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岩的热情招呼下, 众人不再矜持,纷纷拿起酒杯敬起酒来。
喧喧嚷嚷中,容岩轻轻拍了拍迟秋意的肩膀, 指了指他的位子。
迟秋意了然的点点头,趁乱回到自己的位置。抬头却是温峥似笑非笑不可捉摸的脸, 那双阴鸷的眼睛正一转不转的盯着自己。
迟秋意不悦的扬起下巴, 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像恼怒的猫儿。
容岩饶有兴趣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心中已经有了底。
宴会进行到高潮时, 有人已经醉得不成样子,跌跌撞撞离开位子, 抓着这个敬酒, 扯着那个对诗。碍于容岩在场, 其他人虽有不满却不好发作。那醉鬼终于来到迟秋意面前,拉住人的袖子非要迟小将军给自己舞一曲。
“就来军中最受欢迎的脱衣舞,脱一件,小爷就赏一银,如何?”醉鬼贴在迟秋意身上口齿不清的说道。
迟秋意嫌弃的推开人, 那人又死皮赖脸的贴了上来, 手上也开始不老实, “脱,倒是脱啊!”
迟秋意皱着眉毛看向一脸看热闹的容岩, 容岩点了点头, 迟秋意便一脚将人踢了出去, 干脆利落。
那人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挣扎几下便没了声音。
四周一时安静下来, 众人仿佛被施加了定身术, 喝酒的夹菜的聊天的,一个个僵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容岩在一片寂静里好整以暇的看向他的便宜舅舅。温峥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容岩嗤笑一声挥了挥手,候在身后的小太监立刻上前,“来人!把他拖出去!”
“慢着!”容岩突然说道,俯身在小太监耳边轻语了几句。
“奴才知道了。”
“去吧。”
小太监带着人出去了,容岩这才看向众人,“都怎么了,玩儿得不尽兴吗?”
众人面面相觑,仍未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
温峥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杯子,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哪儿的话,有圣上在,今天不仅十分尽兴,更能借圣上的光一睹迟小将军的舞姿,真是甚感荣幸。”
迟秋意闻言,厌恶的看向对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容岩只是笑着没有说话,其他人不敢做声,久久的寂静中,突然有人说道,“武宣王也使得一手好剑,不知圣上可否见过?”
“哦?”容岩笑道,“朕还真不知道。不知和迟小将军相比又如何,你们可有见过的?”
“微臣有幸见过一次,可以说是各有所长,不分高下。”一个清透的声音朗声道。
容岩看向那人,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身穿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仪表堂堂。见容岩在看自己,男子起身恭敬道,“微臣顾风雪见过圣上。”
“你就是顾风雪?”容岩这才注意到这人坐的是之前迟秋意的位子。
“圣上听说过臣?”顾风雪眼睛一亮,。
容岩干笑道,“听母后提起过。对了,刚刚你说你见过迟小将军和武宣王舞剑,不知是何缘由,又有何结局?”
“这……”顾风雪犹豫着,看看温峥,又看看迟秋意,发现两位当事人的脸色都说不上好。
“既然不想说,又何必吊朕胃口。”容岩见他吞吞吐吐,当即变了脸色。
“微臣不敢!”顾风雪连忙求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们都还小,武宣王和迟小将军只是玩笑性质的切磋,对吧?”说罢,心虚的看向温峥。
温峥颇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顾风雪松了一口气,又去看迟秋意。
迟秋意没有理会他,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人。
只是他的五官实在柔和,容貌又过于俊美,哪怕刻意作出凶狠的表情,却丝毫不可怖,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容岩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这么说来,两位很久都没有切磋过了,对吗?”
迟秋意惊讶的看向他。
容岩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既然这样,不如找时间让两位好好比试一番,就当是切磋武艺,如何?”
容岩都这么说了,众人纷纷叫好起来。
混乱中,迟秋意偷偷朝容岩摇摇头,好看的秀眉紧紧蹙着。容岩假装没看到,无所事事的看向空中。
“微臣荣幸之至!”温峥突然站起来说道,“谢皇上看重。”
迟秋意转而看向温峥,“我不同意!”
温峥挑了挑眉毛,“哦,宁肯违背圣旨也不敢和我比试,难道几年未交手,迟小将军的武艺已经退到这地步了?”
“你说什么!”迟秋意一听果然炸毛了,“比就比!就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退步了!”
容岩立即点头,“那当然好。”
迟秋意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气呼呼的瞪了温峥一眼。
温峥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眼看迟小将军又要发作,顾风雪重新站了起来,“圣上英明,只是,既然要比试,就要有裁判。不如这裁判就让圣上来?”
“这不行!”容岩连连摆手,“朕不通武艺,让朕做裁判,岂不是笑话。这裁判必须得让精通武艺的来!你们有合适的人选吗?”
容岩这么一问,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微臣倒是听说一人,让他来做这裁判再合适不过。”末位一男子起身道。
“你是何人?”容岩问,“你所说的又是什么人?”
“回圣上,微臣乃刑部尚书之子江清知,那人乃当今武林第一人,素有江湖百事通之称的秦瑟秦公子。”
谁?容岩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又是他!
“不行,不行!”连声道,“既然是江湖中人就不要打扰人家了。”
“回圣上,微臣听说秦公子近日恰好云游到庆阳城附近,不如借此机会邀他……”
“不行!朕说不行就是不行!”容岩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砰的一声,现场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这下真的连气都不敢喘了。还是顾风雪率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回圣上,微臣虽然才疏,但是也习过几年武功。若圣上不嫌弃,这裁判不如让微臣来?”
“那就你了吧。”容岩还没消气,摆手道。“来人,回宫!”
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别苑。
众人松了口气,拍着胸口互相告别。
江清知挤到温峥面前,谄媚一笑,“武宣王,圣上离开得匆忙,也没定下比试的时候,真不知道你和迟小将军这一场还能不能比成了。”
“圣上既然答应了,不成也要成。”温峥抬了抬眼皮说道。墨色的眼睛里隐约有几分不悦。
江清知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赔罪道,“武宣王恕罪!是不是小人说错了什么?”
再次抬头时温峥已经走远了。
江清知便想去找迟秋意聊聊,这才发现迟秋意早就离开了。顾风雪倒还在,看到江清知还杵在原地,朝他欢快的招了招手。
“顾兄!”江清知找到救星般跑了过去,“刚刚还要多谢你出手相助。”
顾风雪给了他一拳,“我那是救你吗,我那是在救我自己。你没看到圣上生了多大的气!”
“我哪儿没看到呢,我看到了才这么害怕的。”
“你可别说话了,看来圣上不太喜欢江湖中人,以后可千万不要在圣上面前触霉头。”
“咱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圣上呢。”江清知凉凉道,“唉,你不觉得,圣上和迟小将军站在一起特别赏心悦目吗?”
“你脑袋不想要了?”顾风雪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又没有别人,说真的,是不是?”
顾风雪回忆了一会儿,“还真是,但我觉得还是圣上更合眼一些。”
“为何?”
“迟小将军,嗯,太弱气了。”顾风雪小心的斟酌道。
江清知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是这样,哪怕生气看上去都像是小女儿家撒娇,怪不得军营里那群大老粗都不怕他。”
“行了行了,别在背后说人家了,当心隔墙有耳。”说罢,推着江清知离开了别苑。
那箱,温峥正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车轮嘎吱响着,温峥蓦然想起他和迟秋意上一次切磋的场景。
正如顾风雪所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久到温峥甚至都不确定,迟秋意是否还记得。
但是温峥,却记得一清二楚。
那是永元二十三年的秋天,天气正好,温峥突觉无聊,带领一众子弟到城北的围场狩猎。尚未开始,一骑人马挟着烟尘远远而来。
温峥一眼认出那是将军府的人。这群子弟们多是纨绔,与军营从无来往,温峥自己与迟老将军也从无交情。不知为何会引来将军府的人,温峥忐忑的驭马上前,“你们来做什么,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管你是什么人,小将军今天要在这里狩猎,闲杂人等速速退开!”将军府领头的那人说道。
温峥乐了,“还从未有人对我如此无礼。”
“你!”那人概是嚣张惯了,被温峥的态度惹恼,拔出佩剑,“你找死!”
“且慢!”一声脆生生的童声传来。
温峥好奇的看向那人身后,看到一垂髫小儿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昂首挺胸,倒也有几分气势。
温峥心思一动,想起迟重确实有个老来子,今年不过八岁。
看那孩子,年龄正巧也对得上。
“你就是迟重那宝贝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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