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到一个情节就能预估出大概的字数,每章结尾写什么也是提前想好的
本来打算昨天更三千,今天日万,没想到出了岔子,所以有点卡剧情了呜呜呜呜呜
熬到今天早晨八点都没写出来,现在终于写完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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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笨的失误,我以为会有很多朋友吐槽,都不敢看评论
大着胆子看了一下,大家竟然都这么温柔友好!!!真的太感动了!!
谢谢大家的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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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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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浅渡手指一卷, 勾住了搭在下巴上的手指。
温乎乎的体温缠绕在一块儿。
“沈大人要请我看戏?”
“你这对耳朵是摆饰么?”沈青撇开了时浅渡的手,“本官是包你一晚,陪本官看戏。”
他故意说得难听,说得高高在上。
除了那秦楼楚馆的, 谁会用“包”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字眼?
说白了, 这就是在明晃晃地打时浅渡的脸。
两人无言地对视片刻。
时浅渡忽而一笑, 应得轻快:“好啊,能陪沈大人, 是我的荣幸。”
沈青这人, 也就嘴上能说道说道、占占她的便宜了。
但凡是做的有说的好,也不至于她稍微凑近一点儿,就往后躲啊。
沈青细细瞧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不甘, 没有屈辱, 没有不悦。
好像这个大男人,真就不在乎被他一个阉人这般折辱。
他心里有点儿动容,默默收回视线,往宫外的方向一指:“去宫门外找个地方等着吧, 本官一会儿就乘车去接你。”
除去皇上特别准许,宫中禁止骑马行车。
沈青刚好就是那唯一的特许之人。
他一般都是乘车到内侍省,就把车停在那边。
他们需要避嫌, 时浅渡便步行出了宫,在宫墙角下等着。
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有事, 她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有马车声从远处传来。
她都快靠着墙睡着了。
华丽的马车停在她面前,丝质的车帘被人从里面撩起来一点儿。
里面的人嗓音低柔,淡声道:“上车吧。”
沈青的指甲修剪的很漂亮, 手指修长白净,手指微曲挡开帘子时总是格外惹眼。
从时浅渡的角度看去,还能从缝隙中窥见沈青无波无澜的眉眼——他坐在车里,侧脸垂眸,淡淡地从高处睨视着窗外。
朦朦胧胧的,看不太真切,有一种微妙的偷窥感。
从第一次在雨天里从车外看到沈青那一瞬,她就知道,自己爱极了从车窗外瞧着这人的感觉。
她弯弯唇角,上前两步,冲车厢中伸出了手。
“大人,拉我一把呗。”
沈青端坐着,压根没伸手:“不上来,本官就走了。”
他有些嫌弃,又觉得有点好笑。
从北疆回来时,混小子能直接从正在行进的马背上翻身跳进他的马车里,现在倒开始卖乖了。
“嘁,沈大人真是软硬不吃。”
时浅渡笑着飞身上车,动作干净利落地坐在了沈青身边。
“就提前谢过大人今天晚上的款待了。”
沈青没搭她这茬,见香炉里香料就要燃尽,抓了一小把新的,洒进小香炉里。
他边弄边说道:“本官听说,今晚另有其他人也与你相约,就这么放了人家的鸽子了?”
时浅渡摆摆手:“好说好说,就算放了世子的鸽子,世子也不会生气的,最多跟我吐槽几句罢了。”
“你的意思是,要是不与本官同去,本官就会生你的气?”
时浅渡少有的语噎两秒。
沈青真的是她见过的,最会找茬的人了。
而且还软硬不吃。
好在她嘴皮子也不赖:“大人生不生气我不知道,但如果大人没找我反而请了别人,我会很不爽。”
“噢。”
沈青怪里怪气地应了一声,睨视着她的眼神怎么瞧都好像有点儿幽怨。
虽然后面什么都没说,但胜似千言万语。
“……”
时浅渡暗自呸呸呸了好几声。
完了,她前脚刚答应跟世子一块儿看戏,后脚就说不喜欢沈青请别人……这怎么看都有点渣。
但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把世子当成一同玩耍的好朋友。
“大人,时小将军,戏楼到了。”
小福子的声音适时地打破了车厢中微妙的气氛。
沈青瞄着时浅渡轻哼了一声,率先走下马车。
时浅渡紧随其后。
戏楼一层的领班早就眼熟了时浅渡,快步迎了上来:“这不是时公子么,好几天没来了!”
沈青低声轻笑,笑不达眼底:“时公子,常客啊。”
“这位是……?”领班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沈青出宫时,已经换上了常服,一身鸦青色广陵锦袍,腰间系着宽带,勾勒出上好的身段。他模样漂亮又干净,气质极好,一眼看上去就不似平常人。
“我今天是给这位沈大人作陪的,你们都听他的便是。”
时浅渡背着人群,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沈青的背脊,换来一双白眼。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再戳,本官跟你不客气。”
沈青嗓音特别,戏楼领班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接待过其他几个被宫外赐府的宦官,加上“沈”这个姓氏,一下子就明白了沈青的身份。
他的态度紧绷了不少,连带着看向时浅渡的表情都跟以往不同了。
陪个太监过来看戏……啧啧啧,想来不是什么名门正道。
他们两人进了二楼的雅间。
有侍女进出两次,为他们上了茶和点心之后就退下了。
“时小将军。”沈青已经好一阵没有叫得这么正经了,“你瞧见那领班看你的眼神了吧?”
说完,他扭头看向时浅渡,扯扯唇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时浅渡问:“看见了,怎么了?”
“怎么了?”
沈青轻嗤一声,混小子是真的不懂,还是揣着明白给他装糊涂?
心里边越是难受,嘴上说的就越是难听。
他道:“只要你跟本官这么个欺君误国的奸诈阉人一同外出,就不会有人给你好眼色,从此往后,就算你独自前来,那些人也会这么瞧你。”
“那又怎么了?我又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时浅渡拉开椅子,按着沈青的肩膀,把人按到了座位上。
接着,她自己也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如果把精力过多地花在不重要的人身上,在面对重要的人时,就没有足够的精力了啊。”她说得轻快,笑看向沈青,“你说是吧,大人?”
沈青一怔。
这是在说他么……重要的人?
心里欢悦地“咕嘟嘟”冒起泡泡。
他耳根微红,端起茶杯,押了口茶。
“本官没有所谓重要的人,时小将军怕是问错了人了。”
“沈大人这么说,我可是会难过的。”
时浅渡嘴上说得可怜。
这人真是口是心非,她都先表了态了,沈青都不回她一句,客套都不客套一声。
真是个,说句在乎有那么难么。
”少贫嘴。“沈青一点不信她的邪,“看戏都堵不上你这张嘴。”
“有大人在身边儿,谁还想看戏啊。”
时浅渡笑嘻嘻的,不太正经。
她给自己倒了茶水,拿到嘴边轻吹了吹,浅饮一口之后,脸上的表情认真了一些:“大人,之前在勤政殿外,我就想跟大人说,几日之前,黄河决堤,下游十二个县被黄水淹没,千余村落受灾,房屋倒塌、良田尽毁,百姓颠沛流离,无安身之处。”
沈青本想说,要看戏就好好看戏,总是提别的干什么?
然而听了时浅渡的话,眉头拧起一点:“你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重大灾情应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送回京,若真是几日前就已经发生了灾情,到现在他都没听说消息,必然是地方的官员隐瞒不报。
再过一个月就要入冬,没有房屋居所,想必会饿殍载道,无数难民往京城奔逃。
“不管我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总归是不会骗大人。”
时浅渡随着楼下舞台上的戏曲声轻轻摇晃着脑袋,手指一下下地点在桌面上。
她往沈青身旁探身过去,轻声道:“大人往日敛财无数,很多官员妄图抓着这点做文章,这次灾情,大人不如先行一步,捐上自己府上的银钱,免得日后有人递上证据,闹到皇上面前,惹得大人与皇上之间生了隔阂。”
沈青没回话,定定地注视着她,似乎在思考灾情的真实性。
若是错报,正好给那些政敌们递了话柄,他得谨慎行事,不能有什么差池。
混小子有时候是嘴欠了些,可还没有到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地步……
姑且相信她一回好了。
手指轻轻滚动着扳指,半晌,他停住动作,没说灾情的事,只道:“本官好不容易出来看一次戏,你倒好,偏偏不想让本官瞧得舒快,真是没安好心。”
时浅渡知道他是把灾情的事放在心上了。
“大人可以今晚做好安排和准备,明日一早就去上报皇上,至于赈灾所需的人手……刚好可以让我禁军大营的人去支援,他们整日待在京郊,都快发霉了,刚好能去办点实事,历练历练。”她继续说道,“让我当统领训练禁军也是大人的主意,他们现在的军纪可比从前严明了不少,最后这些功劳啊,皇上估计能给大人算上一大半。”
沈青哪能不知道这个理。
他薄唇翘了翘,不咸不淡道:“本官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有点不甘心?是不是觉得本官会抢了你的功劳?”
“我驻守北疆那么多年,功劳多得是,还在乎这点儿?”时浅渡耸耸肩膀,说得大方,“都送给沈大人也不是问题。”
沈青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他撩起袖口,两指轻轻拿起一块儿点心,慢慢地入了口。
“这出戏先好好看完,本官回去再细细考虑。”
话音才落下,身后的门被人轻轻敲响,得到沈青的应声后,侍女又用小托盘端进来了两只酒杯和一小坛酒,动作轻巧地放在桌上,欠身离开。
时浅渡抓着酒坛轻轻转了一圈,有些嘴馋:“嚯,让沈大人破费了,这酒贵的很,戏楼里好像……”她诡异的停顿片刻,抬眼笑看向沈青,“没有这么贵的酒卖吧?”
“本官头一回来这里,怎么会知道?”
沈青避开她的视线,定定地望向一楼的戏台子,遮在广袖中的手指攥起一点。
是他提起几天就差人来戏楼问过情况,知道时浅渡跟世子两人,除去前两次只喝茶,后来就时常也点些酒喝,再搭点儿小菜,一边吃一边看戏。
跟时浅渡相处的这些日子,他也发现时浅渡喜欢好酒。
所以特意叫人从外面最好的酒楼里重金买下了最贵的酒的存在这里,等他们来时上桌。
“总之,多谢大人今日的款待。”
时浅渡打开酒坛,手掌在瓶口处扇了扇,嗅一息酒香,通体畅快。
她先给倒了一杯,推到沈青面前,接着才给自己倒。
沈青用余光看见她的动作,敛了敛眉头:“你自己喝便是,本官不喜饮酒。”
饮酒利尿,他每天水都不喝几口,更别提酒了。
除了宫中有宴时皇上赐酒,他几乎滴酒不沾,极少破例。
时浅渡又道:“这酒可是好酒,我一闻就知道,恐怕不比宫里的差。”
宫中有自己的造办处,有不少能人巧匠,不过规矩也多,没有民间来的松弛。
都说高手在民间,某种程度上讲,这没毛病。
沈青自己从来没主动买过酒,这是他自己头一回差人去买。即便是这样,他也知道,一坛酒敢要百两银子,已经是很贵很贵的了。
要不是这事是小福子自己去办的,他都要以为自己手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了。
这么贵的酒……尝一尝倒也无妨。
他掂量掂量,在时浅渡的注视下端起酒杯,浅浅地饮了一口。
入口辛辣,落入嗓子里之后,香醇的味道自下而上蔓延。
微凉的秋日里,一杯酒下肚,胃里都是暖洋洋的。
他轻喃一声:“酒……确实香醇。”
时浅渡:……?
她眨眨眼睛,多少有点蒙:“大人,你酒量这么差,一杯就醉?”
“谁醉了。”沈青拿眼角瞥她一眼,“胡言乱语。”
他白净的脸上透出薄红,眼神还算清醒,不过说话不太对劲。
……舌头都大了,还没醉呢。
时浅渡越发觉得好笑,没忍住轻笑出声。
沈青揉了揉额角,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的景物还是有点重影。
这酒好像……比宫中的要烈不少。
想来或许是因为,宫中怕误事,所以较为清淡,外面的就不一样了。
有点失策。
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出于面子,不肯承认。
不想让混小子看了他的笑话。
从前又不是没喝过酒,没道理会醉,最多就是一时之间没能习惯而已。
他这么想着,从座位上起身,负手走到二楼的栏杆前,想透透气。
时浅渡就这么看着,沈青脚步轻飘飘地、摇摇晃晃地走向栏杆,栏杆已经就在眼前了都没停下脚步,马上就要一头扎下去。
她连忙上前两步,一把将人拦腰搂住,往回一带。
“大人是一直这么喜欢逞强么?就算醉了,我又不会嘲笑大人。”
沈青被她拉得没太站稳,腰间一软,就整个人落进了她怀里。
他眯起双眼:“你敢嘲笑本官?”
“怎么会,我应是夸大人才对。”
弯臂中的腰身偏瘦,手指抚过察觉不到赘肉,亦没多少硬邦邦的肌肉。
此时有些塌软,抱起来刚刚好。
时浅渡故意调侃道:“大人……腰不错嘛。”
“你……!”
沈青的耳根顿时红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脑子迷迷糊糊的,却也知道时浅渡在说什么,知道这话里的暧昧,又羞又气,想一把甩开时浅渡,怒斥她登徒浪子。
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身子跟不上大脑,反应不过来。
一把推向时浅渡的胳膊之后,自己竟是又往时浅渡怀里蹭了一点。
眼前的景象重着影,模模糊糊。
此时他正偎在时浅渡怀里,紧密无间。
他转得比平时慢了几倍的头脑,缓缓意识到了这点。
曾经他想过这样触碰对方,真到了眼前这一幕时,急切地想要逃离。
往日出宫回府后,他总是立刻叫人备水沐浴,洗去身上的脏污,再换上一身熏好了香的衣裳,干干净净的,这才算结束。
而今日没有回府沐浴,怕时浅渡在宫外等着急了跑掉去跟广阳侯世子碰面,他没有打理透彻便匆匆出了宫,刚才又喝了很烈的酒水……
这么近的距离,身上若是有什么味道,衣服上的熏香怕是遮不住。
披上这层皮,他像个人似的,褪了这层皮……他什么都不是。
混乱之中,他想,不能让时浅渡发现端倪,闻到那种不妙的气味。
时浅渡是喜欢熏香的,喜欢他身上那些熏香的味道……而不是其他的。
“放开……放开本官。”
他说话不太清晰,然咬着牙似的,一字一句说得很重。
“大人站都站不稳,我扶大人坐下好了。”
时浅渡要把人扶回座位上,不想,这人又一次抗拒地避开了她的搀扶。
沈青用力地甩开她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往前迈了好几步——他想绷着劲儿板板整整地往前走的,可不管他的脑子下达什么样的命令,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喝酒之后的涨腹感逐渐升起。
身子残破了二十余年,他早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在手臂上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时,他猛然顿住了脚步:“别碰本官……!”
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地抓住宽大体面的衣袍。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很差,又重复了一遍:“别碰我。”
压抑着的声音不大,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然而细细去听,就能发现他的声音在轻轻地打颤。
与其说是警告,更不如说是哀求。
这副身子还真是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想,混小子跟宫里的人接触不多,又常年在外,想必不会知道,他们这等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才会没多少芥蒂地与他这般亲密相处吧。
身下日常要垫着东西,很容易弄得脏了臭了;粗糙的布头容易把嫩肉摩擦破皮,夏天捂得久了,又会出汗发炎,容易有不好的气味不说,更是疼痛难忍。
总之,那就是天底下最卑贱的模样。
好在如今已经是秋日,夜晚天气微凉,不易散发出气味,给他最后的体面。
“时小将军,你自己看戏吧,本官……有些累了,就先行回府了。”沈青自嘲地牵动唇角,说话比平日里慢了几分,字句不太清晰,似乎在用尽全力转动混沌的头脑,“本官还要去想灾情的事情,今晚可闲不下来。”
别管是灾情还是什么,他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别让自己在时浅渡面前露怯。
要保持住平日里干净整洁的好形象。
所以,快走。
逃离时浅渡身边。
他在心中催促着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依然不稳。
时浅渡这回是听他的话,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不再去扶他。
然而他就那么晃晃荡荡地……一头扎在了时浅渡身上。
时浅渡把他抱了个满怀,忍不住低低地笑。
看沈青说着撇开关系的话,动作却跌撞如孩童,不得不对她“投怀送抱”,实在是太有趣了。
她将唇贴在沈青耳畔,声音里染着愉悦:“大人,这回可不是我先动的手。”
沈青腿脚虚浮,要借力才能站得很稳。
他感受到后腰上搭着一只手,那只手缓缓地轻抚着他,有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来,渗入他的身体中,叫他轻轻地颤。
饮酒的后劲儿上来,被这么一碰,更显得肚腹发胀。
他难堪地扭头避开,睫毛打颤:“放开,让本官……回府。”
别再让他把那些不堪全都暴露出来了。
“大人在害怕什么呢?”时浅渡见不得他这样,轻叹了一声,把人抱得更紧了些,“我知道大人身体的不便,又不会嫌弃大人。”
沈青在烈酒的作用下,面色薄红,一听这话,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起来。
他声音尖厉了不少:“你一个正常男人,能懂得什么?”
这样的情绪突如其来,远不及时浅渡在别处见识过的那些情绪爆发严重。
然而对于沈青来说,他从未这么失态过。
他觉得时浅渡什么都不懂。
不懂他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懂他担忧的是什么。
正因为一无所知,才能够如此轻松地说出“不嫌弃”那种话,不是么?
说来可笑,他一个年逾三十的臭阉人,对一个年轻力壮的少年郎动了心思。
甚至有时会有那么一股冲动,甘愿放弃所谓自尊,雌伏于他人身下。
那个雨天的马车厢中,若不是凉风席卷着雨丝滴滴答答落在他的手上、身上,吹散了他头脑中的燥热,他怕是糊涂不清的,就那么给予了回应。
此前三十多年,从未有人能够这般搅弄他的心神。
他有时候会恨,恨时浅渡能够如此轻松地说出那么动人的话,轻飘飘的,似真似假,让他在相信沉溺与惶惶不安之中徘徊。
身前垫着的柔软丝织品湿润了一些。
他唇瓣抽动,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时小将军,你知道……本官想要什么么?”他吐字并不清晰,带着淡淡的酒气,语调嘲弄又讽刺,颇有些借着酒劲儿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抬起手去碰时浅渡的脸颊。
时浅渡抢在他的动作之前抓住他的手,反剪在他身后。
借着稍一倾身,薄唇落在了沈青的唇畔。
面对沈青懵怔的表情,她又轻吻了一下,附在他耳畔笑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大人带着绝望去主动呢?”
醉酒之中,一切感官反应都慢了不少。
沈青沉默了好几秒,才呐呐地出声:“你……”
“大人不用多说什么,我虽年纪不大,但全都懂得,不用大人来教。”
时浅渡没敢有什么大动作,怕惹得这人反应过激。
只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痒痒,没禁住诱惑,在沈青脖颈上啄了好几下。
她问:“我送大人回府更衣沐浴,好好休息一晚,可好?”
“……”
沈青缩了下肩膀。
他没被人这么触碰过,原本就昏沉的大脑更觉得迷幻了。
这是在做梦么?
他脚步虚浮地往后退了两步,盯着时浅渡瞧了半天,又点了点头。
在梦里,混小子总是喜欢亲吻他的脖颈。
原来是梦啊。
那这一切的不正常,就都变得正常了。
沈青好像突然就放下了心防,时浅渡扶着他下楼、上了马车。
马车开动不多时,沈青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的头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眼皮瞌着,睫毛长而卷翘。
时浅渡用手指碰碰他的睫毛,又碰碰他的鼻子,最后指肚落在他薄薄的唇上——这张嘴,一开口便是嘲讽,阴阳怪气地没完没了,处处找茬,好不厉害。
不过嘛,到头来,总归会被她堵地说不出话来。
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她的贼心越来越重。
“沈大人,得罪了。”
她扶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一扭头,便轻而易举地便触碰到了那对软乎乎的唇。
张开唇,轻轻地咬了一下。
沈青的眼皮动了动。
睫毛也跟着颤。
她心里一惊,这么快就能醒?
离开了沈青的唇,她细细观察了一阵,发现沈青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许是在睡梦中梦到了什么,或者是被她咬到的本能反应。
呼,真险。
要是这位大人这么快就清醒过来,肯定又要给她甩脸子。
然后怎么哄都哄不好,还对她说狠话。
时浅渡摸摸下巴,突然觉得,有些人还是偷亲起来更带劲。
……
沈青醒过来时,已经是丑时三刻。
房间中燃着一支蜡烛,散发出昏黄的暖光。
他第一次喝烈酒,脑袋有些疼。
用力支撑着身子起来后,猛然察觉,身上一片干爽。
被人换过衣裳和软垫了。
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拧了把心脏,他有些慌乱,视线在房间中一扫,第一时间发现了躺在软塌上的人——时浅渡正宿在他房间里,盖着他的被子,鼓鼓囊囊地窝成一团,睡得倍儿香。
是时浅渡帮他擦身并换的衣物?!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努力地回想从前的事,却只能回想到在他来到栏杆前差点摔下去,被时浅渡拦腰往后抱住的地方。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绞尽脑汁也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想到自己可能被混小子看遍了这残破的身子,看到了他最羞辱的地方,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饮酒误事啊。
他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大人?”
门外传来小福子压低的声音。
他见自家大人醉酒不醒,就没敢回房休息,而是在外面候着。
刚才不小心打了个盹,听见房间中的动静,他才猛地清醒过来,出声询问。
“大人可是醒了?”
沈青压住自己的情绪,不露声色道:“进来。”
小福子动作轻巧地走进房间,欠了下身,安静地等着吩咐。
沈青已经起身坐在床畔:“本官身上的衣裳……”
“是小的为大人换的。”
沈青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不少。
还好没让混小子看见。
还好这混小子没那么大胆,敢趁他睡觉时对他行不轨之举。
……呵,或许人家从来就不想对他“不轨”呢。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瞥瞥时浅渡,见人睡得很沉,没有一点儿要醒来的意思,便没出房间,眉头一拧,压低着声音继续说道:“怎的还让他宿在本官房里了?”
小福子乖巧答道:“时小将军说,大人醉得厉害,他不放心离开,所以在房间里陪着大人。”
“……”
哦,“在房间中陪着他”就是在软塌上睡大觉么。
沈青嫌弃地轻嗤:“说得比做得好。”
“本官……”他顿了顿,拧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醉酒时,可有什么不好的举动?”
“据小的瞧见的,并没有。”小福子回想自己驾车载人回来的过程,摇了摇头,“大人被时小将军搀扶着下楼,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动作,到了府上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沈青沉吟片刻。
所以说,小福子并不知道雅间里和马车里的情况。
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想要回忆起只言片语,却徒劳无功。
饮酒后,他们这等人,身子必然不爽利,不知道有没有叫时浅渡察觉什么不好的。
看这人还选择留下来,或许没有太过露怯吧。
“算了,你先去备些热水,就……”他瞥了眼熟睡中的人,说道,“端到书房去吧,再磨些墨,你弄完就可以去睡了。”
他记着时浅渡所说的黄河灾情,现下因为一杯酒,浪费了不少时间,怎么说现在也要补上,为白天做打算。
“是,小的这就去。”
小福子应声退出房间。
沈青负手走到软塌旁,蹲下,伸手在时浅渡眼前晃了晃。
对方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呼吸平稳,睡得要多沉有多沉,胸膛一起一伏的。
呵,在外人家中睡得这么沉,真是心够大的。
另一方面看,也是足够信任他吧。
“就算你不想对本官不轨……可本官若是有坏心呢?”
他低声轻喃一句,自嘲地摇了摇头。
注视着露在外面的这张脸,他定定地沉默了一阵。
白天时,混小子的表情总是轻佻而不正经,连起兵时又肃杀非凡,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死,显得整个人英姿勃发,俊朗无双。
此时睡着了,少了那股危险的气息,莫名叫人觉得柔和了不少,整张脸都变得秀气了。
半晌,他收回视线。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他怎么都觉得好看。
修长的手指抓住软被,往上拉扯一些,把时浅渡盖严实了,还帮她掖了掖被角。
此后没什么别的动作,他转身离开了。
小福子已经在书房中备好了一盆微烫的热水和手巾,整整齐齐地放在矮柜上。
他自己则是站在书桌前,背对着后面的一切,规规矩矩地磨墨。
不出一会儿,便磨好了,退出房间。
沈青关好门,用热水浸透了手巾,一点点地将身上容易脏乱的地方全都擦拭了两遍。温热的手巾拭过疤痕与脆弱的嫩肉,试过他一生的耻辱时……
他轻瞌上眼皮,薄唇抿成了一条缝隙。
他不喜欢触碰这里,他觉得脏,觉得恶心,觉得羞辱。
往日泡在浴桶中沐浴时也是一样,他从未以手触碰过,总是用手巾擦拭。
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有别人不介意呢。
说不介意都是假的。
一定都是假的,骗他的。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手巾中的水被挤出,滴滴答答地落在昂贵的烧瓷地面上。
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时浅渡说,不嫌弃他。
是错觉吗?
还是他记起了些原本发生的事情。
他神色复杂地蹙蹙眉头,回想起在戏楼中的那个拥抱。
混小子从他身后拦腰一抱,那一刻,他承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心中悸动得厉害,欢悦无比,贪心地想要更多。
要不是他的意志力足够坚定,怕是都拿不出力气推开对方。
他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那样的拥抱,已经完全脱离了“友人”的范畴。
混小子是以怎样的心情,去触碰他的呢?
他想问个明白。
回过神后,他把手巾丢在矮柜上,不紧不慢地整理好散乱的衣裳。
他心说,倒腾好了灾情的事情,等时浅渡醒了,就去见他。
入宫二十余年,黄河决堤数次,他已然有了一定经验。
从丑时一直到了卯时,他终于做好了准备。
窗外,天边微亮。
沈青揉揉酸疼的脖颈,走出书房。
小福子没在门外,许是在忙早膳的事情。
他往平日里用膳的厅中走去,路上瞧见府中一个小太监拉着小福子,语气奇怪地嘀咕道:“说起来,那位时小将军好生奇怪,竟是像咱们这等人一般蹲着小解,昨晚天色很黑,我还以为恭房没人,突然见人冒头,简直吓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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