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川扶着额角从床上爬起来，倚在床头醒盹的过程，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严厉的女声劈头盖脸冲了出来：“纪成川，你不会刚醒吧？现在几点了，平时不去学校的日子，你就这么散漫吗？一日之计在于晨，就那么白白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纪成川抽空瞟了一眼时间，刚十点十五。
“起来了妈，怎么现在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今天不是周六啊。”
刘栩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省心，这周天你回家一趟。”
“这周天学校好像有事情。”
“那就周五晚上回来！”刘栩不容置喙道。
她当了半辈子的教导主任，早已形成了训斥人的下意识语气。
纪成川忍着阵阵头疼，打算暂行缓兵之计：“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刘栩硬邦邦道：“我们学校的孙老师给你介绍了同龄的个女孩子，做护士的，我觉得挺不错的，周六周天抽个空你们见见。”
“你先把她微信给我吧，我们自己定时间。”
能让向来雷厉风行的刘主任发愁的，也就只有亲儿子的终身大事了。可纪成川高中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和女人在一起，但让刘主任打消给纪成川相亲的念头，那比登天还难，只能先从对方下手。
刘栩不疑有他，敲定好了正事，也让她脾气顺了顺，又挑挑拣拣骂了纪成川几回，才挂断了电话。
纪成川也躺不住了，他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先把昨天换下来满身酒气的衣服洗了，偶然又看到桌上摆着的一张精巧名片。
想了想，回到床边，给华小可打了个电话，那头没人接，看来是还没起床。
李灼帮了他们不少忙，不管对方需不需要答谢，他们都应该把礼貌做到周全，给华小可用微信留了言，先是简单的告知了昨夜的情况，再是醒来记得回电话，一起商议答谢别人的事议。
处理妥当后，刘栩将相亲女方的微信发了过来，纪成川简单的与她寒暄了几句，双方就再也没了后文。
这是一贯的开场，证明对方也是被逼着过来的，都别主动就是对双方最大的尊重，做人得识相。
一晃就到了中午，纪成川简单的弄了点吃的，临出门前，去镜子前照了照。
左脸的红肿消了大半，留有轻微的痕迹，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能恢复成这样，纪成川已经感天谢地，昨天要不是李灼见义勇为，恐怕自己今天门都出不去了。
越这样想，越觉得李灼是个难得的好人，又能随意出入那样的地方，他在心中已然给李灼塑造了一个温文尔雅，绅士有礼的完美形象。
纪成川特意在交通便利的地方租了房子，能够直达xx大学，让他上下班都方便许多。到学校时，刚好过了两点，他刷了卡，走进办公大楼，电话就响起起来。
“学长，您到了吗？我们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了。”
纪成川加快了脚步：“好的，好的，等一下，马上就到了。”
电话那边显然是听到了他跑步的声音：“没事没事，学长，你不用着急，我们”
话没说完，几人就在走廊上碰了头：“诶！学长！”
举着电话的小姑娘热情的招手，旁边还跟了三个男生，都从地上站起来，等着纪成川过来开门。
“不好意思啊，你们等很久了吗？”
小姑娘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
这所办公室是他们导师特意审批下来的一间空房间，专门给他们用来讨论毕业论文。而他们的导师，就是纪成川当年的研究生导师。他很欣赏纪成川对学术认真研讨的精神，同时，也觉得拥有这种精神的人，在社会上也很难立足，便找了个理由将他留在学校。
平时当当助教，像现在临近毕业了，就帮着导师的学生搞搞毕业论文，顺便观察一下有没有能做学术研究的好苗子。
纪成川先进去打开了窗户，疏通了一下浑浊的空气，接着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如果有问题就来问我，实在解决不了的，再打电话给程老师。”
其中一个男生放下电脑，仰着脖子，诚恳道：“学长，我就一个问题，你能帮我解决了吗？”
“什么？”
男生双手合十，悲壮道：“我现在还差那么三千来字，能给我补上吗？”
不等纪成川说话，旁边的小姑娘先嘲讽道：“学长自己还有事呢，再说了，就算帮忙，也是帮我写啊。”
男生不服：“凭什么？”
小姑娘扬起下巴，倨傲道：“你知道数学系出我这么一朵花有多难吗，你也不去你们班里看看，就那么一枝独秀，不得好好照顾好了？”
“我呸！”
眼见着几个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活泛的热络开来，纪成川笑道：“行，你们要不去跟程老师说说，让他来评判评判？”
程敏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他们几个学生也就只敢在纪成川面前撒撒欢，见了程敏就怂。
小姑娘一听就挫了：“学长，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吓人的话啊，花季少女是听不得这种话的！”
现在他们倒是同仇敌忾，刚才和她斗嘴的男生也忍不住道：“就是啊学长，你怎么现在还喜欢拿程老师压人了啊，你变了！”
“对！变了！你不再是之前那个温柔的学长了！”
纪成川被他们说得，好像还是自己不对了：“再说，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程老师。”
“别别！别！我们现在就写还不行吗。”
迈入五月份开始就入了夏，办公室在二楼，外面有一棵延伸过来的梧桐树，上面的叶子已经逐渐呈现深绿色，零星传来几声蝉鸣，预兆着夏的开章。
在学校里就总是能感受青春的气息，哪怕自己年纪过了，和他们这些正值青春的人在一起，也能变得年轻，这让纪成川的心情跟着变得愉悦起来。
华小可的电话打来时，他刚刚帮着小姑娘看完了一遍初稿，拿起电话去了走廊。
“小可？”
华小可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宿醉之后的沙哑：“川哥。”
“嗯，我给你留的话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
“李灼昨天真帮了不少忙，咱们要不改天请他吃个饭吧？”
华小可闷声闷气道：“好，时间地点川哥你定吧，反正我随时都有空，到时候通知我一声就行了，我随叫随到。”
“好。那没什么事，我就先”
“川哥”
华小可打断他。
纪成川顿了顿，才应道：“怎么了？”
华小可想来是个直爽的人，说话更不会吞吞吐吐，此时的变现，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过了半天，电话那边才接道：“川哥，昨天晚上的事，我，我，我都想起来了。”
纪成川愣住了。
昨天晚上事太多，能让他这么含糊不清的，就只有他被打这一件事了。说实在话，他的确抱有华小可当时喝醉了，能不记得最好的心思，毕竟这么丢人的事，没人想让更多人知道。但此时被戳穿，他竟也没觉得多尴尬，至少还没到不能面对的地步。
“怎么了？”纪成川问。
华小可憋了半天:“谢谢你。”说完怕尴尬似的快速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纪成川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空荡的校园，出了神。
“纪成川？干嘛呢？”
程敏正拿着一沓文件，从楼梯上过来，抬起头就看见正在发呆的纪成川。
“程老师，您不是去上课了吗？”
“这都几点了？早下课了，正好，你还没走，我跟你说个事。记不记得我前几天和你说过的，软件开发公司的事？”
程敏与纪成川都是应用数学专业毕业，程敏除了在学校里当教师，还经常在外面包揽一些公司业务赚点外快，有时人手不够就会带上纪成川。
他说的软件开发项目，是前几天克利集团的业务。
克利集团是xx大学的股东之一，参与的项目学校从上到下都颇为重视，况且克利集团以房地产业为主要核心产业，这次还是第一次跨界了解数字科技行业，更需要能力卓越的引路人，薪资开得也相当可观。
校方经过深思熟虑，就找到了程敏。
纪成川点头：“记得，怎么了？”
程敏把文件递给纪成川：“正好，一会克利集团会派人过来和咱们谈一下前期合作问题，你先把这些看一下，了解一下对方需要做的项目，一会来了我直接带上你和他面谈。”
纪成川回到办公室，再没心思想七想八，一头扎进了项目书里。
旁边的小姑娘张欣颖托着下巴看了一会，皱起小眉头，与一侧的男生小声道：“没想到这个克利集团还挺能赶时尚的，能直接从古板的房地产业，直接跨行到数字科技。”
男生耸了耸肩：“可能是这几年房地产业不景气吧。”
下午六点，程敏带着纪成川到了校长办公室，见到了那个神秘的合作接洽人。
他微微愣了愣。
只见偌大的办公室中，校长一把年纪却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中间的转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又张扬的男人。
那男人留着嚣张的寸头，面容却相当英俊，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却散发着霸气天成的气势。
纪成川看着熟悉的身影，脑子有了短暂的空白，那人正是昨天晚上碰上的好心人——李灼。
李灼站起身，非常礼貌的笑了笑：“又见面了。”
“是啊。”纪成川的心怦然一跳。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克利集团，这个拥有几十年历史的房地产大亨，会试水从未涉足的数字科技，只不过为了让小少爷尝尝鲜，长长见识罢了。这场项目，从头至尾，根本就是小少爷一个锻炼能力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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