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那我应该先学什么——这是什么？”周言受了教训，也就无心用饭。他放下筷子，想着问问易清寒入门后的安排。没曾想，一句话还没说完，易清寒就丢了个本子过来，朝着周言的脑门就是一顿砸。周言反应不及，被砸了正中。
他有些生气，噌地站起身，拿着本子就要发作，在看到易清寒那张欠揍的脸后，理智终于帮他找回了一点多年来耳濡目染的尊师重道，硬是压制着脾气没让自己发作出来。
他让自己分出一点仅剩的理智来认真地看这本书。
书名简单粗暴：秘籍。
周言简直没有兴趣继续翻下去了，他感觉不用看也知道，就像小时候背着宋雾汐看的画本里画的那样，主角得一本秘籍，无师自通，练就一身神功，然后风光归来，震惊天下。
可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收好了这本书，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中也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桌子歪了，垫一下那个角。”而后，易清寒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让周言彻底抛弃了见鬼一般的幻想，“就用这本书。”易清寒补充道。
周言无语了，他恋恋不舍地把它从自己的手中剥离下来，而后趁着易清寒不注意快速地翻了两页，想着多少能看到一点什么。
好家伙，一本空的。
难不成易清寒想让他学无字天书？
“想看啊！我屋里有，多的是，小北，拿一摞出来，给世子殿下看看。”易清寒摆摆手，示意周言不要心急。
小北乖乖地捧出一摞差不多的书，足足有二十本，每一本上面都明明白白地写着秘籍二字，但是当周言认真地翻开每一本的时候，都会发现，没有一本里面是写过字的。
只有一本不同。
同样是蓝色的外皮，但边缘处却远没有其他的来的平整光滑，甚至看起来与狗啃过有些神似，书页之间还有着一股淡淡的纸张味，是刚做完没多久的，纸张很新，丝毫没有泛黄的痕迹。
“这是给你的。”
易清寒终于正经了一回，从二十余本秘籍中间找出了独一无二的这一本，递给周言，而后让小北把其余几本都拿了回去。
周言又一次从易清寒手上接过这本名为秘籍的书，毫无疑问，这本里面也是空无一物，一片空白。
三言两语，周言问不清楚其中含义，眼神示意林清冉，后者也是疑惑地摇了摇头，对易清寒这个操作表示不理解。
“别把它当秘籍，世上哪有什么秘籍，你就自己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学到什么随便记两笔，只要你自己看得懂就好。”易清寒随口一说，“等你武功盖世了，它就成秘籍了，知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易清寒说得神神秘秘的，林清冉和周言却是不约而同地对此嗤之以鼻。
所以，这位师尊教弟子是养成系的？
能学多少全靠自己悟性。
下午的大典，周言确实见识到了清越山庄自有的地位，各门的弟子多有世家出身，腰缠万贯，更各个有其本领和独到之处。
“姐姐，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景少主当初给我找的师尊是他了。”周言随口感慨一句。
“为什么？”
“大概我和师尊一样废物。”
林清冉：“……”这孩子，挺实诚。
周言幼时体弱多病，六艺只是粗通，比起其他弟子来自然落于人后，碍于世子的身份，景修闻让景行舟偷偷地将周言往上调一级，免得北泽侯面子上过不去。
一场大典就这样过去了，周言也慢慢地适应了清越山庄的规矩，在易清寒给他的秘籍式笔记本上也七七八八地写上了几个字。
周言渐渐发现，易清寒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该教的易清寒一样也不会少，他的能力也不会比任何一个年龄长于他的长老差。谈起政事，易清寒也能一针见血，针砭时弊；练起武艺，他也能一招制敌，出奇制胜。他一身的本领，在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下，被埋没了很多年，直到周言的出现，才一点点被发掘出来。
只是，他真的很有自己的个性。个性太盛，别人就看不到他的光芒了。
有时候，周言甚至觉得，易清寒和自己很像，他不知道易清寒的经历，只觉得如果自己到了他这个年纪，可能也会是这样的态度，但是绝对不可能到达他的高度。
易清寒不常教他武学，总是三长老带着他练一些防身的基本功。
“师尊，我回来了。”周言今日一个人上完了早课，一身汗地跑回来，就看见易清寒又开始在小厨里捣鼓了。好在这回的阵仗比上次好得多了，没有乌烟瘴气，没有满院子的木柴，只有一个黑漆漆的易清寒在院子和小厨之间来回穿梭。
周言问：“师尊很喜欢做菜？好几次见师尊都是在小厨。”
易清寒闻声向外望，见到周言后，他原本拿在手上的菜刀不知何时放下了：“今日冉冉没来？”
周言不明就里：“姐姐出去了吧，我看到二长老带着她和景少主一起走了。”
“小北！我锅子里炖着汤，你看着点！”片刻后，易清寒的声音从混乱的小厨中传了出来，随即，易清寒一脸轻松地从小厨里走出来，还不忘掸掸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小言，坐吧。”
“公子，锅子里哪有汤啊？”小北大喊。
“你一烧不就有了！”易清寒理直气壮，“今天尝尝小北做的，我这几日累了，不想做了。”
“公子，你的菜放哪了？”小北又喊。
“还没洗吧，”易清寒回答，“你自己解决。”
“冉冉这是去哪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易清寒撇撇嘴，假装有点不高兴，“等景行舟这家伙回来，我非要好好敲打敲打他！”
“师尊的饭菜，怕是为姐姐做的吧，姐姐没来，师尊就没心思做了。”周言一阵见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说这孩子，才到我这里半个月，怎么脾气秉性就全变了呢？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易清寒暗暗叹气，“小言，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不是这么教你的。”
周言：“可是，你是这么做给我看的，师尊对姐姐真好。”
易清寒一拍脑门：“失策了。”
“师尊还没回答是不是呢？”
“当然是了！”易清寒回答地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师尊，我想学做菜了。”周言突然说。
易清寒表示自己没听错吧：“堂堂世子殿下下厨，谁敢吃啊？”
“堂堂清越长老做菜都有人敢吃，为什么我做菜就不行了？”周言不服气，兴冲冲地跑进小厨，还没跨进门，就踢翻了门口的一个碗，清脆的碎裂声回荡在周言的耳中。
易清寒一副“你知道为什么了吧”的表情，强行把周言从小厨里拉了出来，“小言，坐着，别动。”
周言委委屈屈地坐下，目光恋恋不舍地看着小厨。
“为什么突然想做饭了？”
周言：“我也想做菜给喜欢的人吃。”
“你才多大啊，就有喜欢的人了？”易清寒一笑，没有深究周言这句话的意思。
“以后，会有的。”
“那就等以后再说吧。小北你快点，好了没啊！”
小北就差破口大骂了，你什么都没干，还好意思催我快一点，公子，做人要有良心啊！
“半个月了，学的如何？”易清寒问。
“很好。”
易清寒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他推脱的词都挂在嘴边上了，没想到周言居然来了一句很好。拜托，到底是哪里好了？整日热衷于研究红烧还是清蒸美味的师尊到底哪里让他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啊？
苍天啊！
易清寒简直觉得周言就是上苍派来惩罚他的。
后来，易清寒曾经去问过周言这个问题，如果当时他没有打断宋雾汐的问题，他会怎么回答？
这半个月，他学了什么？
周言没有告诉他，这让易清寒心中第一次有些失落的感觉。
其实，等到易清寒他们离开后，周言又去找过宋雾汐，很认真地告诉她，这半个月，自己到底学了什么。
易清寒教会他的入门第一课，就是那一本一片空白的秘籍。
他原以为宋雾汐会嘲笑他的傻，责备他的不务正业，可是没有，宋雾汐只是摇了摇头，走开了。或许，她想到了什么吧，周言觉得。
……
婚期越来越近，宋雾汐也慢慢没有心思去管越来越不受管教的周言了，别庄忙上忙下，连周柒柒都难得搭了一把手，帮着宋雾汐处理大小琐事和置办的嫁妆。
周言很久都没有回来，宋雾汐有时候觉得，易清寒对周言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他一直在指引着周言。即使嘴上不愿意，可至少如今的每一天，他都尽力地做到一个师尊的本分。
易清寒，对周言而言，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
“后日就是大婚了，郡主，郡王给柒柒郡主来信说明日就到，侯爷琐事缠身，的确走不开，传话说郡王来了也是一样的。”冬惜转述周柒柒身边的冬月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开心，“侯爷怎么能这样，郡主出嫁这么大的事，一句琐事缠身说不来就不来了。”
“其实来不来都一样，大哥打算去找行舟吧？”
“嗯，郡王说不用等他，明日直接去清越山庄，找少主有要事相商。”冬惜点点头。
“所以啊，哪怕义父来了，最多也是公事啊。”
冬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郡主——”
“好啦，快去清点一下物品吧，别让柒柒一个人忙上忙下的，柒柒是客人，你们这样像话吗？”宋雾汐嗔怪道。
“是，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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