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菀到大门处时, 已经有三辆马车,和一众下人整齐规矩地候在门口了。
但主子只有二房的嫡姑娘周翎在。
二房老爷上有宣平侯,下还有个幼弟,才学平平, 从年少时就不太受宠, 连老夫人都不太重视这个儿子。
后来二房又只生下了一个嫡女, 没有儿子, 在府里地位就更不高了。
不过二房老爷娶的夫人是个厉害的,极善钻营, 这么些年下来倒也没有吃亏。
周翎得她母亲教导,自然是不差的。
譬如她现在对于郁菀的态度,就与之前明显不同。
以前郁菀在府里备受欺负,没人帮扶,周翎虽不会欺负她, 但见了她,多是当看不见。
而现在梅元彤在她手上吃亏,大夫人和大公子似也极为重视,还被专门点名去宁国公府, 周翎今儿对她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
一见郁菀从门口走来, 立刻就扬起笑脸,主动迎上前笑着唤道:
“郁表姐来了。”
郁菀对上她笑脸相迎的模样, 脚下微顿, 又很快柔柔一笑, 轻声唤道:
“翎姑娘。”
周翎自来熟一般,靠近郁菀, 但也还注意分寸没有上手来挽她, 只眼睛在她发间转了一圈, 笑得一脸天真问到:
“郁表姐,你这新头面真好看,是大伯母送的那套吗?”
郁菀含蓄地颔首,应了声是。
周翎眼里浮现了然之色。
大伯母送出手的东西自然没有差的,周翎一早就知道,但如今看郁菀戴出来,才明白竟比她想的还要好。
看来大伯母的确是看中郁菀。
周翎心里有了计较,对面上笑得更热情了:
“郁表姐门口风大,这边走。大伯母和大哥他们一会就来,我们先等等。”
她引着郁菀往背风处走。
郁菀没有拒绝,对于周翎的行为也不反感,相反心里还生出了些羡慕。
她要是能如此厉害便好了。
周翎对于郁菀十分热情,但掌控分寸,没有刻意打探什么,话里谈的也多是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之内女儿家的话题。
说起来并不让人反感。
她们二人,一个有意迎合,一个也不抵触,如此也算得上相谈盛欢。
等三房的人来了,看见这一幕,眼神闪动,神情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当然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视。
对郁菀轻视,也有对周翎的轻视。
郁菀垂眼假装没看见,给三房的公子和二位姑娘行礼打了招呼。
周翎见此却是脸都没变一下,笑意盈盈地上前唤了堂弟堂妹,完全不受影响。
其实周盈也当真是没什么感觉。
从小到大她娘就说过,面子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更比不上落在手里实打实的好处。
不用太在意旁人怎么看,只要有利可图,对他们有好处,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话说起来功利,让人看不起。
可周翎践行起来,没人比她更清楚她因此得到了多少好处。
周翎因而十分听从她娘的话,直到今日已是手腕圆滑的厉害人物。
在外面也得了好名声,即便还未及笄已有不少好人家上门来有意结亲了。
所以眼下三房的人怎么看她,她根本不在乎。
三房的人早知道周翎是什么德行,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立在一旁不搭理她了,只时不时朝郁菀看了一眼。
郁菀对此通通无视,与打了招呼后,便继续和周翎聊天。
周翎则自然地接着说起了之前的话题。
过后没等多久,大夫人,周盈还有周衍出现在了门口。
她们甫一出现,三房人一改脸上的冷漠,满脸是笑的迎了上去。
大夫人神情肃穆,站在阶梯上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告诫了众人几句话要守规矩,不要丢了侯府脸面的话后,才让人上车。
这时郁菀才惊讶地发现,去宁国公府的参宴的人,都是府里的嫡姑娘和公子,连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未去。
除了郁菀,她像是一个异数。
其他人早知道这点,该惊讶的早惊讶了,眼下表情很是平淡。
而郁菀的吃惊很快压下去了,面上保持了一惯的柔弱模样。
坐马车时,周翎邀她坐了同一辆。
郁菀和她相处,算得上舒服,便没有拒绝。
宣平侯离宁国公府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他们到时,国公府门口那条街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这条街不算窄,三辆马车并排而行不成问题,但京中各勋贵家的马车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到的,人一多起来,就挤了。
幸而前面有下人疏通,遂没出什么乱子。
宣平侯府的马车夹在众多马车中间缓慢平稳地移动。
但走着走着,忽然传来了骚动,所有人的马车都被要求避让。
在场的皆是身份贵重,这话一出,一下就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一惯出行都是别人给他们让路,什么时候落到他们让路了。
大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得了国公府下人的话后,立即就是吩咐避让了。
其他人不长眼自视甚高的人家,还在外面与国公府下人争执。
周翎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下,眼里闪过不屑,随即她对郁菀小声道:
“外面闹事的人,都是京中近年来的新贵,这便如那穷人乍富,荷包里的银子多了,眼界却没开。”
这话说的讽刺,也真实。
郁菀没有认同说是,也没说她说的不对,只拿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她。
周翎见状笑了一下说到:
“咱京中,能让世家贵族这么让路的人可不多了,那门第高的,兴许连宁国公府比不上。”
所以不管是遇上了什么样的人,在不清楚对方来历时,先不要交恶,见人要三分笑。
这是她娘交给她的。
周翎记得牢牢的,也靠着这点结交了不少人。
话说回来,能让宁国府下人不问门第,直接强势让所有人避让的人家,京中数来数去,好似也只有一家。
周翎眼睛里一丝亮光闪过,
“难道是……”
她正猜测着,外面那些还不依不饶的人,竟被宁国府的护卫抢过缰绳,直接把马车拉到路边。
其做派很是强势,听得几声尖叫,又听得有人低声呵斥,噤声!
过了片刻外面果然安静了下来,然后不多时,传来了马车缓缓行过的声音。
自那马车出现后,外面更安静了,落针可闻。
郁菀虽在马车内,看不见那样的情形,可依然忍不住放轻了呼吸唯恐惊扰了贵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穿过街巷走到了宁国公府大门处。
前面隐隐传来了些问号和说笑了声音。
因为隔得远,根本听不见什么,但有人偷偷掀了帘子看去,随后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
说的像是,宁国公府的老祖宗亲自出来相迎了。
众人这下对来人身份更加确信了。
过了许久,等门口的人相携走进府里时,外面方恢复正常。
避让的马车被拉回道,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截后,各家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告打探到的消息了。
周翎不需要另外吩咐,她身边的人自觉就跑去大夫人车边听了一耳朵回来。
“姑娘,听说是珵王府的那位老祖宗来了。”
话音落,周翎就兴奋道:
“果然是珵王府。难怪要宁国公府的人亲自开道。”
郁菀怔了一下,原来珵王府的,那的确是众世家贵族都要让路了。
“不过珵王府的老祖宗已经好几年没出门去参加宴席了,今日怎么来了?”
周翎说到,面露不解,郁菀抬眸看她。
周翎这会儿似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郁菀。
她径自想了许久,忽地呀了一声,然后道:
“难道是为了珵王的婚事?”
“婚事?”
郁菀有些发愣,她记得姝儿跟她说过,珵王信佛已在佛寺住了多年,早有皈依佛门的念头。
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想成亲了?
周翎点了点头说:
“珵王长年不在京中,不想成亲,但珵王府的老祖宗可还想抱重孙。
我听说,珵王府和宁国公府,早有结亲的意向。
算一算宁国公府的嫡姑娘早到了婚嫁年龄,却迟迟没定亲,这难保不是为了等珵王爷。
还有,珵王爷每次回京不过停留两三日就离开,可这次停留了这么久,说不准就是为了和宁国公府的婚事。”
可是,珵王不是为了乌桓和谈一事回的京吗?
正想开口说道,可看周翎说的兴致勃勃,郁菀又把那话给咽了回去。
珵王和宁国府是不是要结亲与她也没多大关系,权当听个闲谈了。
随后,周翎又拉着郁菀说了些珵王是如何经天纬地的伟男子,又说人长得如何好看。
接着说宁国公府的那位嫡姑娘生得美丽,明艳大方跟珵王如何相配。
就这样闲谈着,不多时就到了宁国府门口。
马车停下,外面的下人放下脚凳,挑起帘子,周翎和郁菀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
此时宁国公府的朱红色大门敞开,门两边提刀立着两排护卫神色凛然注视着前方。
除了护卫,门口还站着国公府大管家,对着宾客拱手笑脸相迎。
宁国公府这次大宴几乎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眼下人来人往,皆是穿着不凡的贵人。
郁菀一下马车险些被眼前的衣香鬓影之象晃花了眼。
这里的人郁菀差不多都不认得,不过看周盈和大夫人都主动露了笑意,与人攀谈,想来身份应该不低。
其中也有周翎相熟的姑娘,不过双方都没有放肆,只对视笑了一下,随即就各自跟着自家人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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