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时,尹簌看到齐嘉为给她发的微信。她转过头,看了眼周怀岸,没看清,又看了一眼。
接连好几次后,周怀岸目光移过去,“看什么呢?”
尹簌拨弄着自己背包的肩带,“齐嘉为说,你赛车受伤了?”
“你听他的?”
周怀岸停下车,去后备箱上把她的行李箱拿下来。
尹簌站在阶梯上,借着昏黄的灯光,才稍稍看清他的伤口。
一条很细的伤痕,有过出血的痕迹,白白一片,与周围皮肤不一样,估计创口贴刚刚才撕下来。
“看清了吗?”周怀岸站在平地上,两个人稍稍齐平。她的眸子很亮,正细细地打量着他。
那眼神是关心的、在意的。
尹簌注意到周怀岸有些炙热的眼神,转过来,跟他并行,犹豫着才开口,“你们赛车都不戴头盔的吗?”
声音很平淡,几分责怪,很不明显地藏在其中。
“忘了。”周怀岸勾了勾嘴角。
“……”
进门后,尹簌没有理他,直接踩着拖鞋进去了。周怀岸也并不跟她客气,轻车熟路地换拖鞋,把行李箱放在她房间门口。
自己倒了两杯水,敞开腿坐在沙发上。
尹簌很快出来,手上拿着创口贴,坐到他旁边,撕开复合垫,拨开他旁边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剩下的创口贴放他手上,淡淡道,“别碰水。”
周怀岸唇角弯了弯,手揽过去,想去勾她的腰。
尹簌恰好站起来,去捞桌上的水杯,这一动作刚好让他扑了空,手在半空中僵着,又收回来。
尹簌一天都在高铁上奔波,现在已经七点多,又饿又渴,喝完一整杯水后,拖着步伐去冰箱那。
冷藏室还放着颗大白菜,还有三颗鸡蛋。
扶着冰箱门,扭头礼貌地问了句,“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我要煮面吃,你吃吗?”
周怀岸骄矜点头。
尹簌烧上热水,开火往锅里放热油,剥蒜切好,油热后,把一个鸡蛋放下去,噗呲呲地溅着油。
她往后站了站,又拿出一个鸡蛋,低下头时,头发垂落下来,习惯性地拿手腕上的皮筋把头发绑起来。
身后亮起万家灯火,面前有人为他洗手做羹汤。周怀岸目光柔和,心像是徜徉在温水里。
尹簌把第二个鸡蛋下锅,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伸手去拿盐,脚步往后退了下,挨到了他的裤腿,周怀岸伸手扶了她一下,才意识到他就在极近的距离。
难得的,她心跳有些快。
鸡蛋在锅里噗呲呲地冒着油,尹簌拿着铲子翻面。油烟味冒出来,她觉得屋子有些热,却也没出声。
周怀岸比她高一个头,目光稍稍侧过去,就能看见她略微泛红的耳根。
某种情意悄然滋生,如丝线缠绕。
像交缠的呼吸。
尹簌关成小火,把鸡蛋捞起来放进碗里,想退出去,却被人拥着,他的手温度很高,贴在她腰上。
连带着,呼吸热了起来。
尹簌不敢动,“你干嘛?”
他嘴角斜斜勾起,语气颇有几分狂妄,“你脸红什么?”
“……”
尹簌难为情,不自然地转了下头,想避开他的目光。
周怀岸反倒把她人掰过来,抚摸着她的脸颊,往下延伸到耳垂,轻轻捏了捏,啄了啄她的脸颊。
像是在呵护一件极珍贵的东西,又像是在轻声细语说着什么话。
“上次被吓到了吗?”
尹簌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她酒店生病那回。那晚他的情绪确实有些可怕,但她却没觉得他这个人可怕。
“没有。”
他脸颊贴上来,尹簌:“锅还热着。”
“嗯。”周怀岸手离开她的腰,啪嗒一声,关上旋钮,又像是打开了开关。
呃……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却顾不及。
这么多天的疏离,很快就被瓦解。
某种情绪,像是溏心蛋,表皮被煎得焦黄,一拨开,轻易就能流出鲜嫩的流心。
细碎的、温柔的轻啄与触碰,流转在两瓣嘴唇上,在心尖荡开涟漪,化为绕指柔。
最后有些留恋、难舍难分。
厨房的灯光是暖黄色,融融地照拂着。
尹簌拢了拢呼吸,转过头去开火,脚步往左移了下,又往右边去,才意识到自己要干什么——拿蒜炝锅。
周怀岸电话响起来,他回沙发上拿起来一看,眸光暗了暗,悠闲地坐下来。
张迁语气一改往日的不卑不亢,分外恭敬,“周总,视频我刚刚看到,您今晚有空吗,想请您吃个饭。”
“不用跟我兜圈子,视频只有一份,那只手机在你手里,我没必要再趟这趟浑水,招商在即,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好好处理这事。”
那头顿了两秒,才传来一句,“好的周总,谢谢。”
挂掉电话,周怀岸抬眸,尹簌正切着葱,问了一句,“你吃葱吗?”
“吃,我不忌口。”
夜色沉沉,露水深重,这个夜晚并不平静。
有人急匆匆地前往医院倾诉衷肠,有人眼含热泪签下合同,也有人依然愁容满面,不知道明天的阳光会不会到来。
太阳照旧会升起。
时间匀速地正常进行着,仿佛回归到原来的轨迹,却也在日复一日的平行中,发生微妙的交汇。
秦朗在家约人打游戏,戴着耳机玩得不亦乐乎。到晚饭时间,肚子有些饿,去摸脚下的泡面箱,够到里面都没摸着。
低头一看,已经完全空了。
跟队友打完这局,穿上拖鞋,悠悠地下楼去了。
门口好像站着个人影,自从他无意中撞到尹簌跟人亲热,他基本上都不会作过多停留,低着头加快脚步就直奔楼下的小卖部。
“哎哎哎,小伙子。”一只手伸出来把他拦住,是个女人。
“你有事吗?”
“是这样,你认识这家的小姑娘吗?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秦朗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跟她什么关系啊?”
“是这样,我是她老家亲戚,找她有点事,这不电话没打通。”女人表情诚恳,微微躬着身子,笑脸相迎。
看着倒是憨厚,不过……
“那你说说她叫什么?”秦朗环抱着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这个……”女人紧张地抿了抿嘴唇,明显答不上来,她也忘记问了。
秦朗鼻腔里哼一声,也不跟她多聊,径直绕过她走了。
走到小卖部买了五桶泡面,正付钱时,他想着还是给尹簌发了条微信:你们家门口有个奇怪的女人,说是你老家亲戚,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那人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放心我没告诉她。
你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最好别一个人回来。
尹簌左思右想,都想不到什么人会来她家蹲点守着,自己最近明明也没得罪人,更别说女人了。
等等,女人……
按耐不住地给周怀岸发了条微信。
下班时,他来接她。
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面若桃花,眼尾狭长,像是狐狸的长相,十分漂亮。紫色的小香风套装更衬托出了婀娜的身姿。
尹簌不由自主地撇了一眼自己,v领白衬衫搭米色西裤。
“……”
眼神在两人面前转着,周怀岸:“方典娜,我秘书。”
尹簌目光有几分惊奇。
方典娜上前伸出手,冲她笑了笑,很恭敬的姿态。
周怀岸跟她一起坐在后座,捏着她的手,“你不是说,你门口有人守着,待会你先别回去,让方秘书过去看一看,探探情况。”
尹簌望了眼驾驶座,微微侧着的脸,露出小巧的耳廓,耳垂上嵌着一颗珍珠,泛着淡淡道光泽。
肩膀上披着褐色的卷发,优雅又迷人。
可真好看啊。
到梧桐路后,方典娜先下了车。
一路上楼,果真看见了一个女人。中等个子,鹅蛋脸,头发平整地梳在脑后,皮肤有些泛黄粗糙,面相有些憨厚,垫着包坐在地上。
“呦,这谁啊,来这等我。”方典娜拿出包里的唇釉,往嘴唇上涂了涂。
女人见状立马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眼神一亮,却又往后看了看,确定真没人后,目光有几分失落。
“说吧,你不是等我嘛?”方典娜抿了抿嘴唇,收起唇釉,“你是谁啊?”
“我叫魏兰,我男人叫李强。”
方典娜哦一声,看了她一眼,眼神说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兰眼神又往后看了看,上前道,“那个,姑娘,你男人是不是周怀岸啊,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方典娜退后一步,环抱着手,微抬着下巴,“你问这干什么?”
魏兰搓了搓手,一脸谦卑,“我男人跟俞大妈的儿子一样,也在商场当工人,干苦力活,被天花板砸了,腰伤严重,赔偿金倒是发了,每个月的津贴还没发。”
“那你找张总不行吗?”
“不管用,我跟俞大妈一块找的,人不见我。”
“那你现在就堵我家门口有什么用?”
“姑娘,周总是张总的领导,你能不能带话给周总,也管管这事,我家里还有个小孩,他上学要交学费的呀。”魏兰说着说着,越来越着急,眼泪都掉了下来。
方典娜:“谁跟你说找周总就有用的?”
魏兰动了动嘴唇,目光闪躲,声音弱下来,“没谁,我就想来试试。”
“那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址的呢?”
魏兰不说话了。
方典娜看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大姐,你也别在我这堵着了,周总呢,他不会来我这了。我最近也会搬家,抱歉,这事我帮不了你。”
她说着就掏出钥匙打开门,魏兰见状急了,“姑娘,你能不能帮我转句话给周总啊。”
不需要传话,她央求的声音全都传进了通话的电话里,落入了周怀岸与尹簌的耳朵里。
方典娜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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