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街烟草巷和警务站之间的南面街上有一家便利店,便利店门口有个卖混沌的宵夜摊子,那辆摊车上挂着一个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灯笼上,写着白色的“田三馄饨”四字,手推车里的不锈钢锅正冒着的水蒸气,旁边的摊贩的身影也模糊了。
从阴暗的巷子里面,突然出现四个人。
“老板,我们是干这一行的”一个人说着,露出自己手臂上的纹身,那是一头疯狗的样子。
摊主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说:“各位老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要不,来碗馄饨。”
“嗯,当然可以了。来一碗吧。”有人接过去说。
从招幌后面露出脸来的老板,他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白色的厨师服,打扮得很干净,肩部围着一条白色的棉毛巾。
“老板,这儿可是我们的地盘,你在这里经营得好像也还不错,是不是要交点保护费呀?”四个小年轻中的那个光头说。
“我也就是小本生意,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交保护费嘛,老大,有点难呃,要不,你们以后有空到我这儿捧个场,我免费,你们看如何?”
“哦,那也行,不过你必须帮助我们,如果有警察到这里搜查,你打个电话通知我们一下。”
“可以是可以,”摊主爽快地答应了,“但是,有很多时候,警察是不穿警服的,他们是便衣,不好辨认呀。”
“特殊情况,咱们两说。这样可以吧。”
“行,那可以。那我从今天开始,每天傍晚都可以放心在这里做生意了吧?你们会罩着我,对吧?”
“行,就这样了。”光头的说,“再给我来一碗,今天有点饿了。”
老板给他满满地盛了一碗,端上来。
“哇!这味道不错,给我也再来一碗。”另一个小年轻说。
那热气腾腾的混沌是有诱惑力的,剩下的两人纷纷效仿起来。
老板刻意看着那个光头,很明显他是这四个人中的老大,他戴这墨镜,穿了一件黑大衣,中等身材。
“好吧,老板,你叫什么姓名,住在哪?”光头问。
“我叫做田三,住在49巷17号。”
“无论刮风下雨,你每天傍晚七点钟都会到这里,对吧?”
“对,特殊情况出外,比如生病什么的。”
“好的,那以后就请你多配合一下。”
“一定一定。”摊主答应了。铁打的馄饨摊,流水的地下赌场。这几个人是开地下赌场的,开了不到一个月,摊主在这儿摆摊已经一二十年的,他见惯了这条街的□□的起起落落,知道他们要什么,也知道如何应付他们。开赌场的人,不会看重这么点保护费,他们最需要的是四处安插望风的人。而真正的致命打击往往不是警察,而是同行的凶残。黑吃黑呀!
这时已经是11月廿六日10点半了。天气有点冷,星星都被冻住了似的,发着冷光。康定这地,冬季很冷,夏季很热,这里的人也容易激动。
摊主还有一波生意,做完这一波,他就收摊。他的主顾在馄饨摊的北面,附近有一家正在拆除重建中的大楼,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这里竟然成了十几个野鸡们拉客做生意的地方,相当于免费的钟点房吧。当然,野鸡们的客人也都是粗俗的汉子。这些女人,每天拖着疲倦的双腿,挣的钱可能还不是很多,她们也就够吃碗馄饨补充体力,她们是馄饨摊的常客,摊主跟这些女人已经比较熟了,对她们的生活方式开始产生了同情。有警察搜查,他也会偷偷打电话告诉她们中的某位。
知道这个馄饨摊主的秘密,巴图康找了他,给他看他手机中柳眉的照片,询问有关于柳眉的事。老板说这事过去也太久了,不过他可以帮忙问问。那栋重建的大楼中,几乎都是跟柳眉一样岁数的女人,她们中一定有人认识她。
巴图康没想这个不起眼的摊主真能帮他找出柳眉来,他没想找到她呀,他跟她又不认识,找人只是表明一种态度,并通过寻找老情人证明他就是真的巴图康。他必须按照巴图康的思维行事,并尽量修补漏洞,不管有没有人在暗中关注他,这是特工的惯常思维。不要忘了,他曾经当过中情局特工。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真有柳眉的消息,因为她就在海螺沟老干部疗养院,离这里也就六七十公里,多么奇怪的命运安排呀。躲在疗养院,离这里算很近了,六七年过去了,再隐秘也会被发现的,没什么可奇怪的。要去找她吗?还是当成不知道?估计还得走一趟,做事要做全套,有些漏洞必须当面修补。
那么柳老板知道他的女儿在疗养院吗?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去接人呢?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嗨,多一个人,多了很多事出来!
还想问点柳眉的消息,摊主说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再次让老板看了一遍柳眉的照片,确认无误后巴图康走了。
柳眉是个好身段、长相甜蜜的女孩。她也是长女,得帮家里的忙。从前小酒馆的生意不是很好做,在不请女工的情况下,她的阿妈到老县长家当女佣,她得在小酒店里替代服务员的角色。她的父亲没那么大的本事和魄力发展自家产业,他也是从外地进来的落魄者。三年后,柳眉刚好职专的旅游专业毕业,本来,她想通过老县长的关系进了侨联当了一名合同工,后来,合同工还没进去了,自己先掉进了花花公子白仁贡布布下的陷阱。
11月廿七日,早上醒来,走出家门,银宝山笼罩在雾霭里,山上的土司城堡看不见了。巴图康站在通向城堡的路边,对上面那一片雾气凝视了好一会儿。
接着他上班去了。在南郊街中部的警务站,空落落的审讯室里,一个没有暂住证的藏民打工仔正在跟杨华警察纠缠。
“难道一个人得有一张暂住证才能在这儿过夜吗?”那个年轻的打工仔问,他大概不到18岁。
“对,一个外地人出外打工必须有一张暂住证,”杨华伸出手,给他看手机里暂住证的样子。他带着嘲笑的口吻问:“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吗?”
“唔,不是很清楚,我也是第一次出远门。那么,给我办一张吧。”年轻的打工仔说,打着哈欠。
“这里可不行,这里是警务站,你得到南城的派出所办。”
“一大早的,把我叫醒,带到这里来,还不给我办张证!”小伙子往后退了一步,叫嚷了起来,“你们什么意思?”
“啥?这暂住证本来应该在你的家乡派出所办的,到了这里,你自己不去补办一张,还责怪警察,你什么意思?”
“那你干吗那么早叫醒我?”
这一下把杨华惹恼了。他要动手揍他,一般囔囔:“不讲道理的混蛋,你少在我面前耍你这种流氓态度!”
巴图康赶紧过去,一把抓住杨华挥起来的手,对着打工仔说:“赶紧去南城派出所办暂住证,再不走,当心把你关在笼子里。还有下次再抓到你没有暂住证,直接关笼子里,让你在笼子里睡三天三夜,听懂没有?”
打工仔被巴图康的恶脸给吓的,赶紧跑了。杨华指着打工仔的背影叫着:“这混蛋太过分了,你干嘛不让我揍他。”
“冷静,朋友,南郊这地,这样的人多得是,你气得过来嘛。”
杨华是一个其貌不扬、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他说他怀疑这个打工仔是个嫌疑犯,应该盘问一下再让他走的。
“也就是一个小年轻,能坏到哪去,一看就知道是被家长给宠坏的人,给他个警告就成。”巴图康想当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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