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晋见到她,一张清隽俊美的脸上露出笑意来,遥遥叫了一声“窈窈”,便向她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一对相貌出众却如出一辙的兄妹,见韩晋这么模样,虞扬清倒是挑眉笑了,虞激浊只是微不可见地有些惊讶。
“清沂郡主和孟小姐也在这里啊,倒是巧。”
虞扬清站在韩晋身后几步路的地方停住,将目光停留在孟窈身边面带红晕的清沂郡主身上,带着一些审视的意味。
“兄长。”身边的虞激浊见他这样看清沂郡主,在他身边警告似地唤了一声。
她今日穿了一身黑袍,乌木般漆黑的长发只是高高地束成马尾,不显得潦草,额尖与虞扬清一样有一个美人尖,孟窈第一眼看到她,便觉得她与虞扬清有许多不同。
孟窈一时说不出来那种不同的感觉,但她觉得,虞激浊只用站着,无须刀剑,她自己便像一把最简单不过的刀剑,利落又带着霜寒的冷。
虞扬清听到虞激浊的声音,随意碰了碰一边的牙关,收回那种审慎的目光。
“我今日和孟小姐约好的,一起来买胭脂,天色似要下雨,便就近进来了。”清沂郡主怎么看不懂虞扬清的意思,不过还是忍不住红着脸说道。
她又回头让婢女将那一份胭脂交到自己手上,对着虞扬清的双生妹妹,脸已经不那么烫了,落落大方地想要将手上的胭脂盒子递过去,“虞姐姐,我听扬清哥哥说过你常年在荀州那边,才回京城不久,今日我买了许多胭脂,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胭脂,这是送给你的。”
虞激浊微微蹙眉,到底是不想当众落了一个女儿家的面子,伸手接过,有些别扭地道了一声谢。
身边的虞扬清倒是挑起眉尾,见此情状,有些啼笑皆非,将视线偏转到另外两人身上。
孟窈看见韩晋有些惊讶,见他走了过来,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在自己面前停下。
孟窈的目光触及他的眼睛,有些想要闪躲,微微颔首,“世子。”
“窈窈不叫我无却么?”韩晋带着打趣说道。
孟窈对上他清亮柔和的眼,莫名有一种熟悉的心悸之感,不自觉地微微颦眉,但那种感觉很快便消失了,她并没有细细捕捉,她镇定地叫了一声。
刚叫完,孟窈就后悔了,她还想找给机会与韩晋说清楚,现在为什么又要叫韩晋的字,怎么这样别扭。
她的余光看见天然居来来往往的人,心中想着,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只是不想要落人面子。
孟窈想着,两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事可以说的,但为了缓解自己心中的那份别扭,她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靖安侯府在玄明街,离朱雀街有小半个时辰的路。孟窈问出来后想到了这个,于是更加疑惑,韩晋并无官职在身,为人高洁,不是把弄风雅诗文,就是钻研书卷典籍,怎么突然到一家这么远的酒楼来了?
虞扬清在旁边笑出声来,促狭道,“世子当然是想小姐了,前脚就让人到孟府送帖子,没想到这样有缘分,后脚就在这里碰见了小姐。”
听到这话,孟窈有些羞意,这种话她看来露骨,却又不是露骨,一时间也没有回话。
“表兄,莫要胡言。”
韩晋用余光瞥了虞扬清一眼,随后便对着孟窈说道,“你我自锦州一别,许久未见,今日本想约窈窈一起去南河畔看灯。在朱雀街遇见表兄和表姐,正准备上去找个雅间寒暄。”
“你们可是有什么事?”孟窈随意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窈窈今夜有空么?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灯展。”韩晋说道。
孟窈听到灯展,想着自己不是要挑个时间和韩晋说清楚,只思索了一下,“好。”
“可是南河灯展?去年我和永宁一起去看过,今年倒是提前了很多,”清沂郡主听到灯展,偏首看向孟窈,有些打趣道,“我记得靖安侯世子从前是最清冷不过的人了,没想到和阿窈这样亲近。”
“郡主。”孟窈听到这打趣的话,又见韩晋眉眼含笑,有些心虚,唤了一声,清沂郡主好笑地止住了口。
“我们在下面站着作甚,不如到雅间里坐着聊。”虞扬清随意看一眼周遭,眉头微拧,只是片刻就松展,状似随意提议道。
“也好,我和阿窈挑了好久的胭脂,本来就是打算在雅间先歇歇。”清沂郡主听到虞扬清的话,立刻附和道。
众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愿意,一直守在旁边的侍从听到这句话,极有眼色地上前,为众人引路。
等到了雅间,外头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窗子设计得格外精巧,雨水并不能打进来。
京城的雨与锦州的不一样,锦州雨水多,四季都有绵绵的雨,和煦的天光,京城不一样,只有按时节下的几场,多是带着劲道的雨。
天际乌云翻滚,街上的行人或是躲到屋檐避雨,或是撑起油纸伞,总之不如原本热闹。
雅间里的五人,喝着茶水,随意地聊着。
“外面的雨倒是大,京城许久未下过这样大的雨了。”清沂郡主看了一眼窗外,有些感慨地说道。
“这雨下得也巧,赶在商小将军回来之前。”虞扬清玩笑道。
虞扬清今年十九,一出生就被养在京城,十六岁才离开京城,他自然是知道,京城的雨下得大,也急,但也短暂,这样的雨最多下两三个时辰,便会歇散。
“商小将军要回来了么?”清沂郡主有些惊讶地问道。
大珩虽说是文武并举,但实际还是重文轻武,出挑的武将世家,只有三个,一个虞家,一个季家,还有一个就是商家。
商家满门忠烈,三代单传才有的这位商小将军,圣上一登基便将三十万的兵权交予其祖父,祖父二人皆是战功赫赫,骁勇善战,而他一出生便是圣上亲自赐名,商慈。
商慈是五年前去的泽州,大珩与西河接壤之地,今年他也不过十六,却收复了西河十几个部落,当真是可以称得上一句少年英才了。
京城世家林立,贵人如云,世家里有闲人有废人也有能人,其中能人并不少,商慈算得上这一辈的楚翘。
“商小将军是谁啊?”孟窈初到京城才几天,并没有听过商慈,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商小将军名唤商慈,年十六,正四品将军,一直守在泽州,这次大捷,明日就会到京城。”韩晋答道。
“阿窈可还记得宋家小姐?”清沂郡主失笑问道。
“怎么呢?两个人是有什么关系么?”孟窈见清沂郡主的神色便反应过来了。
“对,”清沂郡主轻呷了一口青瓷盖瓯中的茶,“两人的生母是闺中密友,曾说过若是生了一男一女就结为儿女亲家,两人是指腹为婚的关系。”
“可是宋小姐今年已经十八了,商小将军才十六岁,”孟窈听到这话,想起自己知道的,问道,“宋家小姐比商慈要长两岁,是怎么指腹为婚的?”
虞扬清轻笑出声,说道,“这事我知道,虞府在商府隔壁,商夫人为人慈悲和善,知道我父母不在京城,经常叫我去商府,我现在还记得了,说来有趣,这指腹为婚是宋家小姐自己亲手指的,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一起长大的,情分非他人能比。”
“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孟窈想到大多女儿家十五及笄,定亲,十六七便会出嫁,贵女更是如此,当然也有几个例外,比如,虞激浊,比如,宋灵岫,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例外里面还会有她自己。
孟窈一边是韩晋,一边是清沂郡主,清沂郡主身边坐着虞激浊,虞激浊身边坐着虞扬清。
清沂郡主随意看了眼外面的雨,还是下得很大,她收回目光,笑着开口,“世子在外游学,扬清哥哥和虞姐姐在荀州,阿窈又是刚刚到京城里来,应该是都不知道宋家小姐去年宫宴上的事。”
韩晋随意地喝了喝着茶,一双清亮的凤眼一直看着孟窈,孟窈只当没有看见,带着好奇看向清沂郡主。虞激浊对众人的对话一直都不怎么在意,一副寡言的模样。
清沂郡主的目光是对着虞扬清的,虞扬清若有所思,不确定地说道,“我倒是听人说过,好像是敲磬?”
“确实是敲磬,但不止如此,她敲的是自己谱的新曲,还编了舞,皇爷爷还让她即兴做了诗赋,当众夸她是扫眉才子,还要为她订亲事,是她祖父亲自拒的。”清沂郡主说道。
编磬,本就是只有贵族才能好学习的乐器。编磬难学,难得有几个敲得好的,更难的是编曲,现有的曲并不多,时人确实在不断创作,但多是陈词滥调的模仿,或者是不堪入目的创新。
宋灵岫能够掌握敲磬的技巧,能过选拔,再被宫宴上众多翰林夸奖,最后由圣上称赞,确实可见宋灵岫的本事。
孟窈倒是虽不完完整整地知道这些,但也从清沂郡主的语气中听了这宋家小姐是名副其实地有本事。
若是诗赋文采的名声,没有哪一个世家子嗣是差的。就算是真的没有本事,家族也不会让他们在外面的名声是没本事,世家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底下有许多幕僚,里面总有有本事还能为人所用的。
将幕僚所做的诗赋充作自己的,这样的事屡见不鲜,世家贵族中心照不宣。
听到清沂郡主的话,众人反应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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