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逍遥城中的销金窟是哪里,绝对不会是醴花馆和大通赌坊,而是一处名为“逍遥楼”的存在。
安华年眼尖,一眼便看出了此中的玄机。
他发觉,逍遥城中有三种人,一种是富气,一种是官气,这两种人大抵会去醴花馆和大通赌坊,不用问也知道是去做什么。
而第三种人,则是贵气,这些人都会去一处名叫“逍遥楼”的地方,估计那里会有一些特殊的存在。
安华年站在逍遥楼前略微一打量,便也不禁感叹一声奢侈,上等的金丝楠木为桩,要知道,有的人寻求一生也寻不来一巴掌大小。
瓦是琉璃的,若是碎上一块,怕是要上百两银子。
安华年看着那瓦,忍不住联想到了秋思弦的十五两,他嘴角一弯,笑的有些苦涩。
“第一次来吧?”
安华年回头一瞧,见是一个胖子,那胖子的肚子,堪比逍遥楼前的玉狮子大了。
“来过几次。”安华年装就要装到底。
胖子的面具上写着“亥一”,几道笔画像极了褶皱,再配上他的身材,说是猪妖也有人信。
胖子哼笑着说:“看着不像啊,这东西你都没见过,不会是混进来的吧?”
安华年笑了笑,他说:“确实没见过,家里没这么寒酸。”
胖子一听,晃动起大肚子哈哈大笑,他说:“兄弟,来这边吹牛,你那里风大。”
这话说的有些耳熟,可惜安华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安华年指了指头顶上的瓦,他说:“我家的瓦是墨玉的,夏日里很凉快,琉璃么,有些热了。木料我家不用楠木的,那东西阴雨天有股子腐味,我家只会用沉香木。”
他这说完,那胖子怔了怔,等反应过来时,安华年已然走进了逍遥楼内。
“这也太能吹了吧?”
胖子似乎不甘心,快步也跟了上去,没有两步便追到了安华年的身边。
“兄弟,敢不敢报个来路,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牛。”
安华年咧嘴一笑,他说:“我看你才是第一次来吧,这的规矩都不知道?”
胖子被他教训的次次吃瘪,这是他从小到大有没有过的经历,可他又不敢对安华年怎样,毕竟这里是逍遥城,能够出入这里的,非富也即贵了。
胖子无奈苦笑一声,他说:“那你这就不是耍流氓嘛,无证无据的,还不是任你说了。”
安华年使了一招“反客为主”,果然,那胖子的语气弱上了几分。
“这好办,既然是你问我,那你先报个来路不就得了,若我觉得你入法眼,我也报自己的来路。”
胖子一听,咬了咬牙,他思忖再三之时,安华年已是冷哼一声快走了几步。
胖子似乎从未如此的难堪过,他重重的一跺脚,便又追了上去。
“我只能说,我是从西边来的。”
安华年“嗯”了一声,他故作神秘的挥挥手,说道:“入不了眼,算了。”
“嘿!”胖子被气的怔在了原地,他不服,又再一次的追了上去。
这一次,胖子直接挡在了安华年的面前,他张开手来拦住了去路,不忿道:“兄弟,你若是这样说,那咱们可就结梁子了。”
安华年不禁莞尔一笑,他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随便你,西边的,就是入不了眼。想那西陆王陆铎,在去岁时向皇帝乞讨一千三百八十五万两,就冲这份寒酸劲儿,他西边的谁也入不了眼!”
说完,安华年一把推开了胖子,大步的走进了逍遥楼中。
而那胖子,则是如遭电击一般的立在那里。
四大藩王之中,东海王最为富有,掌管天下的海运,银钱自不用愁。南宁王地处鱼米之乡,米粮占据了整个离朝的一半,又有“国仓”之称。北安王临近边关,仗着军力大杀四方,境外异族俯首帖耳,仅牛羊金银纳贡便不计其数。
唯独西陆王陆铎,岂是一个穷字可以形容的……
西南潮湿,多有蛮夷闹事,西北干旱,常年颗粒不收,无法,陆铎只好每年向赵允如发去求岁函,乞求银钱支援。
而胖子震惊的地方在于,陆铎求岁赐之事本就尴尬,故而很是秘密,可安华年不仅知道此事,反而能将数字说的一字不差,可见他有见过这份求岁函。
这便奇怪了,能看到这份求岁函的绝对不超过五个,赵允如批复,赵德启拨钱,往来送信的差使,剩下一个,可能是赵允如身边的宦臣李唐。
胖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这“辰九”是个太监?
听闻太监喜欢认义子,那“辰九”说不准就是大太监李唐的义子。
胖子看着安华年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像,他不知道安华年才十四,只看其身形不矮但却偏瘦,说起话来也略带童声,这么一看,还真有几分太监的影子……
胖子砸吧砸吧嘴,心中顿时有了算计。
安华年这边风生水起,再反观秋思弦则是天差地别。
秋思弦跃进山圈之中,刚一落脚,便闻一股难闻的气味。
秋思弦略微一算,登时明白过来,这味道是硫磺。
住在山里的人,常常会将硫磺撒在家门口,以此来避毒虫毒蛇。
由于长期吸纳硫磺,往往这些人的寿命也并不长,故而现在很少有人这样用了。
秋思弦轻掩口鼻朝山里走去,既然能闻到硫磺,那说明附近应该是有人家的。
果不其然,走出不远,便见炊烟。
秋思弦提着剑走了过去,只见此地颇为古旧,人们身着粗布麻衣,以石锅为食,以石刀为刃,便是倒退个一千年,都未必会有人这样生活了。
人们一见到秋思弦,登时惊作了一团,年纪小的娃娃们,拔腿便逃回了各自的草棚屋子。
还是有一些年岁大的人斗胆上前,问道:“姑娘,你是何人?”
秋思弦很是警惕,没有急着答话,而是先打量了一圈此地。
此地勉强算是个村,一眼望去,约有五十来户。
家家户户此时门窗紧闭,但却能发觉,有一双双的眼睛正在偷看着自己。
秋思弦抱剑施了一礼,她说:“老人家,我是从外面来的。”
老叟一听,面色一喜,忙追问道:“哦?姑娘,那‘飺’现在如何了?”
“什么?”秋思弦一时没有听懂,若是安华年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听的懂。
飺,是一种传说中的妖怪,以活人为食,性情暴戾。
待老叟解释完后,又看向秋思弦,不解问道:“你从外面来,难道没有见过‘飺’?”
秋思弦摇了摇头,她说:“外面并没有什么‘飺’。”
老叟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上下打量起秋思弦来,他凝视了许久,凝视到秋思弦都有些累了之时,只见他忽的一指秋思弦,厉声道:“拿下她!”
这边说完,各家各户门窗皆通,一道道人影自屋中跃出,随便一数,少说二十来人。
秋思弦顿时摆开了架势,她知道,这是要开打了。
老叟后退到人群之中,他冷笑道:“不用问,这女的一定是‘飺’变的,或者是‘飺’的手下,大家快将她擒下!”
话音一落,这二十来个汉子便齐齐的冲了上来,若是安华年在,怕是早就吓的屁滚尿流了。
不过对于秋思弦来说,她却并未在意,因为这二十来个汉子一看便知,一定是庄稼汉出身,并不会什么武功招式。
即便她身上有伤,要对付这二十来个汉子,也绝对要比酒肆中的二十来个汉子要容易。
秋思弦后退一步,单掌劈出,登时狂风大作,只见一股怪力自她掌心而出,如同一片黑云,瞬间将他们笼罩。
在笼罩之后,众人只觉得浑身酸麻,纷纷应声倒在了地上,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老叟一见,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
他这一叫,家家户户的妇孺都夺门而出,来到自家男人面前,将其护在了身后。
老叟指着秋思弦,惊叫道:“是妖术啊!她真的是妖怪!”
秋思弦不想引起误会,赶忙一摆手,解释说:“我这不是妖术,我也不是什么妖怪,更不是你说的‘飺’,我用的是内力,只是将气劲打在了你们的华盖穴上而已。”
慢说是老叟了,便是寻常之人,也绝对听不懂她说的东西。
老叟咽了咽唾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朝着秋思弦纳头磕拜,带着哭腔求饶道:“参见‘飺’大人,大人行行好,放了我们吧,我们这里可是一个当神卫的都没有啊!”
“神卫?”秋思弦也不傻,她琢磨了一下这个词,便忽的一笑,说道:“不错,我就是要找这些当神卫的,你告诉我,哪里有神卫?”
老叟见她应承了下来,顿时磕头如捣蒜一般,他摇手一指身后,说道:“后面的石头,他家就是当神卫的,昨日当的,我亲眼所见。”
秋思弦俏脸一板,斥道:“胡说八道,石头怎么当神卫?”
老叟生怕她发怒,赶忙解释道:“‘飺’大人息怒,一切都是误会了。是那人家叫石头,他们家的石剑做的好,所以叫石头,就住在那边。”
秋思弦眺望一眼,只见约有十里之外,还有阵阵的炊烟生起,想必就是那里了。
秋思弦不禁问道:“这里有多少户人家?”
老叟张口便答:“一千来户。”
“岂不是有三四千人了?”秋思弦特意问了一下,心中顿时疑惑丛生,这三四千人之多,乃是数十倍于外面的人,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两边相距不过一片荆棘,却一个犹如极乐,一个犹如疾苦,当真是令人费解难耐。
秋思弦没有去难为这位老叟,因为她知道,这老叟知道的也并不多。
待秋思弦离开,老叟眼中精光一闪,对着众人喝道:“蚂蚱,蝈蝈,白蛾,你们三个脚程够快,速去联系各寨之人,将此时的情况说明,以便咱们合力将‘飺’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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