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周柒柒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发声，众人的注意也放在了周言和易清寒身上，这时周言才刚看到周柒柒，心中有些讶异，“你这么早就来了？姐姐的大婚都还没筹备完呢。”
“怎么，二哥可以来清越偷偷拜师，我就不能来了？”
周言又问：“你一个人来的？大哥来了吗？”
周柒柒摇摇头，她原本就只是想坐在一旁默默地看戏，没想到来人是易清寒，更没想到易清寒就是周言偷偷溜出来，死活要拜的师。
“小言，不说旁的了，你说说这半月都学了些什么，过两日义父就要来了，你总不会让义父白跑一趟吧。”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的集中在了周言身上。周言一皱眉，有些不满宋雾汐今日的举动。往日宋雾汐从来不会这样，她说过永远不会逼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会尊重他的意见。
可为什么，今日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就好像，就好像对他的师尊极其不满。可是这个师尊，不是他们亲自为他挑的吗？
而周柒柒的目光始终在易清寒身上，不曾离开。
又是五六年过去，易清寒早已脱去了过去的一身稚气，二十二三的年纪，多的是沉稳大气，心思缜密。或许眼前的易清寒正在用着风趣幽默，纨绔不羁来掩饰自己，可是只当年一眼，周柒柒就好像能看出眼前这个人，从过去到未来，刻在骨子里的脾气是很难改的。
林清冉的目光也因此留在了周柒柒身上。
传闻中，周柒柒是北泽侯最宠爱的女儿，天上星，水中月，若非幻影，北泽侯都能为她取来。出身高贵，眼高于顶，却和那一群自诩清高的大家闺秀混不到一起去。她们看不起她的傲气，她也不屑与她们为伍。
一室五人，各怀心思。
生平第一次，周言顶撞了宋雾汐。
“姐姐，你马上成婚了，你的事才是头等大事，二叔不会有心心思来管我的课业如何。师尊教的很好，即使有不好，也是我这个当弟子的愚钝。”
“易公子，你这徒弟教的当真好，短短半个月，小言已经开始学会顶撞长姐了！”宋雾汐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姐姐，若是真看不上这位易公子，让二哥换个师尊不就好了，清越那么大，比易清寒有资历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何必认着一个易清寒不放呢？”周柒柒托着腮，在一旁添油加醋。
“谁又允许你指手画脚！”周言瞪着周柒柒，吼道。
敢吼周柒柒，周言可是普天之下第一人。周柒柒撇了撇嘴角，不说话了。
林清冉都被周言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她回忆着这些日子乖巧恭顺，有问必答的周言，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林清冉转过头去看易清寒，仿佛用眼神在问：你这半个月教他什么了，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易清寒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我也想知道！！
“你们一家人慢慢商量，这两天我放个假，周言就不用过来了。”易清寒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把手，示意林清冉回去了，“对了，最好，周言以后都不用来了。”
他为什么还没放弃在收徒上的挣扎啊！
林清冉心中吐槽易清寒的锲而不舍，表面上却只好若无其事地跟着他一起走出去，易清寒放慢了步子等林清冉追上。
“师尊等等！”周言撇开宋雾汐，一路追了上去，“我明日会去的，师尊放心。”
易清寒的脸色说不上好看。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不来我会不放心呢？易清寒有些无语。
“师尊，姐姐只是有些极端了，她没有恶意的，请师尊不要放在心上可好？”
“我为什么要把她放在心上，我又不娶她。”易清寒一本正经地反问。
周言笑了，易清寒又在开玩笑，就意味着他不生气了。
“师尊，只要你还要我，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弟子。”突然，周言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罢，还向易清寒行了一礼。
“你说我怎么会收这么一个徒弟呢？”待周言走远后，易清寒问身边的林清冉，“什么都好，死心眼。”
“有其师必有其徒。”林清冉白了易清寒一眼，自顾自走了。
“哎哎哎，你回来，说清楚谁死心眼了，啊！”易清寒追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易清寒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刚才宋雾汐问周言这半个月都学了些什么，如果没有被打断，周言到底会说什么呢？会怪罪他这个不称职的师尊，还是庆幸这么佛系的师尊呢？
他又到底真的教了周言什么呢？
……
“师尊。”昨日刚拜完师，今日便开始第一天的学习了。现在时辰尚早，周言显然是过于兴奋了，此时易清寒还在梦中尚未起呢。
“这么早？”林清冉一走到清吟轩，就被眼间的景象吓到了。
只见周言早早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小北忙上忙下地准备易清寒的早膳和今日早课要准备的东西。
周言到的虽早，也不插手，不过小北也不敢让他插手。小北是贫苦人家出身，从小到大这些苦活累活都习惯了，他总觉得，像周言这样的世家子弟不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至少是吃不了这样的苦的。
林清冉到了，也不去理会小北。上次小北教训她的事她还没忘记呢！要不是今天是清越山庄这一期弟子拜师后学习的第一天，她连易清寒都不想看见。
清越山庄的规矩，凡是新弟子入门，师兄师姐都要亲自到场对师弟师妹进行授礼，尊师重教，长幼有序在清越是很看重的。
林清冉没有师尊，自然也不必当谁的师姐，但她总归是承了周言一句姐姐，又与易清寒有那么多年的交情，于情于理还是要来的。她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在周言面前摆摆名义上师姐的架子，教训教训这个易清寒的徒弟。
没想到啊！
周言竟来的比她还早些。
不过也不错，带着这个易清寒的徒弟一起教训教训师尊呗，他是弟子要注意尊师重教，她林清冉可不是！
“姐姐也挺早，一起等吗？”周言浅浅一笑。
“早课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你现在来干什么？”林清冉问，“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师尊是整个清越出了名的懒吗？能拖一刻是一刻。”
“自然是知道的，为人师者怠慢，为人子弟者却不可慵懒。”周言看着林清冉，一字一句地说，“今日是第一天，早些来总是没错的。”
“你说，北泽侯那个臭脾气是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人的？我以为你会和那些官家子弟一样，飞扬跋扈，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呢！”
“二叔一直很忙，我从小就不在侯府，是在外祖家长大的。”
周言的外祖，他母亲的父亲，是早已告老还乡的前太傅，虽说不上还有多少权势，但秦家自身本就是一个清流人家，书香门第。
不过嘛，林清冉也不揭穿他，说什么北泽侯忙，只不过是北泽侯对周言的事不上心，随手把他丢给自己的外祖家去养，对外声称一句公务繁忙，无暇顾及罢了。
有傲骨，无傲气。
周言的家教，确实很好。
“小北，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这就来了？”易清寒刚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迷迷糊糊地走到院子里，想着让小北把早膳拿到屋里来，他还能再睡一会儿。
然而——就看到周言坐在院子里喝茶，而林清冉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盯着睡眼朦胧的易清寒，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你还敢回去睡？
反正易清寒已经清醒了，清醒地不能再清醒了。
“小北，过来，快把早膳准备好，你会不会招待客人，没看到世子和冉冉在这坐很久了吗？这么早他们肯定还没有用饭，你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就让客人喝茶？快去快去！”易清寒一连串的话语吐了小北一脸的唾沫星子。
小北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扭头就走。
你什么时候还知道招待客人了？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样的觉悟。
“师尊。”周言见易清寒出来，起身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弟子礼。
林清冉也顺势站了起来，也不行礼，也不说话。
“快坐吧，小北去准备了，用过早膳以后去练武场，今天有早课，上完早课以后冉冉带他回来，我有事让他干。”易清寒摆摆手，让大家都坐下，自己也挑了个石凳坐在林清冉旁边。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下了早课，林清冉带着周言重新回到清吟轩。
“这都是什么！”林清冉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一种想捶死易清寒的冲动。
原本干干净净的清吟轩变得一塌糊涂，小北和易清寒两个人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堆木头，也不砍，就横七竖八地堆在门口，从里屋一路排到了院外。
现在已是日上三竿，林清冉和周言下了早课回来，只看到了这副景象，却不见小北和易清寒的身影。
“姐姐，师尊呢？”周言一脸疑惑。
“咳咳……咳……”还没等林清冉回答，从清吟轩的小厨里就冒出了一阵阵烟雾缭绕和不停地咳嗽声，“你们回来啦！”
“那呢。”林清冉指了指从小厨里连滚带爬出来的一个浑身黑烟的人，松了一口气，又开始了一如既往的调侃。
“师尊这是在……干嘛？”
“都别站着了，快过来，尝尝我做的新菜，小北说小言喜欢吃辣菜对吧，这几个菜都是辣的，我特地多放了点辣椒，冉冉吃惯了清越的菜，不如也换换口味？”易清寒让小北端出了几盘菜，整整齐齐地码在石桌上。
“快吃吧，不够里面还有，我分了几个盘子装，怕吃不完浪费了。”
菜色不错，但是就小厨那一副样子，周言一直没敢下口。
林清冉倒是不犹豫出了筷子，周言想拦一下：“姐姐……”
林清冉摆摆手，示意周言尝尝：“没事的，你师尊别的本事没有，做菜的手艺在整个清越山庄都是数一数二的，你尝尝，在别的地方尝不到这样的味道。”
“师尊说找我们有事就是来吃饭？这也太……”
“当然不是，下午你就知道了。现在快吃吧，待会儿就没了。”林清冉善意提醒，“下午是大典，庄主会让各处的新弟子聚集在一起，评选出这一批弟子的等级，然后分授不同的课程进行有针对性的教学。”
易清寒看着林清冉，林清冉轻咳两声，解释道：“我进来的时候是这个规矩，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分选课程，按级教学，那……要师尊有什么用？”周言是典型的不懂就问。
“你……”林清冉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话。
“分选的课程都是大课呀，就像是今日早课这样的，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都会有相应的夫子进行教习，就像是你念书塾一样的。但是所有的这些都比不上一个好的师尊来的重要。你要知道，这么多年，从清越山庄出去的，几乎没有一个是不识礼数，没有道德的，但是，真的能金榜题名，入仕为官的，或是武功盖世，闻名天下的又有几个人？”林清冉只好耐心地向周言解释，其实，这也算是清越山庄这么多年甚至能得到京城赞誉的原因。
它有一套自己的培养方式，当今庙堂之上，不知有多少师出清越山庄的官员朝臣。
林清冉幸灾乐祸：“不过你的师尊会教你多少，我就说不好了。”
“行了行了，吃饭不聊功课啊！谁说我不会教了，我偏要教一个给你看看。”
林清冉不甘落后：“你以为我怕你啊！”
周言看着两位冤家莫名其妙地又吵了起来，也不敢多说话，默默地低下头，扒起了自己碗里的饭。易清寒的手艺的确不错，周言吃完了一碗，又兴冲冲地去添了第二碗。
“小言，别浪费！”突然，吵得正热闹的易清寒伸手在周言脑袋上一拍，指了指被周言扔在外面的那一块红烧肉。
“师尊，这个沾了香菜……我不吃……”周言委委屈屈，一抬头就看到易清寒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果断将那块肉夹回了自己的碗里。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不上饭，每年都有地方在闹饥荒，你扔掉一块肉不过是一筷子的事，想过别人吗？”易清寒义正词严。
林清冉也不插话，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行了，吃饭。冉冉你接着给他讲吧。”易清寒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没有由头的争吵，自顾自吃起了饭。
在清越山庄，各个长老之间自然都会有攀比和竞争，只是易清寒不屑于和他们比，也因此清吟轩比其他院子都要清净不少。
不过今年就不好说了，毕竟今年清吟轩多了周言这样一个分量不小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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