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李含章睡不着,干脆起来去中庭的花园里面晃悠,一边想心事一边瞎走,等晃到了院子一角的靶场,老马和小马二人正骑着马争相往百里外的靶子上射箭,地上插着一炷即将烧完的香,她在旁边没等瞧一会儿,便被发现了。
“含章,大清早的,怎么跑到这儿来啦?”老马瞧见她,勒缰绳下马,笑盈盈地朝她走来。
“表叔叔,睡不着便出来了。”她解释,瞧着老马大汗淋漓,想到自家亲爹也是个孔武有力脾气暴躁的,老李脾气虽刚,但稍微圆滑一些,所以面相也温和些。眼前这老马身子精壮,目光如炬,更偏武。
“这骑射术法好有气势。”李含章由衷称赞。
“哈哈哈!”老马笑了一会,捋胡须,“可想学?”
“可以学吗?”李含章狐疑,毕竟她一个女子,舞刀弄枪的是不是不太妥当?
“我教你个别的,这个杀气太重,不适合女子练。明日你早些来此处等我,换些适合练功夫的衣裳,好不好?”
“好。”李含章点头,诺。
马文才从他肩头死死盯着她,巴不得将她吃了一般。
李含章本想越过老马肩头朝他对瞪,但却看见他面上有个浅红的巴掌印,心虚地低头摸了摸鼻子······
这老马对自己儿子严厉得很,她来不过几个月,当面背后教训亲儿子从不给面子。现在她的杰作就这么明晃晃挂脸上,老马可别再把他收拾一顿才行······
毕竟她还要嫁进来,刚认识就结怨······
虽然很明显,这怨已经结瓷实了······
老马见她瞧马文才,也回头看了马文才一眼,轻哼一声,“到底是我教子无方,竟然给人留机会,让人朝脸上打,成何体统!??!马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马文才收了下巴,微弯腰作揖,现出一副知错的姿态,待老马转过身去后,掀起眼帘深深盯了她一眼。
“表叔叔······那是我打的。”李含章想着别被这狗男人倒打一耙,干脆承认。
老马瞪大眼睛看了她一会,面上慢慢现出喜色,然后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含章,打得好!儿子大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打脸,但你一个女子自然可以。定是他做错了什么,你才打了他,对不对?不必挂记,打了便打了,无碍,哈哈哈哈!”
若是老马此时回头,定能看到马文才正试图用怨念的眼神把他的背灼穿两个洞。
“就这般想留在马家?”待到老马走了,马文才行到她身侧,阴阳怪气道,“这手段也太卑劣了些,竟然想打我爹的主意?你以为,讨好我爹和颜氏,就能嫁进来了?”
李含章转头瞧他,熟悉的脸,虽然同为冷嘲热讽,却多了十乘十的霸道,“何必不开心,表叔叔只是不好说我一个外人,不是针对你。”
“哼,什么针对,父亲教严怎能称作‘针对’?女子短见!”
李含章笑着点头,确认这话不无道理,不知怎的,拔老虎毛的瘾又犯了,突然想试探他的边界,于是往后退了几步,展开手臂,“打了你一巴掌,要不要还回来?”
马文才冷着脸瞧她半晌,直接抽出一支箭架在弓上,拉满,“你以为我当真不敢?”
“自然不是。”她笑着看他,大展双臂,力达四肢,见他半晌没松手,再次出言提醒:“你若不射,我便走了。”
他身子挺得笔直,弓没松,也没射的意思。李含章举得累了,便放下手,“要么先欠着,你什么时候想讨了,来找我便是。”
她本来已离开靶场老远,一支箭瞬间扎进她脚边。她扭身瞧他,他则大大方方的收弓,背在身后,“我想何时讨,便要何时讨,由不得你来定!”
“······”这事儿的主动权有什么好抢的?真丧心病狂!
“马家家大业大,别说你有十几套铺子,就是你有成百上千套,也休想嫁进来,做那马夫人!”他嘲讽一笑,一吹口哨,翻身骑上赶来的马儿,绝尘回了靶场。
李含章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转身走了。
来了两月有余,她早将自己的处境摸了个大概。李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却是个还算小有所成的商贾,即使父母双亡,也在杭州留给她十好几个铺子。铺子不多,但也不少。此外,之前马家几乎从未同李家来往过,她爹娘一亡,马家立即就来接济了,另加马文才直截了当讲了出来,很难不让她多想一道。
常言道,越说不在乎,心里就越在乎。难不成,老马真在打这些铺子的算盘?
李含章扶额,重拾前前世琢磨人心的好本事,但是琢磨到有着爸妈皮囊的人头上,突然令她乏累不已······
嫁人计划就此搁置,李含章干脆什么都不想,随遇而安,每日晨起跟老马练易筋经,他高兴了还能指点指点她的酸诗,陪她下两盘棋,老马上班了,李含章就跟颜氏逛园子,种花,喂鱼,刺绣,逛街挑布匹选胭脂,闲了还会去看看李家的铺子,瞧瞧李家的长短工和佃户等等。
而马文才么,每每见到她都一副嗤之以鼻的架势,老马二人在了便装得恭恭敬敬。她每次见了这张脸,都要被吸进过去的漩涡当中挣扎一番,曾经拥有这幅皮囊的那个另外的他,说过的几句话,在她脑子里不断盘旋······
—“若是我变了模样,变了身份,甚至失了记忆,你是不是就要变心了?”
—“现在的我也是我,可你不喜。以前莫不是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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