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柔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埋头饮酒,忽听殿上道“太后,这殿中燃的可是龙涎香?久闻龙涎清冽,今日殿中燃着,飘飘渺渺,我众人竟似入了神仙之境,真是涨了见识了。”

    说话的是忠靖王妃,秦柔听秦老太太说过,这忠靖王妃是太后的族妹,而忠靖王妃的表妹年方二八,生得姿容秀丽,也是凤位的有力竞争者。

    “王妃说的是,这龙涎的奇特之处,便是只需这小小一丸,便能满室生奇香,其味甘甜清冽,其状飘袅,非寻常香物可比,听闻,忠靖王妃的妹妹,亦深谙焚香之道?”

    这便是递了话头给忠靖王妃,看来,太后确实是对这忠靖王妃的妹妹有意。

    众人皆随着太后的眼神望向忠靖王妃身边的姑娘。

    忠靖王妃恭敬施了个礼,笑道“太后果然好记性,令淑于诗书舞乐上没天赋,读爱焚香品茗,只不过是玩乐罢了。”

    “妃谦逊了,诗书舞乐,焚香品茗之事可大可小,小则闺阁之乐,大则殿前雅趣,前朝以来,闺阁中喜诗书的多,喜香的少,因此难遇兴致相投的,可见,令淑与我有缘,今日,我便将年前苏门上供的龙涎香,赏一丸赐给令淑吧。”

    忠靖王妃诚惶诚恐“令淑还不快谢过太后赞誉。”忙领着令姑娘进前施礼谢恩。

    秦柔向这位令姑娘看过去,只见她微笑着起身,跟在忠靖王妃身后,徐徐来到殿前,步履摇曳,头上的流苏并不见摇动,端庄大方,行止有礼,不见丝毫错处。只是,这姿容样貌,在众名门淑女中只能算作中上,并无出众之处。

    令淑柔声道“谢太后夸赞。”

    “近前来让哀家瞧瞧,上回见到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只知道跟着皇帝身后,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的叫,谁料,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

    至此,谁还听不出来,太后有意要将皇帝和令淑的关系拉近。

    那令姑娘听了,含羞半瞬,又恢复如常,只怯怯地看向了皇帝一眼,便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牵起令淑的手,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少女,笑开了眉眼,“皇帝,可还记得令淑?六岁时,跟在你身后,满园子里胡闹,还在御花园摔掉了颗门牙,谁能想到眼前这温婉标致的美人儿,就是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听了这话,众人皆陪着乐了出来,仿佛也见到过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母后说的是。”皇帝也没有望向令淑,只举杯向他母后敬酒,不知是碍于礼数,还是对这令姑娘无意。

    “可见,忠靖王妃教养的好。”邕王妃适宜地赞了句。

    众人正陪着太后笑,姜敖轻飘飘扫了眼令淑,冷哼一声。“要说起这焚香,不可不提京兆尹安家的姑娘,那可是京都名门子女中,最善制香的。”

    显然,姜敖看中的人并非令淑,相比起一个远在天边不能把控的郡王之女,姜敖自然更愿意推他的心腹之人,坐上这凤位。

    京兆尹安厢,“这……”了半天,看看姜敖,又看看太后,尚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已放开令淑的手,侧了半身过来“哦?安大人有这等蕙质兰心的女儿,不给哀家引荐引荐?”令淑知礼的向后退了几步。

    那安姑娘已上到殿前,自有一身风韵,立时吸引了男儿的目光,到也不足为奇,这安姑娘妩媚动人,姿色上比令淑胜了不止一筹。否则姜敖也不会打算将她送与皇帝身边了。

    太后嘴角弯起合宜角度“这便是安姑娘吧。久闻安姑娘多才,未料竟也精通制香?”

    安氏按耐着心中欢喜,娇娇回道“太后,臣女自幼学习调香制香,不敢说精通,只是这制香的本事,这京都城中,除了太后,只怕也没有旁人能与臣女做比。”

    太后亦笑道“既如此,日后也要常来宫中走动,王公公,亦赏一丸龙涎于安姑娘。”

    “太后,苏门所供龙涎只有三丸,这丸送出去可就只剩一丸了。”

    “这有什么要紧,哀家看到安姑娘心里欢喜,岂在乎一丸香?”

    忠靖王妃的脸上神情滞了一瞬,太后这意思,可是要换人选?

    一时间,久在太后身边应酬的忠靖王妃都看不分明,更遑论他人了。毕竟姜敖势大,就算太后和皇帝有自己的倾向,也难免迫于前朝琐事,顺了姜敖心意。

    而只要姜敖还稳坐在这里,在凤位这等紧要事上,他便不可能向皇帝和太后让步。

    更何况,皇帝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男人都一样,一见倾心,倾的自然是美色,这令姑娘再贤淑,却没有姿色,小皇帝说不定真的会顺了姜敖心意。

    太后默了半晌,又倚了回座上“王公公才刚说还剩一丸龙涎?”

    王公公笑道“正是呢,去岁,苏门供了三丸龙涎,圣上孝顺,都送来了太后这儿,只怕我大宛也只有这三丸。”

    “那可就不见得了,我大宛本事高的人不计其数,未必弄不来这劳什子。你们不过哄我在宫里没见识罢了。”

    “太后玩笑了,咱们可不敢,事事必以太后和圣上为先,有了这东西谁还敢私藏不成。”忠靖王妃笑道。

    “呵,罢了,哀家今日见了这些年轻孩子开心,不如将这一丸,也送给他们如何?”

    王公公笑道“太后您老人家难得这么开心,就是不知道谁家孩子有这福气了。”

    各家的姑娘,不自觉将身子坐的直了些,偏头向太后看去,甚至连秦洺都咬了咬下唇,万一就被太后挑中了呢?

    在这种情形下,谁都难免盼一个万一。

    “你是个极聪明的,还不知道哀家想的是什么?唤秦仲家的女儿,秦柔上前来。”

    秦柔只觉的众人的目光唰又聚在了这个角落。

    秦柔只来得及呆片刻,便被慌张收拾仪容跟着王公公上前行礼。

    秦柔尽力学习令淑仪态,到底是在殿前,丝毫差池,只怕就有杀身之祸。

    秦柔陡然觉得那令淑真不是个平常角色,她纵然再努力,都感觉得到,自己头上这步摇,快摇成了拨浪鼓了。

    东施效颦啊!

    姜茵身后最爱八卦的几家女子窃窃私语起来“原来她就是秦柔。”

    “与韩向定了婚约的原来就是她。”

    “呵,韩大公子那样放浪形骸的人,什么绝色没见过,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你说到时候不会独守空闺吧。”

    “别这么说,我看她也有几分姿色,不知道能不能让韩大公子回心转意啊。”

    “一双眼睛能看罢了,刚才你也见了,那张脸不能看!韩公子会不会婚后,住在楚楼,再也不回府了呢?”

    “不过,依我看,郎无才,女无貌,倒也是天生一对呢。”几人以扇子掩着嘴笑。

    秦柔没心思理会众人议论自己的婚事与容貌,只是一边不疾不徐地行礼,一边暗自揣摩太后心思,如何这吃瓜又吃到了自己头上呢?

    “皇上万岁,太后千秋,秦仲长女秦柔参见圣上、太后。”大殿空寂,秦柔扬了扬声道。

    “好孩子,前儿在园子里见着你,哀家便喜欢,今日便将这丸龙涎赏给你,也向哀家替你父亲问好,这些年漠北能这样让皇帝放心,自然是你父亲的功劳,秦将军是个倔脾气,不肯受皇帝的封赏,小小一丸香,聊表哀家的心意罢了。”

    “臣女替父亲谢过圣上太后封赏。”

    这回她明白了,太后将香赏给她,一是要告诉各家姑娘,有了婚约一样能得封赏,也就是说,这香最后赏给谁,并不代表这凤位就属意谁。二是提点姜敖,行事自重些,秦仲将漠北打理好,亦不愿受赏,相形之下,姜敖是否太居功自傲了些。

    只是如此行事,难免将秦仲与秦柔又引至这风口浪尖,看来秦仲的闲散野人,是做不了多久了。

    秦柔规规矩矩行完谢恩礼,又端端坐了回去。

    秦柔向秦老太太身边凑了凑,深觉自己今日给秦家惹了太多口舌,欲言又止道“祖母~”

    秦老太太内心自然明白秦柔的担忧,无非是将秦家推上了风口浪尖,可自秦仲回京,她就知道,这一天,在所难免,哪怕他们是在漠北,都是躲不过的“丫头,无妨,你做得很好。”

    秦柔陡然间有些泪目,正如秦威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秦家人同进同退,便是风口浪尖,亦没什么可怕的。

    秦柔埋头饮了两杯酒,才将情绪掩了过去,只觉得胸膛间热热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脸上难免爬上了红晕,只是掩着面纱,旁人看不真切,只是眼里亦笼起了一层水雾。

    秦柔忙拭了拭眼角,一抬眸,才发现正有一目光灼灼射了过来,这目光似已追了自己许久,如今,众人都在看殿前的歌舞,唯独这一支,并不曾放过她,秦柔动作稍稍一停,对望过去,果然是季华。

    秦柔似不经意又含着几分好奇地迎上季华的目光,季华却也不避让,盯住她不放。

    两人生生对视了半晌。

    秦柔含着三份懵懂,两分羞赧,缓缓地将头埋了埋,活脱脱一个含羞带臊地少女。

    季华端起眼前的杯,饮了半杯酒。

    “公子,你身子才好,太医叮嘱过,您不能饮酒啊,这若让小姐知道了,又要埋怨小的。”旁边的那小子将季华手中的杯子接了过去,劝道。

    季华自入赘到姜府拜,又拜内阁大臣,殿前引经据典、进言献策、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殿下又有一众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地围在身边,就是有个头疼脑热,都有数不尽的人请医送药,关切万分。

    金钱、权力、娇妻,他都有了,可这心里仍总是空落落的。

    没有人比他心里更清楚,他所有的一切,依仗的都是姜敖,都是他的娇妻姜茵,就连这朝中众人看他的神情,都难免在艳羡之余多了几分奚落和鄙夷,更遑论他素日里在倨傲的姜敖和姜茵面前小心翼翼,俯身做低了。

    姜茵对他也并非不好,只是她素来不许旁人忤逆自己的意思,就连季华见什么人,饮几杯酒,何时起身,何时安寝都要一一过问,亲自安排。

    时日久了,季华难免心生厌倦,只觉的自己是那笼中的鸟雀,是他父女二人的玩物罢了。

    自那日在宁安观见了秦柔,季华竟接连几日都梦到他在秦府做门生的日子,梦到那个事事以他为先却全族被他害死的女孩子。

    谁料没两日,又收到了那个手炉,季华一时惊恐,胆魂俱飞,忧虑萦心,夜夜噩梦不散,终日卧床不起,人生生瘦了几圈儿。

    病势转好后第一件事,便是着人去打问那日出现在宁安观的姑娘,谁知道竟是秦仲的女儿秦柔。

    二人同名同姓,样貌也相近,可人家秦家的女儿自小长在漠北,从未踏入京都半步。秦仲与秦素虽则姓氏相同,却也无血脉亲缘,并非族亲。

    怎么看,二人也没有半分半毫的关系。

    昨日,他打发出去探寻的小子回来,说是查到送手炉之人,竟是秦素的一个门生,日日呆在自己身边的李秀才,此人暗暗安排人送手炉,学字迹,又暗暗收集证据,准备联合朝上同谋弹劾自己。

    那人险被抓住虽逃了出去,可据出去探寻的小子说,跳了崖,尸骨无存,估计生还之望不大。

    季华现在想来,尚觉得朝上这群人可笑,若是一纸弹劾就能将他拔除,那他这姜敖的贤婿便是白做了,秦素不愧是秦素,养了多少天真的书呆子,这些书呆子只会坐在暖阁中写写弹劾文章,没有势力,没有手腕,犹如散兵游勇,还自以为能将他扳倒,如今此人落败,朝中内应忌惮他翁婿二人,只会与李秀才划清界限,装作无事,撇清自己,更别提什么上书弹劾了,为这群没骨气的东西,还要跳崖自尽,果然,秦素的学生都和他一样天真。

    自此,此事终了,季华睡了这半月来唯一一场囫囵觉。

    季华又听闻,秦仲家的姑娘今日也会列席,不知怎么,心里总想见她,这才养了精神赴今日的宴。

    于是,自他坐在席上,眼神难免就落在了秦柔身上。

    这会儿秦柔望向季华,眼角眉梢俱是情谊,只是含羞缓缓低下头的动作,竟挠得季华心痒。

    不得不说,他对这个女人是当真充满了好奇。

    正在此时,秦柔与秦老太太耳语两句,便起身了,与浣纱二人恭恭敬敬从角门退了出去。

    季华眼瞅着秦柔袅袅娜娜地出去了,竟也直直地站起身子,仿若要跟出去,脚迈了出去半步,才想起姜茵也在对面,忙向姜茵忘了一眼,见她竟与几位郡王妃聊得兴起,便放下心来。

    “我出去方便一下,你在这里候着。”安排完身边的小子,季华头也不回,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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