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阿芙拉十分豪气地将烂摊子留给马尔福,先跑为敬。

    可烫手山芋换到另一个人手里,也还是一样烫手。

    “晚上好,里德尔。”马尔福并不想认账,但此刻开口似乎容易越描越黑。

    下一秒,那种不悦的情绪已经从里德尔脸上一扫而空,他像是根本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平静地走过来对他扬扬下巴:“今晚不是有你的庆功宴?走吧。”

    马尔福甚至怀疑身边这个里德尔是别人喝完复方汤剂冒充的。

    不。他刚才明明靠自己机敏又智慧的双眼捕捉到了里德尔的情绪,如果没看错,刚才有一瞬间里德尔分明看起来想杀人——是的,他就是那个“人”。

    马尔福突然心生一计,他将信封举到里德尔面前:“你要不要拆开看看?”

    里德尔顺着楼梯向下走去,连眼皮都懒得抬:“阿布,这是你的信。”

    “我也不是很想看,阿芙拉一天到晚都在打鬼主意,打开这信的人多半要上当。”马尔福说完,顺手将情书递入壁台上的烛火中。

    曼迪·卡特躲在暗处,看到阿芙拉刚才只不过对马尔福三言两语了几句,在她走之后,马尔福就把情书烧了,实在令人痛恨。

    吃饭的时候,阿芙拉发现曼迪的视线总是时不时飘过来,她想抬手打个招呼,但发觉对方并不怎么友好,与下午观众席上的她判若两人。阿芙拉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她。

    今晚只有南希与阿芙拉一同行动,她魂不守舍地说:“对面那个斯莱特林的女生眼神怪怪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阿芙拉自然一头雾水:“不知道,难道我帮忙还帮出错来了?”

    “……总感觉有人要倒霉了,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吧,要不我们吃完饭就去找杰西卡。”南希打了个寒颤。

    “不用。”阿芙拉想了想,叮嘱道,“这事别对杰西卡提。”

    这是她自己的事,没必要将杰西卡扯进来。

    “你不害怕吗?我听说斯莱特林的学生都很会捉弄人。”南希担心地说。

    “大家都在学校里,就算有人要耍手段,也不敢闹得太大。”阿芙拉说道,“再说,兵来将挡,我不怕。”

    当然,说归说,阿芙拉还是留了个心眼的。

    上学期她违反了校规,原本应该连续一周晚上都去麦格教授那里关禁闭,但由于那段时间她刚好生病,此事就不了了之。

    这天吃完饭后,阿芙拉就带着书本去了办公室,主动提出要将禁闭补上,麦格教授看起来欣慰极了。

    自此以后,一切平静无波。阿芙拉一天到晚除了上课、睡觉就是在麦格的办公室,这让别人根本抓不着错处。

    里德尔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马尔福也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态度,做什么都漫不经心。阿芙拉对现状很满意。

    唯一变化的,可能就是课上曼迪时不时冲她投来的眼神——冷冷的,好像在控诉着什么。

    阿芙拉自从和里德尔扯上关系,已经见多了这种目光,所以也是见怪不怪。阿芙拉猜测,大概是由于马尔福没有给曼迪回复,所以她就惨遭连坐了吧。

    递情书这种事实在是吃力不讨好,阿芙拉决定再也不干了。

    不过她后来意外地发现,原来曼迪也在她魔药课的小组中。

    通常每一次实验至少需要三个人,一个人把控全局,一个人打下手,一个人负责在旁记录实验过程。

    但这些里德尔通常都能一个人完成,他甚至还能在中间腾出手来将每一项实验数据都详尽地记在纸上。他会选择每次带一个人在旁边,纯粹是为了满足霍拉斯要他们小组合作的要求。

    这周轮到曼迪与里德尔一同去地窖,阿芙拉本以为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她只要等着曼迪将里德尔的记录拿回来,由她整理到报告中就行了。

    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

    当天晚上,克莱尔就有意无意地问道:“阿芙拉,你是不是和里德尔闹掰了?”

    阿芙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克莱尔抿着嘴,隐晦地笑了一下:“我听说在里德尔生日那天,你们大吵了一架。”

    阿芙拉生怕她又想搞事情,赶紧顺着她说道:“哦是啊是啊里德尔现在恨不得杀了我。”

    ——虽然她说的本来也是事实。

    “那他一定不想再见到你了。说起来你们那天到底为什么吵得那么凶?我好像很少看到他情绪波动那么大。”

    克莱尔一再追问,阿芙拉却不想继续陪聊。她放下床帘说:“我困死了,先睡了。晚安克莱尔。”

    阿芙拉本以为她能美美睡到中午,毕竟这可是难得空闲的周末,而春夏交接的温度又是那么舒适。

    当南希把她叫醒时,她揉了揉眼睛问:“要去吃午饭了吗?”

    南希愣了一下:“还早呢阿芙拉,现在才七点多钟。”

    阿芙拉翻了个身:“唔……那我再睡一会。”

    “别睡啦,外面有人找你。”南希推了推她。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阿芙拉百般不情愿,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在休息室里被一个斯莱特林女生叫住了。

    “曼迪不太舒服,她让我来拜托你,今天代她去地窖做实验。”她传完话就走了。

    阿芙拉还站在原地,半天没有缓过神。

    “哦……”过了好久,她才讷讷吐出一个音节。

    这个瞬间,她彻底清醒了。

    如果没有记错,组内其他成员说过,里德尔一般会在早上七点半着手实验。他们还说,他非常非常讨厌迟到。

    而休息室中的石英钟显示,现在已经七点二十八分了。

    阿芙拉再一次立下毒誓——以后再帮别人递情书,她就是狗。

    -

    阿芙拉现在很矛盾,她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儿在不停拉扯。

    一个小人儿告诉她,她应该尽可能迅速地赶到地窖去;另一个小人儿则拼命叫喊着,要她拖延步伐——以便最大限度地推迟她见到里德尔的时刻。

    她连早饭都没吃,一路上净想着一会儿该扯个什么理由打发他,好让他不要太生气——做实验已经很痛苦了,谁会想在工作中苦上加苦?

    阿芙拉越想越气愤,要知道就连斯内普都没他这么魔鬼——斯内普还知道叫她吃完早饭再去地窖,免得“饿得可怜兮兮的又错过了骨骼生长的最佳时期,以致于脑袋顶在脖子上只是为了显高这唯一的用处都没有了”。

    所以当她推开地窖的门时,顶着的就是一副忿恨不满又委屈的表情。

    里德尔已经将第一批药材洗净放入坩埚了,抬头见来人是阿芙拉,意外地对她注目了两秒,但没有说什么。

    阿芙拉猜,他应该能想到,换人的原因是曼迪“不舒服”。而与其在打招呼时徒增尴尬,还不如直接着手干活,早做早散,毕竟在这样的局面中冒出一个“早”实在太突兀了。

    阿芙拉扫了一眼坩埚,大致分辨出里面的材料,开始准备下一份配方所需的药材。

    和她想得一样,没有一个学生在周末还会像里德尔一样自虐,大早上的就跑到不见天日的地窖里,给自己熏一身草药味。

    她顶着巨大的困意,全靠直觉分辨手里的材料是什么,里德尔说一样她就递一样,就像手术中严肃的医生和副手。

    起初阿芙拉还小心翼翼的,一边实验一边观察里德尔的神态,不过她感觉里德尔好像并没有因为她的迟到而生气,反而一派反常的平和。

    十点多的时候,实验进入尾声。里德尔在陈述实验过程,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不紧不慢地回荡在幽暗的地窖中。

    而在阿芙拉听来,这声音此刻再催眠不过了。她拼命撑着不让眼皮闭上,开始盯着教室里的表放空。

    里德尔冷不丁停下了,阿芙拉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

    等她注意到耳边突然过分安静的时候,才发现里德尔不知道已经盯着她看了多久。

    “我猜想你已经将我刚才说的全记下来了,格林德沃小姐。”里德尔瞄了一眼钟表,“以及,教室里的表很好看,是吗?”

    “……啊?”那不然她的视线该往哪里放呢?

    “我以为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注视对方的眼睛是最基本的礼仪。”里德尔像极了一位严厉的老师。

    阿芙拉困倦到迟钝,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我不想盯着你看。”

    里德尔挑了下眉,眼中甚至浮上笑意,重复道:“……不想看我。”

    看到他的笑,阿芙拉就猛然惊醒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想盯着你看’不等于‘不想看你’。”

    “噢——”他的语调拖得很轻,很长,像一片不经意划过手心的尾羽。

    阿芙拉顿了顿:“……也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在做实验,我总不能一直盯着你看。”

    但是说完,她发觉有的事好像越描越黑了。

    最终她打算转移话题:“你刚才说的时候我在听。”

    里德尔收回目光,低头把她刚才漏下的数据记好:“我刚才说了什么?”

    “丝柏放入坩埚前要先用火把尖端烤焦,然后均匀切段。等待坩埚煮沸后20分钟,依次加入5克曼德拉草、3克千里光和一滴龙血,不搅拌。耐心等待30分钟后搅拌均匀,冷却至室温后取出汁液。”

    阿芙拉果然将他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这让他无话可说。

    她还顺便给出了建议:“不过曼德拉草是很珍贵的植物,如果想要达到相同的功效,这里可以用性价比更高的花旗参替换。”

    里德尔不认同:“既然是代替品,就不存在‘相同的功效’,那会使它的效用和价值都大打折扣。”

    阿芙拉耸了下肩:“随你,你成绩好你说了算。”

    里德尔对追求完美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这她是知道的。想必他以后在呼风唤雨的生活中也不会缺少这点药材,那就更没有必要说下去了。

    他敲敲桌面提醒道:“记录。”

    阿芙拉迅速在报告上落笔,心里却在想,快到十点半了,厨房该供应小点心了。

    适时,她的肚子诚实地叫了好几声。

    里德尔正在烤丝柏:“早上没吃饭?”

    “没有。”阿芙拉老老实实答道。

    “为什么不吃了饭再过来?”

    “他们说你不喜欢迟到,我不想惹你生气。”阿芙拉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真诚,虽然快八点才赶过来这事本身就没什么说服力。

    里德尔会信她的鬼话就怪了:“让我生气的事你干得多了,还怕多这一件?”

    他在水池边清洗新一轮的药材,阿芙拉趁机往他的笔记本上瞥了几眼。

    发觉里德尔没有注意这边后,阿芙拉又悄悄翻看了好几页,其中夹着两张牛皮纸,阿芙拉觉得眼熟,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她上学期丢的检讨。

    阿芙拉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被笔记上精细的绘图吸引了注意力,她的心猛然一沉。

    那页笔记是对时间转换器的精密剖析,估计和他这段时间在禁书区的所得有关。

    脑子里闪过马尔福在派对上的问话——辛西娅在图书馆说的是真的吗?阿芙拉现在才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那就是去年阿芙拉跑到禁书区的时候,撞到的人的确是里德尔,而后来在她睡着时为她盖上外套的人也是他。

    辛西娅很可能事先得了里德尔的指示,所以她说谎的时候里德尔选择了放任,因为他不想让阿芙拉发觉,他曾在一年级时就对禁书区很感兴趣了。

    阿芙拉有一瞬惊恐,但她马上说服自己,里德尔不可能知道时间转换的事情,这一切只是巧合。

    “你在看什么?”里德尔洗好药材,正在走过来。

    她慌忙将那页翻过去,借题发挥道:“我的检讨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里德尔挑挑眉:“你自己夹在我笔记里的,现在来问我?”

    阿芙拉哑口无言,想起她去年因为缺课,的确借了里德尔的笔记。那天晚上她检讨写了一半,只不过紧接着他们就在当天吵架了,那之后一段时间都没再说话。

    只要一想到那上面长篇大论的“忏悔”都被里德尔观赏了一遍,阿芙拉就好想一头撞死。

    “你完全可以还给我!”阿芙拉据理力争,“你明知道我那时候在发烧,结果不仅要重新补完检讨,还得通宵赶霍拉斯留的作业,虽然最后成绩也不好,但是——”

    “抱歉。”里德尔说道。

    阿芙拉懵住:“……你说什么?”

    “我说抱歉。”他深吸一口气,“可你也没来找我要。”

    阿芙拉想想也是,不过当时的情势显然容不得她左右:“我们那时候刚吵完架,我去要你也不会给。”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会?”他声音沉沉地反问。

    阿芙拉被问住了。

    不过还好有这份检讨,看样子里德尔完全没怀疑她偷看他笔记的事——阿芙拉才要为此事松一口气,里德尔就探身过来,同时举起右手。

    她条件反射地坐在凳子上向后仰去,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他。

    “别动。”里德尔靠过来时,阿芙拉紧张到快把实验台抠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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