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孟窈坐起身时,眼前一黑,莫名起了眩晕之感,她也不出声,双眸失神地静静坐着,连小茴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为她拿来衣裳。
她缓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恢复,她的动作一向缓慢平稳,服侍她的婢女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孟窈洗漱过后,便坐在窗前看书。
昨日下过雨,虽然午后便停歇了,但雨下得大,昨日夜里空气中就带着清新的水汽,但并不明显。现在是清晨,这种下过雨的感觉就格外明显。
她一如过去无数日日夜夜,手中拿着一本书,可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字都不曾看进去。她透过撑开的琐窗向外看去吗,随意看着窗外的假山,还有廊下不断走动的下人。
“姐姐,你醒了吗?”屋外传来孟容的声音。
“醒了,”孟窈将手上的书卷放在桌上,偏头看了过去,便看见孟容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不用去学堂么?”
“姐姐你怎么这个都忘了,快要秋闱了,虽然我也不用秋闱,但学堂把假放了,所以不用去学堂,”孟容走到窗前,坐在她对面,“也不知道哥哥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是秋闱有好多限制,哥哥只能在锦州考试,哥哥就能和我们一起到京城来了。”
“以哥哥的学识,必定不会有什么失误。”孟窈说道。
“哎,不过还是可惜,我们不能陪着他,要是哥哥当初考上了秀才后,就准备考秋闱就好了,我们那时候都在锦州,就可以为哥哥鼓气了,”孟容随口说道,“要不是有许多事务要姨娘亲力亲为,姨娘一定会留在锦州陪哥哥的,她就可以照顾好哥哥了。”
“姨娘为他留了好些人,也做了许多准备和嘱咐,并无什么纰漏,再说贡院只让考生进去,可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哥哥早早就为秋闱做好了准备,以他的学识一定可以中举的,莫要担心。”
孟窈微微垂眸,她听得很清楚,她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心情有一种不轻快的感觉,孟究为什么不在三年前秋闱,她再清楚不过了。
但这件事,孟容并不知晓,孟窈只是宽慰几句。
孟容打上次在孟窈屋子里哭过后,这些天还是第一次来孟窈这里。
上次的场面,孟容像是忘掉了一样,一点也不提,开开心心地和孟窈说起了自己在学堂的事。
“姐姐,你还记得含章姐姐么?”
“清河县主宴会上的魏家小姐,她怎么了?”孟窈并未反应多久,就明白是谁了。
“她和我在一个学堂,就坐在我旁边。我听她说,她是清沂郡主的伴读,但是清沂郡主及笄后就不喜欢去上书房了,家中兄长怕她荒废学业,就让她在这个学堂继续学业,她告诉我她的兄长是极其严肃的人,在学业上对她可凶了。”孟容说话时,脸上的神情也鲜活,随着话语变化。
清沂郡主今年十八,比魏含章要大上四岁,清沂郡主十五岁就不用伴读了,魏含章应该很小的时候就是清沂郡主的伴读了。
“她兄长在学业上对她严,姨娘就不抓着你的学业吗?”孟窈随口打趣道。
“姐姐,你不要抓着我的学业说,”孟容撒着娇说,可后半句带着明显的寡淡落寞,“姨娘抓着我学,又不希望我学得太好,怕我抢了孟宓的风头,这样的严怎么是一样的了?”
“你莫要多想了,”孟窈见孟容说完这话就沉默了下来,这也算一团乱线,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将话题转开,“你不是说含章的兄长吗?她兄长是谁?我那日宴会倒没有注意到。”
“含章姐姐的兄长?”孟容的注意力被偏转开,也带着一些故意的意味,毕竟她也不想要让姐姐一直担心自己。
她白嫩的小脸上挂着稚气的笑,“含章姐姐的兄长叫魏知行,他是一个严正高华,清峻端和的男子,也是京城一众世家子弟里有名的英才,今年才及冠,就已经是四品的官员了。”
孟容的语气中带着钦佩和崇拜。
孟窈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不由失笑。
“姐姐,我那日宴会就看到他,他在一众骄矜的公子哥里面,一身气质也足够说得起一句鹤立鸡群了,”孟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说到后面已经压着笑意了,“你怎么就没有看到他了,真是可惜呀。”
“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看看的。”孟窈见孟容的小模样,摇了摇头,带着些许笑意。
孟窈并不知道,昨夜那个穿着官服的清峻男子就是魏知行,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多看两眼,眼下不过是与妹妹说笑。
“今日就有机会,姐姐可要与我一起去?”孟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双手托腮撑在桌上,看着面前的孟窈,她今早来这儿,就是想要孟窈陪她一起出去的。
“哦?”孟窈疑问地出声,一双眼有些散漫地看着面前的孟容。
“姐姐,你陪我一起去朱雀街那儿好不好,我听含章姐姐说了今日商将军班师回朝,她哥哥和一众官员奉命在城门迎接,再等半个时辰就该到朱雀街了,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孟容撒娇道。
孟容是实在想要去,孟窈极少出府,这一点孟容自己也是知晓的。但是最近这几个月却变了很多,也是因为这个,孟容才问孟窈。
孟宓现在受了伤,虽然人没事,但是府中的气氛并不是很好,柳扶眉不会让孟容又四处玩闹,孟容是知道这点,才来找孟窈一起。
孟窈见孟容这副样子,便知道柳扶眉的意思。
“若是我与你一起去了,回来后姨娘生气了,你该怎么办?”孟窈微微扬眉说道。
“这……”孟容听到这话,嗫嚅道,“要是我们小心点,姨娘不会知道的。”
孟窈实在见不惯她这样丧气的样子,轻笑出声,“好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姨娘较真了,等我换一身衣裳,我们就出去。”
“好!”孟容原本以为孟窈不会答应的,突然听到这个,眼睛都亮了,连忙说话,生怕她反悔似的。
孟窈去里面换衣裳,孟容在外面等她。
身边的小茴为她系衣带的时候,轻声说道,“小姐,真的要和三小姐出去么?”
孟窈不在意地说道,“我都答应她了,怎么不是真的?”
木樨为她拿来一件外裳,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愁色,“小姐,若是今日出去了,我怕姨娘又生您的气。”
孟窈听到木樨这话,神色淡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觉得自己不在意姨娘会不会生她的气,但有时又怕姨娘自己赌气,姨娘不容易,她在潜意识里反复告诉自己。
可不过是出去一趟,孟宓并没有什么事,太医来过也走了,这算得了什么大伤了?
孟窈垂眸,有一种眩晕一样的躁意直直升到脑中,让她有些失去判断力,她并不想回答木樨这个问题,“好了,莫要说些有的没的。”
外间的孟容听到她的声音,孟容并没有听清说什么,叫了一声“姐姐”。
“没什么事,快了。”孟窈语落,便向梳妆台走去。
她可不过走了四五步,那种躁意就在脑中一发不可收拾,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耳边并听到了惊慌的声音。
“小姐,你怎么了?”木樨看着她突然倒下,惊慌失措。
“快去叫府医,来人,快去叫府医过来。”小茴连忙跑过去扶住她,嘴里喊着。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外间孟容的声音。
孟窈已经失去了意识,并不知道外面是一片怎样的喧乱。
柳扶眉听到下人传来消息,说大小姐昏倒了。
她那时正在算府上的账,她和孟老夫人学过,算盘打得很好。
柳扶眉听到这话,白玉一样的手还在紫光檀算盘上拨动珠子,只是微微放慢了速度,并未抬眼看下人,语气中带着疲惫,“让府医过去看看,莫要出什么事了。”
她身边的连翘原本想要劝她去看看,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下人过了一会儿,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啪”的一声跪在柳扶眉面前,声音颤抖,“府医说大小姐怕是凶多吉少!”
柳扶眉怔住,算盘摔落在青石板上,珠子落了一地。
另一边,孟泽青前脚回府,后脚圣旨就到了孟府。
孟宓舍身救豫王,豫王心中感激,为孟宓请封了县君。
这圣旨传的就是封孟宓为县君的旨意。
孟窈昏倒在地上,两名婢女将她移到床榻上,孟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现在已经急出了眼泪。
孟窈躺在床榻上,她的头像是要裂开一样,疼痛的感觉让她清醒十分,眼皮却有千斤重,半点也打不开。
耳边是密密麻麻的声音,眼前是光怪陆离的场面,走马灯一样。
她彻底失去意识前,仿佛听到了韩晋的惊慌失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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