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小丫头,脏着手,光着脚丫,轻轻的握住了围栏,尽管上面满是荆棘,不过只要小心一些,一切便都不是问题。
她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能靠近一点外面的景色。
忽的,她见到围栏之外经过一个怪人,那人身上发着光,头发与自己的不一样,盘在一起,煞是好看。
那怪人或许是生病了,脸蛋是红的,唇是红的,就连眼皮之上也尽显绯色。
小丫头将头伸出围栏之外,想要大声的告诉她多喝“姜汤”,可惜那怪人却捂着鼻子飞快的逃开了,留下小丫头在那里好不迷茫。
“少主,城主发话了,真的不能叫您再过去了。”
“我就是要去,你还要拦我不成?”
“少主,您大人大量,千万别难为我们了。”
“呵呵,有本事,你们就去告诉他!”
“少主,少主……”
一阵争吵之后,一位少年郎走了进来,这人与小丫头派若云泥一般。
一个是身着华服,一个是破衣烂衫。
一个是身怀淡香,一个是膻臭难闻。
可即便是这样,那少年却依旧没有嫌弃,而是大步朝她走来,脸上挂着笑意。
此地在逍遥城之后,被山谷所包围,大过了逍遥城百倍不止。
不过这里却很奇怪,没有一点热闹可言,反而处处都透着荒凉之意。
满是荆棘的围栏将两地隔绝,犹如头顶的云层,轻易的划分了天地。
“易哥哥!”小丫头一见那少年,顿时笑的拍起手来,说着话便要回去叫人,来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少年赶忙将她叫住,笑道:“这次来不是给你讲故事的,我是来找你阿姐的。”
“阿姐?易哥哥找阿姐做什么?”小丫头满脸的疑惑,心说自己不比阿姐更有趣么?
少年笑了笑,本想离她近些,可这荆棘着实太危险,他此时注意到了小丫头的手,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阿秀,你的手流血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嘛,不要抓这个栏杆,很危险的。”
小丫头原来叫阿秀。
阿秀抹了把鼻涕,傻笑道:“没事,不疼。”
少年也实在拿没有办法,他也知道,阿秀不是第一次伤了自己的手,谁叫她好奇心重,总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呢。
“阿秀,叫你姐姐去,明天是我的十六岁生日,我想邀请她来我家。”
阿秀一听,小嘴不禁一撅,登时气鼓鼓的说道:“易哥哥,你怎么不邀请阿秀去啊?”
少年怔了怔,遂即尴尬一笑,挠挠头说道:“等下一次我十六岁生日,易哥哥一定邀请你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阿秀高兴的直拍手,喜的就像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尽管她就是十二岁的小丫头。
阿秀一转身,正要去喊姐姐时,她那一对小脚丫又停了下来。
少年颇为无奈,忍不住问道:“又怎么了?”
阿秀将手指含在口中,疑惑道:“阿秀想起来了,姐姐不在呀。”
“什么!”少年一听,瞬时生了一背的冷汗。
姐姐不在。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包含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这里与外界隔绝,姐姐不在,那就是到外面去了。
阿秀咧嘴笑的很甜,她说:“姐姐好幸运啊,能够去外面的世界,阿秀以后也要像姐姐那样。”
少年突然像发了疯似的,他不再顾及什么荆棘,而是死死的抓着那栏杆,任凭掌心淌下血来。
他疯,他怒,他吼,他说:“小薏何时被带走的?阿秀,我们不闹了,你快说,求求你,你快告诉我,告诉我啊!”
阿秀从未见过这样的易哥哥,他发怒的样子着实是将她吓坏了。
阿秀此时恐惧极了,她不断的后退,两只大眼中映出了少年的模样,逐渐的,被泪水浸湿。
“阿秀!阿秀你别走!阿秀!阿秀!”少年用力的喊叫着,嗓子瞬间沙哑了起来。
阿秀头也不会的转身便跑,一边跑着一边喊“爹娘”。
少年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散,他的脑子似乎也跟着不再运转,正当他感到天旋地转之时,一个守卫模样的人赶忙从了上来,将少年扶到了一边。
少年望着那守卫,他记得这张脸,他无数次的见过这个守卫,带走了这里无数的姑娘。
“少主,少主你受伤了!”
少年顾不得手上的伤,一把扣住了守卫的肩头,顿时留在他衣服上一个手印。
少年渐渐的恢复了意识,可他的嗓子却没有恢复,他沙哑的问:“秋绍薏被谁带走了?”
守卫眉头一紧,眼珠转了转,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回忆,想了许久,他干笑问道:“少主,秋……秋绍薏是谁啊?”
少年一下子自地上站了起来,他时而指了指栏杆,又时而指了指自己,他就是不知该如何形容。
秋绍薏,没有饰品,没有发型,没有华服,她就是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又该如何形容呢?
守卫砸吧砸吧嘴,他说:“因为少主明日的成人礼,城主邀请了不少咱们的老客,上面担心楼子里的耗子怕是不够,所以昨日早上的时候,从这里抓了几只耗子。”
在这里,他们称荆棘之外的人为耗子,或许,是因为他们和耗子一样,处于这世间的最底层。
“谁抓的?”少年突然发起狠来,他一把拽住了守卫的衣领,一对秀目此时尽显狰狞。
守卫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吱吱唔唔的说道:“喜娘娘抓的,我可没上手,您是知道的,我是看管这里的。”
守卫还算聪明,他立时反应过来,那个叫秋绍薏的人,或许对眼前的少主很重要。
少主,就是这逍遥城的少主。
少主姓易,名少秋,乃是这逍遥城城主易天钧的儿子,这也是为什么守卫会察觉到不对劲,因为秋绍薏反过来,不正是易少秋嘛。
易少秋一把将其甩开,拔腿便跑,至于跑到了哪里,那便不得而知了。
逍遥城,城主府。
为首坐着的是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人,能坐在城主府正位的,不用问也知道他是谁。
而他的下方坐着的,是一位中年妇人,一位老头,一位文士。
中年妇人正是守卫口中的“喜娘娘”,这逍遥城中的烟花柳巷尽归她管。
老头名叫“哀老”,掌管着逍遥城中的赌坊兽场,年轻时喜好赌骰子,因为输钱被人割伤了脸,于是这一辈子都是一副残相,可这残相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张时时刻刻再笑的模样,也不知为何会自称“哀老”。
至于那位文士,则是“怒先生”,这逍遥城中的一切守卫尽在其手下,若按朝廷的算法,这该是和赵德仲一个官位的,估计赵德仲知晓自己被人和他比,一定会气得发疯的。
易天钧还未开口,喜娘娘先尖着嗓子抱怨起来,她对着怒先生翻了翻眼皮,没好气道:“怒先生,你这下手也忒的重了,好好的一只耗子被你打断了舌头,你告诉我,还怎么伺候那些官人?”
怒先生轻轻一哼,嗤笑说道:“我给你抓只耗子,你将她的舌头打断试试?”
“呵,不管怎么说,舌头断了是事实。”
怒老各看了一眼,也不知是笑了还是没笑,他说:“都是自己人。”
见二人气还未消,怒老赶忙将话题转开,他倒吸了口气,疑惑道:“也是怪了哈,这都多少年了,从未见过有耗子敢逃,咳!也莫说逃了,她们就是傻子一个,怎么会逃呢?”
“莫非是天神下凡,给她们开了智?”易天钧打趣说道。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仿佛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
易天钧抬了抬手,众人登时收回了笑,纷纷注目向他望去。
易天钧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明日是少秋的成人礼,不知各位准备的如何了?”
喜娘娘多精明,论起邀功来,她必须是第一个。
喜娘娘抢着话说:“城主放心,耗子们都俊着呐,保准那些官人们来了呀,都忘掉家里的老婆娘。”
哀老笑道:“你呀,你呀,我可真是服了你了,每一次都能弄出些花样来。”
说完,哀老又转向易天钧,他说:“我们调了一千万两银子,谁该赢谁该输,也都和手下人交待清楚了,原本老规矩是出三赚七,明日我们出五赚五,那些大官们瘦着来的,这下可要肥着回去了。”
易天钧点了点头,其实他最看重的就是怒老,毕竟黄白之物才能摄人,别的,尽是浮云罢了。
二人说完,纷纷转头看向了怒先生,怒先生冷哼一声,说道:“不会有人闹事,我保证。”
易天钧很是满意,他笑道:“诸位,明日之重要,我再说一下,我儿少秋成人礼,同样也是我们巴结那些大官的时候。今年是乱世优雅,南宁王造反虽说铩羽而归,但想必陛下会亡羊补牢,因此而大肆选材,所以,正是咱们推人的好时机。”
易天钧顿了顿,继续说道:“目前,我逍遥城遍布天下的子弟达上千人,在中都做官的更是有八十余人。呵呵,大业尚未成功,我们还需努力呀。”
三人听后不禁大喜,跟着重重的点了点头,大有一种“敢不效死力”之意愿。
“下一步,我们……”
正在四人商议之时,忽的自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四人不禁向外望去,只见是一名守卫匆匆而来。
守卫很是着急,一时间都忘记了施礼,而是转头看了看怒先生,又看了看喜娘娘。
“你到底找谁?”哀老抢先问他。
守卫急的满头大汗,他也不知该找谁,只好转头看向易天钧,他道:“启禀城主,有人要劫走耗子。”
“什么?”怒先生与喜娘娘一听,登时默契的拍案而起。
怒先生一指他,说道:“杀呀,杀了吗?”
守卫不敢看怒先生,而是继续看着易天钧,他擦了擦汗,说道:“不敢,那人……那人……”
“那人怎么了?”易天钧感到一丝不妙。
“那人是少主……”
在逍遥城中分为两地,荆棘之外的地方名叫“山圈”,住的就是被他们称为“耗子”的人。
而在荆棘之内的世界里,他们称之为“极乐”,住的尽是一些富商,这些富商为享受这骄奢的生活,可是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
所以,逍遥城用“耗子”赚富商的银子,再用银子贿于大官,横竖逍遥城都是稳赚不赔,倒是一个缺德的好买卖。
安华年本就一身名贵,此时他混在人群之中,倒也显得没那么突兀,除了身影稚嫩了些。
他戴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面具,上面写有“辰九”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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