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主桥社区和318国道的南郊街相交处,有一条叫烟草巷的巷子,名称可能是因为这个巷子坐落着甘孜州的烟草专卖局。烟草专卖局往巷口方向10米有一家低级酒店,叫“巴适酒店”,四层钢筋水泥建筑,原先是两层的砖瓦建筑,改建了。这家酒店的客源一直没变,主要是以开钟点房的客人为主。这是巴图康到了之后有大半年才知道的事情。这种酒店,南郊街还有好几家,都是容易滋生犯罪问题的场所,警务站早就盯上了这些酒店,要求他们做好房客登记记录。“巴适酒店”曾经因为没有做好开钟点房的客人的登记记录,被警务站整治过,罚款过。
整治归整治,不可能关停,整个南郊街就是靠这个生意兴旺起来的。黄赌毒中的毒品不允许,黄和小赌被默许,当然还有其他,比如地下钱庄等等。
登记制度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不过是表面功夫,登记的通常是做皮肉生意的女人,用的还都是假名,地址通常在贫民窟。她们大概三十岁上下,眉毛画上去的,睫毛是假的,嘴唇涂得猩红,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做这一行的。
酒店前台在一楼酒吧的后方,负责前台接待工作的是柳相如老板,他是一个衣着得体的、60岁左右的男人。正午时分,没几个人,老板正在看着手机。负责招待客人的一个大妈服务生,正在酒吧的一张椅子上打盹。这个酒店没有大厅,和前台旁边相连的酒吧可以替代大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客人在谈话,女人的语调有撒娇的样子,之后,他们俩直接上三楼,老板又没给客人做登记记录了。
这里的老熟客一般是从光线黑暗的贫民窟那头的巷子过来,通过酒店侧门进的酒店,来这里的老顾客都不愿被别人注意而选择从侧门进出,酒店前台设置在靠近侧门和楼梯的位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很明显,刚才那位顾客,是新的,可能是外地人来找乐子的。这里是康定城有名的红灯区,尽人皆知,这里的生意,有不小的一部分是外地人。
大约一个半小时,男人先下楼,走了,又过了十五分钟过后,女人也下来了,她用围巾包着额头,戴着大大的墨镜,把客房钥匙放在柜台上以后,立刻就从酒店的侧门出去了。
“柳叔,下午好呀,刚才那个女人是客人吗?正门不走,走侧门,是不是来路不正呀?”巴图康从大门走进来,故意这么问。
“哦,你是阿康?当站长这么久还没到我这里来,我还以为你把柳叔给忘了呢。”柳相如见是巴图康,也就不把他的话放心上。
“没想到我的脸都伤成这样了,您还认得出来。呵呵。”
“哦,你是什么人!光听说就认识了,更何况咱们还是老熟人,将来得多多照顾你柳叔才是呀!”柳相如赶紧让大妈泡茶招待客人。
柜台前沿着几张桌子,老板招呼巴图康在靠近落地窗的那张坐下。
“自家人是该照顾点,不过还是得按照手续办,大概你又没做顾客登记了吧。刚才那个男人,穿着黑色夹克,五十来岁的那人是谁呀?”巴图康挑刺说。
“那个家伙,也就是到店里来喝杯酒,我都没注意。”柳老板笑着说。
“不大对吧,我经过他身边,他好像说被宰了,你们宰客吗?这可不好哦。”
“啥,他说我们这里是宰客人的酒店?这个混蛋,以后找她算账。”老板皱上眉头,心里想着那个开钟点房的女客人的样子。他知道她叫水莲,也知道她的住所。真实姓名,真实地址,干这一行,他可是个老手了。到酒店来的客人和□□,没有人会登记真实的姓名和住址,大家都懂,一种形式。
这个小老头并不帅,尖的大下巴,鼻梁塌陷,鼻头大,眼睛不大不小,却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也许女儿的长相跟他没多大关系,也就是下巴跟他像了点。他的女儿长得像她阿妈,那个女人,脚有点跛,除此之外,其它都算漂亮,包括身高,尤其是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张娃娃脸,面相带着快活神色,皮肤细嫩。女人除了跛脚外,这个小老头一点儿也配不上他的老婆。
“给站长来一杯500毫升的青稞酒,再来一盘炸花生。”柳老板吩咐大妈服务生说。
小酒店的炸花生有点小名气,那是老板娘的手艺。不过这样的招待算小气。
大妈很快把酒菜送过来了。老板跟巴图康干一杯,然后他看了巴图康的脸一会儿,点点头,点了根香烟,双肘倚在桌上,脸对着巴图康,凝视着,一言不发。
从小老头的神色,巴图康猜测他已经知道他今天来干嘛了,于是他再敬他一杯,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柳老板,相信你已经知道我这次来干嘛了。那么那么我就不客气地直说了。您能告诉我柳眉的近况吗?她过得怎么样?您要不想说也没关系。”
“哎!阿康站长,不是我不说,我也在找她,说实话,我都没脸跟你提这事,这个女娃子,18岁就跟一个老男人跑了,也就是你参军后的第二年,可能是因为彪子的纠缠,也可能是被那个老男人哄骗的,她喜欢钱,喜欢玩,喜欢各种花销。阿康站长,嗨,说出来也不怕你见笑,也就只有你不知道,反正,我们家是臭名远扬了”
巴图康心里想:“就你干的这个行业,你就不要提什么名声了。跟柳眉无关。”
只是提起柳眉,柳老板自己像竹筒倒豆子,滚溜溜就把什么都说了。巴图康平静地听着,他来这里还是因为受到金安生的影响,他估计金安生不是个简单的人。只从她毕业于东京大学就足够让他防备一番了。真的巴图康,他的战友,对柳眉这事根本没有提及,他当然不知有这么段情史,甚至不知道柳眉长什么样。好在老战友把西部跤教给了他,不过那个跪地摔,他还真不熟,不能像真的巴图康那样灵活运用。他最初学摔跤可没少吃过这招的憋。
“您能让我看看柳眉最近的照片吗?”巴图康请求说。
“你最好别提这事儿,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不要理会那个死妮子,理智一点吧,嗨,算了,你走吧。”
“我能见见您夫人吗?”
“我说过了到此为止,你走吧。”
巴图康不再开腔了,露出温顺的神情,他走了。
柳眉是属于早熟的女孩。在这样的环境中,每天能听到客人那种□□声,还有那些色色的脸孔,不早熟都是不可能的。因此,柳眉有这样的发展和遭遇,也不会让人奇怪。
老板娘从后边的厨房走出来了,带着愤怒的样子,她大声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那可是一个感情专一的孩子,你没有仔细想过吗?阿康,他曾经为了我们的女儿跟白家班的那些混混结下仇,然后才中途辍学,去当的兵。要不是因为这个,他的脸也不至于别烧成这样,我们欠人家的。”
“对,我就是想到这个才不让他继续纠缠的,你看看,他都年纪不小了,他该过自己的生活了呢。再说我们的女儿,那也不是个好女人我都怀疑她也吸毒了。”柳老板说。
“注意你自己说的话,这事能全怪阿眉吗?你干净得了吗?”老板娘显出厌烦的样子说,“哦,这个死妮子也是,一去就杳无音信,真想当没生了这个女儿,省得操心。嗨,这样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儿早晚都要上当受骗。嗨。”
老板娘十分冷静地做着分析,显出久经事故的沉着。老板大概在这事上理亏,没有发怒,也没有辩驳,用阴冷冷的眼神盯着老婆。
最后,巴图康在折多河的西岸边找到了洗衣服的老板娘,并且通过老板娘的手机相片看到了柳眉的样子。
老板娘被他的一席话打动了,一再说:“阿康,你的话让我感动,但也伤感,很伤感”
“对不起,阿姨,我看得出来。”
老板娘劝说道:“别让不愉快了占据了你的心。你是忠厚、随和。如果柳眉有幸跟你厮守相伴,那就是运气呀,不,她是个虚荣的灰姑娘,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算了,嗨,就这样吧!你别管她了。”
她说着便弯下腰去拿起了装着衣服的筐子,往家走。她接着劝告说:“阿康,去找一个好女子吧,别被我家那个不像样的女儿拖累了。她已经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实的巴图康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在巴图康初三毕业那年的暑假,大表弟扎西和二姨来家里做客,巴图康跟扎西两人年龄相仿,很快就走到一起,四处游玩。那天下午,两人一起到浮光山社区的一家理发店理发,碰上了一个叫彪子的混混,他也要理发。彪子对巴图康不满,因为他喜欢的柳眉喜欢巴图康。见到扎西是个外地人,他就想借机搞点事,他说扎西骂了他,扎西说没有,彪子说有,就是有,然后给了扎西一巴掌,扎西跟他推搡起来,巴图康加入进来,结果彪子被两人合起来揍了一顿。理发师知道彪子是南郊区的混混,不敢劝架,过后,扎西跟二姨回去了,彪子就直接找上巴图康。
南郊区芒达山贫民窟有个女孩叫柳眉,是个汉族人,她是巴图康的初中同学,巴图康学习比她好,她老是请教他作业。巴图康喜欢她,只要和她在一块儿,他总是想展现出多才多艺的一面。
巴图康与柳眉的要好,引来了贫民窟混混——彪子的妒嫉。柳眉是贫民窟公认的村花,能和她好上是所有小年轻做梦的事,但柳眉总是对彪子这样的混混不睬不理,当巴图康跟柳眉在一起的时候,彪子觉得这是巴图康对他的挑衅,他要给巴图康一点颜色看看。跟着彪子的小混混也是一脸的不平,他们也不能容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彪子生就一身横肉,膀阔腰圆,能将轧玉米粒的石磙子合围抱起来。凭着过人的臂力骄纵芒达山贫民窟,凭着不会念书的那种蛮劲,凭着加入白家班的那股黑气,以及一些不想学习的、又想白吃白喝的孩子的簇拥尾随,彪子越发的飞扬跋扈。
不过巴图康也是个学跤的,也是有师兄弟的人,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先前的打架就算结下梁子,那就可以搞事了。在放学的路上,几个混混按倒巴图康,连拽带拖的把他揪到了彪子面前,彪子说:“小子,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从我跨下钻过去,要么,嘿嘿我让你一条腿变成瘸子。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敢动我,活得不耐烦了吗”
趁着众人放松的时候,巴图康挣脱了背后几个人的控制,一声厉喝,扑向彪子的肚子,然后一个突然转身,揪住彪子的衣领,一个跪地摔,彪子无防备,头朝下,摔了个仰面朝天,脖子处似乎还传来一个脆响。可能是脖子断了。
旁边的人被这个突发事件惊呆了,等他们扑上来的时候,巴图康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还是那招跪地摔,他们一个个被摔得灵魂出窍,能爬起来的也愣住了,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这些混混就是这样,打得赢,他们就群起而攻,打不赢,他们就跑。巴图康肌肉结实,很能挨打,力气又那么大,跟蛮牛似的。
彪子算受重伤了,虽然巴图康属于自卫,但医药费还得出,而且白家班的那些小年轻觉得天津跤被西部跤给打败了,他们想找回场子。刚上高一没有半个学期,巴图康无心继续念书了,改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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