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工作室在暮春晚樱谢了之后算是正式成立了。
东峰前辈化身无情催稿人,我苦不堪言,只能抓着仁花疯狂哭诉。谁曾想,催稿是相互的,仁花反手就是一句,我也被你催得头发一把一把掉。
嘿嘿,那也太不好意思了!
仁花面无表情,“这种时候的脸红是没有必要的,魔鬼望月。”
在预定开门大吉的日子临近,心里总觉得极度紧张,怀揣着不安的心情,我在工作室又熬了一宿。第二日精神恍惚走向地铁站,看见熟悉的穿着蓝色运动服跑步路过的前男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是幻觉的话也未免太真实,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蓝色运动服和红色短裤的搭配实在是太辣眼睛。
辣眼睛的人跑过去了,然后他回头了,啊他停下来了,他和我打招呼了。咦?原来不是幻觉吗。
我强打起精神,“早上好。”
他抿着嘴,有些开心的样子。清晨朦胧的雾气里,他深色的眼瞳也染上几分,像淋过雨后湿漉漉的小狗,眼神却明亮雀跃。坐在街边室外座椅上,我困得要死,恨不得马上回家倒头大睡,鬼使神差的,我开口说起了最近的事。
我与他说东峰前辈简直是魔鬼,在他催我,我催仁花,仁花催前辈的死循环里,前辈绝对是最工作狂的一个。
我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补充道,啊对了我们一起弄了设计工作室。没想到影山却点点头,说他知道。
早知道就当甩手掌柜,只给他们提供资金支持了。我想到和研磨一起买的股票翻了好几百倍,乐得花枝乱颤,冲他炫耀,快跟我说恭喜发财。
他安静的听着,竟也露出一点笑意,他说孤爪前辈很厉害。我点点头,笑说研磨超擅长这个。
我说今年太忙了,没有出门看樱花,等到意识到了,时间竟已经过了。虽然是十几年的保留节目,可一旦缺了这么一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影山茫然的看着我,我猜他也不知道,满门心思扑在排球上的人训练起来简直不知日月。
他呆了一会,小声说,“明年可以一起去看。”可能是我太困了,被瞌睡糊住了头脑,睡过去之前隐约还听到那家伙有些失落的声音。
“我好想你啊望月。”
日落西沉时,最后一点橙黄的光线透过半拉开的的窗帘精准投放在我的脸上。我糟心的不行,把被子拉到头顶,试图继续睡觉。
充斥着鼻腔的是熟悉的苦涩感的玫瑰味,我瞬间清醒坐起来了。好样的,影山飞雄。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八九不离十是我睡着了他给我抗回来了。
不要对前女友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啊呆子。
橙色的光线落在地板上,屋子也是熟悉的模样,摆在柜子上用玻璃盒子装好的白金玫瑰摆件,凑热闹凌晨卡点抢的ad发售的影山飞雄三头身娃娃,以及柜子上那个我买来为了体育选修课练习用的排球。
我竟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
我和球类运动大抵是没有什么缘分的,甚至已经到了百分百铁头接球的程度。
国中的时候每每路过操场或是敞开大门的体育馆,都免不了被误伤的命运:路过露天篮球场被飞来的篮球精准命中走在黑尾和研磨中间的我,在研磨震惊的放下游戏机、黑尾幸灾乐祸的“哎呀,也是想不通为什么篮球可以精准落在我们三人之间的盆地,望月是有什么对球吸引力吗”的吐槽里,我跳起来暴打他的脑门;哪怕是躲在角落里和一起上体育课的研磨打游戏,也有天外飞球直接对我的后背予以毁灭世界的一击,最后被惊恐的研磨提溜着送去校医室。
可恶,想起来都是会“唔噗”一声喷血的致命一击。
国中毕业后,为了学画方便去了乌野町。起初是因为国文科代表需要去体育馆找武田老师,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抱着卷子去了。直到被飞来的扣球打到了小腿,我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大地前辈说也不必行此大礼,在山口和日向疯狂鞠躬道歉里,我平静的想,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抱歉。”这个凝重的语气,这个严肃看着自己手,不可置信这球居然都接不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日向指指点点,“影山你这个道歉一点也不真诚!”
一脸恶人样的影山不解,“哈?那你说是还要怎么做?”
也是那时,继黑尾和研磨之后新一任的在各种突发天外飞球中救下被打倒的望月,“勇敢的救球者”影山和日向光荣上线了(黑尾语)。
说真的,这称号也太羞耻了。而且为什么不是救我,是救球啊?研磨说小黑只是为了耍帅,实际上还是为了救我,让我不要在意。这么一说,更在意了。
后来到了大二第二学年体育课到了各路神仙但凭本事选的一天,在卡得一波三折的校园网折磨下,看着被剩下的乒乓球和排球,我眼含热泪提交了排球。
幼驯染和男友,包括交际圈里大部分同学朋友们都是打排球的,我说不定也是个排球奇才呢。不出意外,从此踏上了折磨影山的道路。
他前几年在东京训练,还是可以每周回家拯救我的。在我哭唧唧和他吐槽完抢选修课的心酸史后,我那排球笨蛋男朋友眼睛一亮,飞快的答应了。他可能也没有想到,我是真的能在各种令人迷惑的状况下真英雄以头接球。
“不要用头去接啊!笨蛋望月!”
“我百分百用头接球这个特技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笨蛋排球痴!”
然后就吵了起来。语言匮乏贫瘠的只有笨蛋白痴呆子的影山面前,我简直大获胜利,于是他咬牙切齿的给我托小孩子都能接得到可是望月接不到的球。
那可真是太抱歉了啊!
06
他推门进来,像是打破经年的过往。
我转身去看,灯光拦在影山身后,隔开了光暗两个世界。他盯着我,纠结半晌憋出一句,“……吃晚饭吗?”
楼下居酒屋送餐到了之后,他十分自觉的摆好东西,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甚至破天荒没有打开他心爱的排球比赛录像。
我看看屏幕上眼镜闪过一道白光的柯南,又看看影山,直到迟钝本人都茫然的抬起头。我问,“今天不看比赛录像吗?”
他声音很轻,“你喜欢。”
他开始说起这段日子的训练生活——最近被教练骂了,因为发球成功率下降了一些,虽然有在试着给发球加更难处理的旋转的一部分原因在。托球的手感倒还可以,只不过训练的时候进入状态突然比以往久一些。
他说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想起我,觉得十分苦恼,已经到了偶尔会影响发球成功率的地步。我和他面对面坐在茶几两侧,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向我倾诉烦恼,我却觉得哭笑不得。
是啊,怎么办。
你说别爱啊,又依依不舍。
影山执意要送我回去,搭上地铁前我问他,送到这里可以吗。他摇摇头。他像许多年前一样,沉默的走在我的身侧,路上的月光也如那时,一同照在我们身上。
几周后,我收到了一封信,不,这并不能称之为一封信。
从信封中取出了一片枫叶,我有些讶异,拿起信封又端详一会,寄件地址是京都岚山。还未到枫叶变红染尽层林的季节,叶子的边缘有些枯黄,许是被压得久了,蜷曲的脉络清晰可见。
我愣在原地。
去年春季的时候,从我国小就是国小生的工藤新一君,将魔爪伸向了京都。我拉着影山在影院看完唐红的恋歌这一京都旅游宣传片后,抱着小粉丝参观的心态,在红枫漫山遍野的时节,我决定去渡月桥打卡。
我同影山宣布这个大事时,他坐得端端正正,一脸深沉地看比赛录像。
在电影院睡得昏天暗地的影山显然不能理解,他哦了一声,接着在我心如止水,失去高光的目光里,求生欲迸发,紧急打补丁。
“柯南的死神小学生功力已经影响到现实生活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排球痴的影山在几年吃饭就要打开柯南下饭的荼毒下,颇有些心得。他别过脸思考了一会,“快点去。”
“闭嘴!”我恼羞成怒,扑过去捂他的嘴,“影山飞雄,好的不灵坏的灵,快向柯南道歉!”
“我说的根本没有错,”他理直气壮,甚至开始嫌弃我挡住他看录像,侧着头绕过我聚精会神的继续。我靠在他肩上,故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谁知这个家伙目不斜视,右手揽着我的肩略一用力,我只觉得眼前一转,就落在了他的怀里。
他低头盯着我半晌,一本正经,“让我看完这局录像。”
???
世风日下,世态炎凉!怎会如此啊影山飞雄?为了自己安安稳稳看完一局录像,居然能做出把女朋友抱在怀里不让她暴打直男的行为。
送走影山回俱乐部训练之后,我说走就走。
岚山到了赏枫的季节,桥下桂川,山水盈盈。红枫如火般,几欲将天也燃尽。我捡了一片红叶,封在信中给他寄去,我才不管影山这个国文不通的笨蛋看不看得懂和歌。
我在去年的秋天给他寄了一叶红枫,在今年的四月,他回了我一样的叶子。我顺手拍下京都的秋枫,他在八个月以后,去我去过的那个地方,拍下我拍过的风景。
我走了很远的路,跋山涉水,爬上了山峰,对着沉静的山谷呼喊,希望得到回音。
也许是有的,只不过太轻了,我听得不甚明了。到最后放弃了,却在返回的半程中,听见了迟来的声音。
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从死去的土里培养出丁香,把回忆和欲望混在一起,用春雨搅动迟钝的的根蒂。*
我迟钝的意识到,我远比想象的更爱他。
07
甫一进门,我便被眼前状若群魔乱舞的场景震慑住了。
且不论在玄关就能听到毫无营养、关于对方审美是不是有问题的争论,走到客厅入眼便是荧光粉与苍蝇绿齐飞,炫光紫共宝石蓝一色的触目惊心之景。
啊…是荧光粉这个东峰前辈说过的,虽然专业课老师说过只要运用得当也不失为一种跳脱亮眼的颜色,可他觉得应该不会真的有人喜欢这种颜色的,这差不多是传说级别的惊艳色彩了吧。
抱歉了,在赶稿的前辈,真的有这样的人啊。
我看着试图向研磨证明自己的审美超棒,没有任何问题,也不是色盲的日向,想了半天,决定悄悄地离开这个地方。
我应该在车底,我想。只要我跑得够快,就不会卷入这个奇妙文化衫大赏。
“…啊,望月。”是来自恶魔的低语吗,孤爪研磨。
“望月——好久不见!”日向转过头来笑道。
“好黑。”
“吐槽,太大声了。”
“我觉得还好吧,”他挠了挠头,在研磨憋笑的神情中,我缓缓地抬起了手——
健康的小麦色手臂乍一看不觉得,只是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健康的苍白肤色对比下,显得格外惨烈。我面无表情做作的呜呼一声,“看来防晒霜防不住巴西炽热的阳光和风沙。”
“哦。”日向冷漠应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快放下你的手。是吸血鬼吗你,不见天日的那种?”
“明明研磨也是吧,为什么只吐槽我?”我不敢置信,指了指瘫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甚至掏出了switch的人,“他也是啊!”
“请不要把我卷入你们的肤色对比战争,拜托了。”研磨懒懒散散的应了一声,他靠在沙发上,有些长的头发掩住了小半张脸,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清淡声音带着笑,“不过来吗,望月?”
我认命般靠近这个五颜六色的地狱,拎起一件看了看,理所当然的转移话题,“这个红色的火焰文化衫真的绝了。啊,感觉眼睛都被刺伤了。”
“嗯…”研磨点点头,皱着眉望着天花板半晌也想不出怎么给日向打圆场,他漠然,“翔阳的品味急转直下,就算是我也看不下去了。”
“我的品味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日向叉着腰,相当理直气壮的挑出一件深蓝色带粉色蝴蝶大亮片的文化衫递到我面前。
……我不太明白他想干什么,是在暗示我要在这纸醉金迷的东京中,做一个特立独行酒醉的花蝴蝶吗。
“恕我拒绝。”
“诶——太直接了,心死了。”
“还没有问你接下来的打算呢,回国之后怎么样,想好了吗。”
“比刚刚还生硬的转移话题!”日向不满。
“翔阳参加了黑狼的考核?”研磨抬起头来,素来少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贯的、像是寻到新游戏时迫不及待想要攻略它的表情,他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有试训考核的球队中最强的,对吧?”
“是啊!”
搞不懂,打游戏去了。
影山:「望月,你没发烧吧???」
我:「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发烧?」
收到影山的信息时,我托着下巴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在日向和研磨联机打游戏的打击音效中,我百思不得其解,慎重的回了一个猫猫问号的表情包。
他大概是方才结束了训练,回信息快得不似平时,简直到了秒回的地步。我有些震惊,下意识地盘腿坐直了身体,堪称毕恭毕敬点开了对话框。
是一张照片。日向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背景是他精挑细选,从地球的另一端斥巨资也要托运回来,带着对大家的爱,震惊宫城花里胡哨甚至到了辣眼睛地步的文化衫海洋。
以及我和研磨面无表情,退出很远,差一点离开镜头的身影。
影山:「望月说我的审美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影山:「他是这么说的。」
我:「我是在讽刺他的审美诶,笨蛋。」
我放下手机,专心用眼神传达“单细胞笨蛋日向速来受死”“听不懂反话的家伙就不要向另一个听不懂的家伙炫耀了好吗”眼神杀光波。
“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日向打了个寒颤。
我有个新梦想。
愿世界上没有单细胞笨蛋,如果从哪天开始,就从今天吧。
“你说啥?”
“如果你是指,我把粉色带深蓝色小花花大亮片文化衫让山口带给影山这件事的话——”
“……”
“噗,翔阳给影山打助攻真是不留余力呢。”研磨笑出了声。
身边共同的朋友,似乎都不约而同的这样认为。
你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长得分开后,一段骤然割裂后而变得格格不入的关系,让你再也无法过好平静的生活。
你的难过太明显了,像是春冰下暗藏湍急的水流,顷刻间就会汹涌而出。
偶尔有的时候、很少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的去想如果啊。如果他可以再多在意我一点,如果他可以表现的再多一点——
倘若感情可以凭借自身控制能有多好,让我对他的感情少那么一些。说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甚至陷入了和排球争宠这种诡异的误区,我想要他证明,他爱我,胜过我爱他。
身后是一室的堂堂灯光,研磨和日向早已经不说话,只有游戏音效落在空气中啪嗒作响。
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我低头去看。
他生硬又严肃的用词有些怪异的搞笑,仿佛在做报告似的说了接下来的训练任务,像是我以前和他分享日常的每一次简讯。
不过我比他厉害多了,我风趣又可爱,而影山这个木头,也只有笨拙纯粹的真诚,才能打动人了吧。
08
十一月初,天气愈凉。东峰前辈参观了京都的红叶和明治神宫外苑的银杏祭后,抱着相机一头扎进了不知道哪个深山老林里去找灵感。
唯有定时会出现的长发消极胡子男和秃噜得只剩下零星几片叶子坚强对抗地心引力抵死不落下的高挑枝干的照片,证明了他还活着,没有被山鬼抓走。
脑补帝仁花看着照片,放下了心。
我是从工作室出来的路口碰到的影山。
他站在寒枝下,垂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有枯黄的树叶像是蝴蝶般晃晃悠悠坠在他的肩上,他也只是皱了皱眉抬手拂去。
“好巧。”
“……我在等你。”他如是说。
我和他并肩走在深秋的街道上,风过便带起枯叶做的蝴蝶飒沓飞舞,洋洋洒洒的迎风飘摇。影山在打一照面丢出直球之后就沉默寡言的走了一路,这个人就很不行,这样就显得我很呆。
“等我做什么?”
“祝你圣诞节快乐。”
这简直摸不着头脑,偏偏说出这样问题发言的人却恍然未觉,理所当然的像是现在就应该是圣诞节的样子。
“谢谢,可是现在是十一月。”我十分感动,冷酷的指出了这个漏洞。
“……”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想见你。擅自问了孤爪前辈和谷地你最近在做什么,就来等你了。”
他认真的解释,灰蓝的眼睛迎光而微明,灰而温柔,他的神情安定又认真,一字一句只是在平铺直叙此时的想法。这眼神并不陌生,他鲜少有这般可以称得上温柔的时刻。
毕业的那一年,我考上了东京的大学,影山选择了直接进入职业排球联赛。
即使是在同一个城市,可却鲜少见上几面。圣诞节前一天,确认了影山休息之后,我下了课就去城市的另一头找他。
他围着围巾在约好的奶茶店门屋檐下等我,即便晚霜渐浓,新月停驻窗口,细雪也簌簌在天地间。
我笑他笨,直愣愣地好似电线杆杵在人家屋檐下,也不知道找个地方坐下等。他却微仰着头沉思良久,认真的说怕我找不到他。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屋檐下挂着掉色的、应该是去岁留下,还未来得及更换上的檞寄生。
“飞雄!”
他疑惑的啊了一声,我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踮着脚去吻他。“祝你圣诞快乐。”
我和他站在深秋的青山路口。轻柔的吻飘飘然落在我的额前,他利落的眉眼也显得柔和——
“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09
空气中漂浮着止痛喷雾的气味,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体育馆也灼热。迟些的时候,入场通道空空荡荡,幽长的通道里只有我一个人鞋跟轻击地面发出的轻叩声,通道另一侧是沸反盈天的体育场。
我穿过人山人海,找到早先黑尾发我的位置,还未坐定。
“——好慢诶。”
我转头看去,震惊!怎么会有人在看比赛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搞得好像只有他要来认真工作一样。我低头打量了自己,总觉得微妙的输给了小黑这个可恶的打工人。
黑尾:“请不要这样用面无表情的震撼眼神来吐槽好吗。”
来的时候有些迟了,才坐下就到了赛前介绍运动员前的固定丢签名排球环节。我往黑尾身边凑了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小黑替我挡一挡。”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悲伤的预感却从未出错。签名排球越过人海,精准砸到我的头上,而后是一个利落的抛物线,黑尾一手接住小排球。面面相觑间,他忍着笑意,“niceoouch。”
“想死吗,小黑。”我冷着脸揉头。
黑尾掂着手里的排球看了看,露出了发现新大陆的神情,相当浮夸的大声道,“呜哇,望月!是你喜欢的宫侑选手!”
“没那回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场上的解说和黑尾极具个人色彩,带着诸如“小不点后排起跳,托球!ad根本摸不着头脑。”、“可恶啊被影山接到了”此类有色眼镜的解说交织错落,在他身边的我感觉快精神分裂了。
一局终了,黑尾笑得不怀好意,右手搭着胸口作感叹状,“你为什么这么冷漠,小不点可是闪亮登场,漂亮的首秀,甚至暴打你男朋友。”
我睨他一眼,在他期待的眼神里叹了一口气。“是前男友,小黑。”我纠正,“而且我看了bybj官网,知道是日向的首秀。”
“还以为你要说你是沉着系冷漠女子,所以波澜不惊。”他惊道。
“那是在你的梦里吧小黑。”
“诶——不是吗。”
“那满足你,我可是沉着系冷漠女子,高贵冷艳的职场女性,设计打工人。”我捧读。
“形容词也太多了吧,你好敷衍。”
“有吗?”
“没有吗?”
“有!”
“没有。”
“有。”
“……你好烦。”
第二局从影山连续发球得分开始确定了局势。第三局从影山的发球开场,ad先是拦网得分。
“ad今天发球集中在左后方区域,bj的防守不自觉的靠左后方了。”
“bj快攻异常的多,”黑尾摸着下巴,继而露出阴恻恻的扭曲表情,“中央被拦就因此减少中央进攻,通常就算理解这是圈套,也会因为害怕被拦产生犹豫。宫侑还真的是打的让人不爽。”
“你们的拦网心理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理解。”
“拦网得分才是拦网的浪漫啊!”他握着拳,一脸激动。
“抱歉,搞不懂。”
其实我搞不太懂排球,虽然大学选修课迫于无奈选了排球,在影山任劳任怨的指导下低空飞过期末,也不太明白。排球是最重要的、是第一位的,此般想法,完全不能理解。
我眯着眼看场上宫侑从底线起走了四步之后,从跳飘的动作发出强力重炮。
“可怕。”
“从防守达人星海和罗梅罗手上拿到连续发球得分!!”解说激动的声音和场上迟来的欢呼声交替响起,于千万人中,我下意识看向影山。他有些错愕,更多的却是夹杂着兴奋和零星几分笑容的快意。
我不太懂排球,也很难理解所谓排球是每天的饭菜这种到了网络上被调侃是球性恋的地步,不过我不讨厌纯粹的人。
国中的时候偶尔收到仁花的邀请,会去看排球部的训练,仁花和清水前辈抱着本子记录着数据,我就现在体育馆的小角落争分夺秒的开始画速写。
再之后也会去看排球部的比赛。
他那时也是这样,就算排球砸脸含恨下场,确认没事之后再回来,甫一摸到排球,便露出细微的,甚至不能称作是笑容的表情。
摸到球就很开心,真是傻子。当时我这么想,之后却难以控制地开始关注影山,看他练习跳发的时候,画他一传直接托球利落得分的样子。
“怪让人感动的。”我低声喃喃,“这些向着排球奔跑的痴人。”
“你小声的嘀咕什么呢?”黑尾无奈的吐槽一句,“哟西——bj赢了,该去办正事了。”
“什么?你真的是有正事来的吗?”我大惊失色。
“难道你以为我穿着西装来装杯吗?”黑尾咬牙切齿,伸出禄山之爪按在我的头上疯狂蹂丨躏。
“这里这里,小不点~好久不见了~”
“啊,已经不能再叫你小不点了,应该叫日向选手才对。你好,这是我名片。”
我从黑尾身后探出头,小心翼翼,“哟!日向。”
“黑尾前辈!!望月!”
打完招呼后,我神色自若的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开始刷推特。可面前的空气过于凝重了,这两人恳切的目光几乎将我的头顶烧出个洞来。我抬起头,“……?你们两个看我干嘛?我没有名片。”
“那你也走个流程啊!”
“喔,你好,这是他的名片。”我指指日向手上的名片。
“敷衍!好敷衍!”
“别这样小黑,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了。”
成熟的社会人小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直接放弃吐槽,“话说回来,日向选手,我们正在策划一个与「世界的kodzuken」进行联动的视频项目,你有兴趣参加吗?”
“听着很有趣!我要参加!!”日向挠了挠头,“虽然还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
“啊,日向,这种一听就很奇怪的事情不要马上答应啊。”我恐吓他,“你没有看过类似「被熟人骗进传销组织从此做牛做马再也跑不出来」的社会新闻吗?”
“喂,这位职业女性,设计打工人,你到底是哪边的?”黑尾叉腰,“我们没有你这样拆台的笨蛋!”
我摸不着头脑,“我是正义的那边!”
“噢——是正义的伙伴小黑——”
“抱歉,我不知道吐槽什么好了。”日向豆豆眼呆滞,转头看了看我。我点点头,“我们直接去找大地前辈吧,这个丢人玩意谁啊,不认识。”
忽视了黑尾不满的抗议,我和日向准备在偌大的场馆里大海捞针,实现乌野排球部第一届线下见面会,括弧这次是有日向的全员版括弧。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影山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望月!”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后,气势汹汹地像是要找我吵架一般走了过来。
我想起记忆里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沉着一张脸,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般严肃又气势汹汹地走到我面前,理直气壮的大声道,“手机号给我可以吗!!”
被他吓了一跳,我双手奉上手机。
他背着光的身影与许多年前青涩的样子重合。
他的视线不加遮掩,掠过散场后仍有不少观众的人群,直直落在我的身上,澈净的像是深蓝色的湖面,像是那年冬天的海。
以前我总觉得,我走了很远的路去找他,我向他走了九十九步,我们之间也许只差一步。只是一步如远山,一步如重城,我再也没有去跨越的勇气。
我曾跋山涉水走向他。
原来他也向我而来。
完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