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懒洋洋的看向他, 葡萄似的大眼睛神采飞扬,“是又怎样?”
“今天这里已经有人了,你改天再来吧。”看着小孩儿糯米圆子一般雪白透亮的脸庞, 温峥突然没了脾气,语气也软了不少。
“不行!”小孩儿却是个暴脾气的, 说着从马上跳了下来。
温峥着实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却发现人家根本用不着自己担心。小孩儿轻灵地落在地上,敏捷的好似一只燕子。
那马也跟有灵性似的,见小孩儿落了地, 低头亲昵的蹭了蹭小孩儿的胳膊。小孩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马的额头。那马竟像听懂了一般, 仰头喷出几息鼻息, 默默走到了一旁。
“挺聪明啊, 你这马。”温峥笑道。
“那是!”听人夸自己的马,小孩儿当即开心起来,自豪道。
温峥被小孩儿直爽的性格逗笑了,“你的马儿那么懂事,你怎么不跟它学啊?”诱哄道。
“你想说什么?”小孩儿却比温峥想的要聪明许多, 警觉的后退了一步。
小孩儿身后的侍卫跑上前来, “世子, 当心。”小孩儿心虚的瞪了那侍卫一眼,“我不怕他!”。
温峥忍住笑, “我们今天也要在这里狩猎。”说着指了指身后严阵以待的同伴。
“你说了不算!”小孩儿倏地抽出侍卫的佩剑, “除非你打赢我!”
一个八岁小儿找自己比武, 已经年有十六的温峥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别闹, 那剑太危险了, 快放下!”
一句话成功激怒了小孩儿, 一道银光闪过,再次回过神时明晃晃的剑刃正抵在温峥颈上。
温峥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确定拿着剑的确实是那小孩儿而不是他身边的守卫。
“你来真的吗?”温峥问道,“我可不会因为你小就让着你。”
“你看不起我?”小孩儿怒道。
温峥冷笑一声,“你偷袭在先,还想叫人看得起?”
小孩儿到底还是孩子,果真上了温峥的当,放下剑抱拳道,“鄙人迟秋意。”
温峥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在下温峥。”
两人的第一次比试就那么开始了。
巧的是,那时的裁判也是顾风雪。
迟秋意性子急,比赛伊始便连连进攻。温峥看准了小孩子体力差,不缓不急的抵挡着,打算等耗到小孩儿没了力气再好好同他讲道理。
迟秋意却看穿了温峥的计谋,不再步步紧逼,转身唤来自己的马儿,翻身骑了上去。
“你作弊,不是说要单挑吗?”温峥一看急了,他的马脾气很大,跟了他快五年还是说翻脸就翻脸,比大爷还难伺候。
迟秋意笑道,“马也是作战的重要助力,你这么大年纪了该不会不知道吧?”
温峥成功被激怒,召来自己的马,和迟秋意在马上对战起来。
迟秋意人小胳膊短,马上作战也没有优势。但是他箭法很好,甩开温峥一段距离后,开弓嗖嗖射了几箭,箭箭直冲要害。偏偏温峥的大爷马这个时候发起了大爷脾气,温峥不幸中了一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王爷!”
温峥的侍卫匆忙赶来,抽出剑将迟秋意包围起来,“刺杀武宣王,论罪当诛!”
温峥挣扎着爬起来,“我还没死呢!”
侍卫们连忙跪下认罪,“王爷恕罪!”
随行的御医闻声而至,替温峥检查了伤口。迟秋意那一箭正巧射在温峥左肩,距离心脏很近,但是伤口并不深。
御医找了一个侍卫帮忙,两人合力拔出箭,又给温峥敷了药。包扎好伤口时,温峥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脸色煞白。
迟秋意站在侍卫的包围圈外,低着头,拿着弓。
他是不是闯祸了。
和温峥一同来的纨绔子弟们早就吓得抖成一团,站在远处不敢上前。顾风雪大着胆子过来,确认温峥没有生命危险后,说,“小世子,这下,你绝对赢了。”
“真的吗?”迟秋意恹恹问。
这回顾风雪没有心情逗孩子了,他虽然只比迟秋意大三岁,但是人早熟,想的也多。半晌,点头道,“真的。”
御医要带温峥回宫,温峥不肯。御医不敢和皇后的亲弟弟争执,让步道,“王爷,您总不能在这里疗伤。”
温峥四下看了一眼,“你们让开!”对侍卫们讲。
侍卫们让出位置,温峥看到了和顾风雪聊天的罪魁祸首。
“迟秋意,你心情很好嘛!”温峥说。
迟秋意转回身,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要去你家疗伤,这是你欠我的。”温峥理直气壮道。
“不行!”迟秋意急了,这事儿被迟重知道会出大事的。
“你说了不算!走,去将军府!”
这事儿迟重最后还是知道了,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只是问迟秋意害不害怕,怕的话以后就不去军营了。
“这怎么行!”迟秋意刻苦习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建功立业,不让他去军营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迟重便叹了口气,“也好,你这个性子确实该去军营磨磨。”
容安和温文婷自然也知道了,温文婷虽然心疼弟弟,但是容安说男孩子比试难免出意外,更何况对方还是不知轻重的小孩子。
“这事儿主要责任还是在温峥,秋意年纪小不懂事儿。他年纪可不小了,怎么能跟小孩子较劲呢?”容安怪道。
温文婷连忙替弟弟求情,主动请罚温峥闭门思过一个月,这才让容安免了温峥的其他处罚。
温峥在将军府养了一个月的伤。他是病号,活动相对自由,每天早上趴在窗边看迟秋意被迟重拎到武场练武,晚上看迟秋意顶着月色舞剑。
今日的起舞算什么,月光下的迟秋意才是飘逸如仙子。
见之不忘,日思夜想。
那之后,温峥便成了将军府的常客,迟重也乐得有人帮忙看孩子,放心的把小迟秋意交给了他。
两人理所当然的从看不顺眼的对手逐渐升级为无话不谈的好友,直到两年前。
温峥懊恼的一拳锤在了车厢上,砰的一声响,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王爷,何事?”侍卫在门外小心的问道。
“继续走吧。”温峥说。
车轮重新转动,温峥闭上眼睛。他已经查了丰益楼整整两年了,可还是没有找到背后的推手。
他一定要找出那个人,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圣上,今儿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回宫路上,伺候容岩的小太监小心的问道。
容岩捏了捏眉心,“烦,别跟我说话。”
一个世界是意外,两个世界是巧合,三个是什么?
“宿主……”003弱弱出声。
“你终于打算招了吗?”
“这真不是我干的!”003这次是真的无辜,“我只是想提醒宿主不要因为这件事分心,无论他是谁,只要他不影响您的任务不就好了吗?”
“哪怕他真的是我的前男友?”
003疯狂点头。
“你可真是心大,哦,我忘了,你压根就没有心。”
“可是宿主,您越是为他烦恼,不越是说明了他在您心中的分量吗?”003虽然没有心,但是它有脑子。
容岩被一声惊醒,是啊,既然已经决定和秦瑟了断了,那些不愿回想的过去就不该成为伴随他一辈子的阴影。
他还要完成任务,风风光光回到原世界,快快乐乐开始新生活。
所以容岩放弃纠结那个困扰了自己三个世界的名字。
回到宫中后不久,国师求见。
国师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男子。
男子十分年轻,高眉深目,气质超然,看上去就不是朝廷中人。容岩猜测这人说不定又是国师的哪个师弟。
果然,国师开口便是“求圣上成全。”
“成全何事?”
“这位是臣的师弟,想在宫中谋得一官半职,特求圣上成全。”
谋职?容岩登基一个多月了,对朝廷和宫中事务仍旧一无所知,“这好说,国师看中哪里,叫小师傅过去就是了。”
“臣不敢。”
“这……”容岩想了半天,适合国师师弟的职务……“观星司怎么样?”
“秦瑟,还不快谢旨隆恩。”国师忙道。
那青衣男子立刻谢恩道,“谢圣上赏识!”
“等等,国师,你刚刚说他叫什么名字?”
“启禀圣上,小人名叫秦瑟。”青衣男子答道。
“朕问你了吗?”
“小人知罪,还请圣上息怒!”
“师弟年幼,还请圣上息怒!”
国师和青衣男子一同跪下,谢罪道。
容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在国师的面子上,朕就暂且不同你计较了——你觉得这可能吗?拉出去三十大板!”
“宿主,您果然还是很在意啊。”003突然冒了出来。
“我咽不下这口气。”容岩气得喘息都快了几分。
秦瑟被人带了下去,国师还跪在地上,脸色铁青。
“国师,您还有什么事吗?”平复好呼吸,容岩问。
“圣上,您是不是在别苑碰到了什么事情?”
“国师是觉得朕在迁怒您的师弟?”容岩反问。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圣上今天有些奇怪。”
“朕也有同样的问题,”容岩起身,走到国师身边,“国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师弟呢?”
门外传来惨烈的行刑声,国师挺直身体,“圣上怀疑秦师弟的出身?秦师弟的父母乃是江湖中人。五岁便拜入师门,十五年来从未下过山,更未曾与外界有过任何联系。”
“哦?”容岩陷入了沉思,五岁便拜师,总不能是秦瑟比他早十五年到这里吧。毕竟距离他离开上个世界不过也只是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已。
“难道真的是我认错人了?”容岩问。
“宿主,您忘了吗?您不能因为任何人分心!”003恨铁不成钢道。
容岩长长呼出一口气,是的,没有任何人。
“平身吧,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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