春暖发现他更偏爱哲学,说的话总是含着些哲理。

    她笑了笑:“看来我是个没什么哲学天赋的人,脑子一根筋呢。”

    赵原摇了摇头:“不不不,你就这样挺好的,情感丰富,体验充足,也是很好的。”

    王春暖笑着道:“我开玩笑的,别紧张。”

    两个人沿着街边压马路,从下午四点一直走到傍晚,走到最后两个人都累了,决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书店。

    王春暖有点尴尬,跟江豪在一起时,她是从不会考虑这些地方的。

    赵原却很开心:“我挺喜欢的,不过这边我来得少,我们家附近有一间书店,都快被我踩烂了。”

    两个人就一起进了书店,在里面又是一阵攀谈,赵原还买了两本王春暖推荐的书,又在吧台上喝了一会饮料,才从里面出来。

    夜色朦胧,赵原拿着手里的两本书,跟王春暖站在灯光下,更显得他的笑意温和。

    “其实我看得出来,今天你虽然跟我出来玩,但是心情不怎么好呢。”

    王春暖说:“没有,我心情很好啊。”

    赵原说:“你是看上去很好,但是我感觉你好像不怎么激动的样子。”

    王春暖不知道他说的激动是什么,只好道:“抱歉,我本身性格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赵原微笑了一下,用食指扶了扶眼镜:“王春暖,你真的好喜欢道歉哦。”

    她这才愣了一下,看着眼前温和清浅的少年,在灯光下温和无害地浅笑着,心里慢慢放松了些。她从包里面取出纸笔,写下一行字和一串数字,然后递给赵原:“这是我的电话。”

    赵原接过来一看,却愣了一下。

    王春暖笑了笑:“不要告诉别人哦。”

    “这个号码,打得通吗?”沉默了一会,赵原问道。

    王春暖笑着道:“应该吧。”

    约会终点,赵原把王春暖送到她家附近的街口,王春暖让他不要再送了,说是家里父母在,再近的话就会变成批评大会了。赵原笑着点点头:“好的,那你路上小心。”他扬了扬手里的纸条,“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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