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出十五, 皇城便开始热热闹闹的准备新皇的登基大典了。
国师算好了日子,这个月的三十是个好时候。三十的前一天,礼部尚书带着备选的新年号早早便等在了太宁殿外。
容岩正犯着困, 看都没看随手一指,“就它了。”
“景嘉!”
礼部尚书这一嗓子给容岩喊清醒了, 眨了眨朦胧的大眼睛, “什么?”
“回皇上,是景嘉。”礼部尚书跪得端正,高高举起容岩刚刚选中的年号。
“好, 挺好!”容岩只能装傻。
好不容易送走了礼部,国师又来求见。
容岩梦游般跟着国师走完第二天的流程, 接着便开始沐浴焚香, 好不虔诚。
一直折腾到半夜, 容岩才躺到床上。睡了不知多久,天还黑着呢,便被喊醒更衣。
半梦半醒间,容岩听到国师说,“起!”
再次清醒时容岩已经坐在龙椅上接受众臣跪拜了。
容岩恨自己醒的为什么这么不是时候, 硬着头皮听完一通又一通文绉绉的彩虹屁, 总算熬到了下朝, 礼部又来报明天的宴会已经准备好了。
容岩这才想起,他还要做任务呢。
“名单给我。”迷糊了整整一天的容岩终于打起了精神。
礼部侍郎奉上名单, 容岩一眼便看到了迟秋意的名字。
这怨不得他, 在一堆清风霁月的名字里, “秋意”这两个字实在突出, 想刻意忽视都难。
又费了好些时候找到那便宜舅舅的名字, “温峥”, 明明排在名单的最前头,却因为容岩心急被跳过去了。
“位子排好了吗?”容岩问。
“排好了,就是按照名单来的。”
名单分为两列,一列以温峥为首,另一列的首位叫顾风雪。
“这顾风雪是什么人?”容岩问。
“是顾丞相的公子。”礼部侍郎知道新皇刚回京不久,对京中事务少有了解,耐心解释道。
“让他和迟小将军换一换吧。”容岩点了一下后排迟秋意的名字道。
“这……”礼部侍郎犹豫了一番,“武宣王和迟小将军向来不和,如此安排是太后的意思。”
容岩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武宣王就是他那便宜舅舅。
“他们不和,这怎么能行?”容岩佯装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正好借这次机会让朕亲自为他们调解一番。”
“这……”礼部侍郎还在犹豫,“太后那边?”
“朕亲自去说。”
容岩说到做到,礼部侍郎前脚告了退,他后脚直奔太慈宫。
温文婷见了容岩很是高兴,拉着容岩的手问东问西好不亲热。
容岩尴尬的笑着,待温文婷说得差不多了,抓着太后的袖口撒娇道,“母后,听说舅舅和迟小将军关系不好?他们一个是您的亲弟弟,一个是迟叔叔的独子。迟叔叔和父皇关系那么好,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关系不好呢?”
温文婷忧愁的拍了拍容岩的手,“孩儿,这话说来话长。”拉着容岩到正厅坐好,接过婢女手中的茶水亲手为容岩斟了一杯。
容岩捧着暖乎乎的热茶,一副听故事的好奇模样。
温文婷慈祥的拨开他额角的碎发,她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生生在北疆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呢?悲喜交织中,开始凄凄切切的讲述起那两人的恩怨来。
“前几年,大概是永元三十年,不,是永元三十一年。那年,你父皇的病已经很重了。我求国师快些将你接回来,国师不依,说你尚未及冠,如若莽撞行事,必将酿成大错。于是我只能盼啊盼,盼你父皇早日好起来,盼你快快长大。也是那一年,峥儿和小意他们,闹出了那门子事。”
温文婷并不是直接当事人,所知道的全都是温峥后来转述给她的。在温峥的描述里,他和迟秋意仗着艺高人胆大,听说庆阳城南的丰益楼其实是某暗部组织的据点,便挑了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夜闯丰益楼。结果中了埋伏,两人狼狈逃出。出逃途中温峥不幸中了剧毒,与迟秋意走散。还好宫中的人及时赶到,将温峥救下。
至于迟秋意,第二天容安召迟家父子进宫,迟秋意不仅毫发无损,而且矢口否认昨晚曾去过丰益楼。
“舅舅怎么说?”容岩问。
“他?他毒糊涂了,一会儿改口说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一会儿又疯疯癫癫的说没有去过。”
“说不定舅舅和迟小将军真的没有去过呢?”容岩故作天真的问。
“没有去过你舅舅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想起这件事温文婷就来气。
“舅舅除了中毒还受了伤?严重吗?”
“很严重,头破血流的。峥儿是老来子,你外公外婆对他一向疼爱,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所以您这才觉得他们两个不和?”而不是真的不和?
“你根本不知道你舅舅那晚的情况有多危急,所以自那以后我便不让他与那迟家小儿来往了。”温文婷说着抹起眼泪来。
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母后,孩儿明天会帮您看着的。”
“那就好。”见孩子如此懂事贴心,温文婷欣慰的松了口气,“你如果能早些时候回来就好了。”
容岩便笑笑离开了太慈宫。
第二日,山间别苑,受邀的青年才俊们成群结队到来。这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未曾见过新皇,再加上年纪相仿,话语未免多了起来。平日幽静的别苑一时热闹非凡。
一片喧腾中,容岩乘着步辇缓缓而至。众人骤然噤声,好奇又紧张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
被众人注视的容岩也很紧张,但是还好他怎么说也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很快便镇定下来,并在人群中找到了任务对象。
温峥笔直的站在衣着光鲜的世家公子之间,即使衣着朴素,依然不落下风。众人看到小皇帝在看他,纷纷让出位置,
“武宣王,皇上在看您。”有自认为和温峥关系不错的,偷偷提醒道。
温峥这才看向容岩,轻点了一下头。
容岩没有理会他,继续在人群里寻找迟秋意,视线扫过大厅,终于在角落看到一个侧对着自己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正脸,但是那身黑衣却实在眼熟。
容岩便径直走到黑衣男子面前——不是迟秋意还能有谁。
“迟小将军,”容岩笑道,“初次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迟秋意颇意外的抬起头,看到容岩那一身打扮顿时心下明了,连忙作揖道,“微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你怎么和迟叔叔一个样子?”容岩打趣道。
迟秋意便深深低下了头,“微臣不敢。”
“免礼吧,今天把你们叫来就是为了认脸,一个个这么拘谨,以后不敢再叫你们过来了。”
众人立刻行礼道,“谢皇上!”
容岩既无奈又无语,只能给身后的小太监使眼色。
那公公便扶着容岩入了座。主子都坐下了,众人没有继续站着的道理,也都纷纷到位子上坐好。
短暂的喧哗后,现场又陷入一片死寂,因为大家发现,不对付了整整两年的武宣王和迟小将军竟然破天荒坐到了一起。
这可是两年里从未有过的奇事,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容岩看到了众人的反应,颇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不止他的便宜娘,大家都公认这两位关系不好。
那两位当事人呢?
容岩率先看向年轻气盛的迟小将军。
迟秋意果然不负他所望,满脸都写着“离老子远点儿”。
容岩忍住笑,又看坐在迟秋意对面的温峥。
温峥到底要年长些,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没有端倪就是最大的端倪,容岩越发肯定这两人之间一定有猫腻了。
所以宴会真正开始前,容岩亲自端了一杯酒来到迟秋意面前。
“听闻迟小将军六岁便跟着迟叔叔,哦不,迟老将军习武,十四岁便上了前线,想来一定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迟秋意连忙起身,“皇上过奖。”
“朕从小在北疆长大,从未见识过咱们中原的武艺,不如借着今天这机会,迟小将军小露一手给朕开开眼。”
“微臣不敢。”
“迟小将军无须客气。”跟着容岩的小太监立刻适时奉上佩剑。
容岩幽幽笑着,迟秋意再也不好推辞,拿起剑轻舞了一曲。
“好,真是好极了!”容岩确实觉得迟秋意舞得不错,虽然他是实打实的外行,但是迟秋意的身形轻灵,如飞燕如飘云,翩然而至又随风而去,一招一式都极富美感。
容岩情不自禁的拍起了手,众人也跟随容岩叫好起来。
一时,场上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迟秋意身上。容岩偷偷看向温峥,果然看到了他紧绷着的脸。
容岩当即热情的搂上迟秋意的肩膀,“真不愧是迟老将军的儿子,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体弱练不了武功,以后就全仰仗你和舅舅了!”
“微臣不敢!”迟秋意诚惶诚恐的道谢。
众人看向一言不发的武宣王。
温峥的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容岩故意火上浇油,“舅舅,您觉得呢,迟小将军刚刚那舞如何?”手依然搭在迟秋意肩上。
“好。”温峥目视着前方的不知何物,从牙缝里缓缓挤出一个“好”字。
“看吧看吧,武宣王和迟小将军果然不和。”有人小声道。
迟秋意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一副不想和温峥计较的样子。
容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我舅舅平时挺严肃的哈。”
迟秋意不悦的皱了一下眉毛,“他?”
“难道不是吗?我每次看到他都总是板着个脸。”
“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他那张脸皮撕烂!”迟秋意咬牙道。
容岩便好笑的看着他。
迟秋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微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恕罪恕罪!今天是个好日子,说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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