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本就是被上峰随意派了个活, 他们清楚两个妇人恐怕没有犯下太大过错,不过遇见与上峰交好的张老爷报复罢了。
所以办差时远不如寻常尽心尽力,在织女镇和东小庄询问过乡民且有里正作证之后, 随即准备打道回府。
张家的家丁却不愿意:“官爷, 要不我们再搜搜?”
“怎么个搜法?”
家丁脑门上急出了汗:“官爷您不知道, 两个妇人为人极其狡猾,她们说不准已经逃回来躲在哪处呢。”
衙役们从官府领饷银,自然不必惧怕张老爷,自己却不同, 自己一家老小的命皆攥在张家人手中,倘若办差不力惹恼了张老爷,定会给家人招来祸端。
因此, 家丁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催促衙役们再仔细搜查一番。
“请官爷看在咱们以前常一块吃茶的份上,且帮帮我吧。”
衙役被纠缠到扶额叹息, 最后没法子只好应允。
乡民们却被吓到浑身激灵。
陈寡妇她们回到织女镇之事瞒不住乡民们,倘若真的被衙役们搜查到该如何是好。
他们满怀担忧看着衙役远去的背影。
此时,木槿和陈寡妇正抄小道离开东小庄。
她们回来这段时日每天担惊受怕, 既期盼张家人快点找来好让自己及时解脱,同时也惧怕张家人和官兵们的到来, 心中五味杂陈, 着实不知道怎么说好。
如果从明州城过来,必须先经过织女镇才能到东小庄。
为了及时躲避, 陈寡妇住在了木槿家闲置的空房间里, 至于她家,则照样由麒麟看管。
村口的孩童们见到有陌生人到来,马上去木槿家给她们通风报信。
作为当地人, 陈寡妇对周边地形十分熟悉,不消木槿多说她就拉着木槿从东小庄村后沿着羊肠小道继续往东边走。
周边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有的杂草已经枯萎,稍稍触碰即会折断。
陈寡妇边大口呼气边提醒木槿:“再往东照旧是野草丛,到时候我们就躲在里头,走路的时候千万不要将它折断。”
如果折断踩踏的野草太多,衙役们很容易顺着痕迹找寻过来。
因此,两个人在行走时格外小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木槿才停下来坐在地上歇息。
陈寡妇双手捂住自己的头脸。
她心里没大有底气,生怕张家人会找过来。
木槿亦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而在织女镇,衙役们果真挨家挨户搜查去了。
他们先往陈寡妇家去了趟,见到里头有蚕茧,问里正说:“既然还有蚕茧,陈寡妇必定在镇上,你莫要欺瞒官府,否则……”
里正诚惶诚恐地回答:“官爷明鉴,屋里的蚕茧皆在两个多月前就开始养了,是麒麟和他叔婶在照看,那时候麒麟他娘已经去明州城了。”
衙役转头示意张家的家丁。
家丁无奈道:“他说的没错。”
或许觉得孩子嘴里容易套话,领头的人问麒麟:“你娘可回家过?”
木槿早就想到会有人盯着麒麟问,事先跟他对了好几回口供,麒麟已经熟练到能把话背下来:“娘去给大户人家干活了,她说了,等挣到银钱就去给我割肉吃。”
“你若跟我说你娘去哪儿了,我便给你肉吃。”
“我娘去明州城的张府了……”
他们在麒麟身上实在套不到话,又细细搜寻过,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被查看了,全然没有见到陈寡妇的踪迹。
无奈之下,衙役们只好继续往旁处看看。
待把织女镇以及东小庄给搜了个遍,照旧没有半个人影。
有个衙役对张家人说:“这总成了?她们想必不敢回来,说不准就藏在你们府里呢。”
家丁带着张老爷给的任务来到织女镇,若做的不好,总归无法交差。
他们笑嘻嘻地同衙役请求道:“诸位官爷跟着我们受累了,要不您先歇息会儿,我等再从附近寻摸寻摸?”
衙役指定不会自己跟着张家人继续找,反正今日天色还早,勉强同意了他们的说法。
跟过来的家丁不过寥寥几人,他们不敢分头行头,唯有结伴以织女镇为中心向四周寻找,中间甚至往后山走了趟。
每每看见出来劳作的妇人都会赶紧向前拦住她,待看清楚妇人的面庞不免发出失望的叹息声。
见到陌生男子凑过来,即使再粗枝大叶的妇人都会觉得对方有坏心眼,待家丁转过身,她们赶紧往织女镇跑,仿佛后面有豺狼虎豹在追击般。
妇人对自家男人连说带比划:“当家的,你不晓得我下地碰见了啥。”
她说起在地里的遭遇:“那群人跟豺狼似的拉住我左看右看,吓得我呦。”
她当家的显得格外镇定:“上回不是同你说了,明州城里的官老爷过来抓麒麟他娘还有东小庄的妇人。”
妇人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段时日她光担心地里的收成和家中的蚕茧,没有半点心思关心外头的事,竟将麒麟他娘的事给忘掉了。
而家丁们发现地里没有陈寡妇的踪迹,依旧不敢轻易放弃,如今只剩下东小庄村后了。
有人看见东小庄入目之处皆半人高的杂草,旋即心生退意。
心思细腻点的却不愿意:“你看这些枯草,正是藏人的好去处,我们既已来到此处,定然不能轻易略过,否则老爷肯定会追究我们的过错。”
其余人听罢纷纷点头称是。
于是,众人又往杂草丛里探。
杂草丛面积很大,压根望不到尽头,纵使家丁们找人发出的动静不算小,木槿和陈寡妇照旧听不见声音。
村后格外荒芜,寻常很少有人涉足,家丁们本想循着被踩踏出来的痕迹寻找两个妇人。
奈何抬头望去就是茫茫的枯草丛,根本见不到任何人的踪迹。
家丁们不愿意轻易放弃,继续往深处探索。
半个时辰之后,木槿能够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她和陈寡妇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她们当真没料到那群人会如此坚持不懈,整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如果继续向东深入,大约再过半个多时辰就会发现她们。
陈寡妇用眼神示意询问木槿要不要悄悄离开。
木槿摇头,离开的话必定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那边第一时间就会察觉到,正如她能够隐约听见家丁们说话的动静一样。
摆在她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是赶紧离开,但绝对会被对方察觉到,她们接下来就只能跟几个男人比赛谁跑的更快;第二条是继续赌,她们处于杂草丛的最深处,家丁们需要继续走半个时辰才能找到自己,到时候说不准会放弃。
“都走了这么远了,半个人影都看不见,我们……我们要不然就回去吧,荒郊野岭怪心慌的。”
已经有人打起退堂鼓。
他们在杂草丛花费的时间委实太多,兼有人生地不熟的缘故,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劲。
这时候他们的声音比刚开始清晰很多,木槿几乎可以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那群人或许累了,终于转头打道回府。
此时,距离木槿顶多二百米。
木槿和陈寡妇却不敢离开,她们在杂草丛里待到天色彻底变黑,当看见崇文和崇远举着火把前来接应二人,木槿终于从草丛里站起身来。
长久不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沙哑:“他们离开了吗?”
崇文:“走了快两刻钟我才敢过来叫你们。”
木槿原本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去。
听见家丁们越发迫近的声音时,她当真犹豫赶紧跑开逃离,然而跑开的话指定会惊动对方,到时候可能就要比拼谁跑的更快了。
她的体力没办法与受过长时间训练的家丁们相比,所以必须冒险豪赌。
假如他们坚持到最后发现了她和陈寡妇的踪迹,木槿就会用空间里准备的大刀加上面粉进行爆破保护自己,幸亏对方没有紧跟着过来,免去了最后的生死搏斗。
而陈寡妇却有另外的担忧。
她抱着赚口粮钱的目的前往张家做了一个月的活,每日兢兢业业,结果银钱没到手不说,还让自己险些送命,陈寡妇简直要呕死了。
而且陈寡妇离开时雇了族里老五两口子帮忙干活,她压根没有银钱付给人家,最后只能厚着脸皮到处借钱。
木槿说:“乔掌柜两头诓骗,虽然他家大业大咱们没办法与他抗衡,却不能这么算了,合该找乔掌柜把这笔账算好才对。”
如果放任乔掌柜这般,无异于告诉他,他在织女镇拥有超常的权力,其余乡民可以无理由忍受他的诓骗与欺侮,乔掌柜势必会变本加厉。
陈寡妇却不敢按照木槿说的做:“乔掌柜在十里八乡颇有威望,若麒麟他爹还在我勉强才敢跟他说句理,如今我带着麒麟一个半大孩子过活,就算找上门去,乔掌柜也不会让咱们占便宜。”
“嫂子,我知道你不愿意招惹是非,若小打小闹我也不愿意出头,但我们可是差点没命啊,往后说不准还要东躲西藏,指定没办法像寻常一样做活挣钱。”
陈寡妇听了木槿的话,果真犹豫:“那我们要如何做?”
按照木槿的想法,只她们两个人找上门乔掌柜必然不会太重视,毕竟陈寡妇温和好欺负、木槿又是刚来织女镇定居的外乡人,最好拉上里正和其他人才能将事情办成。
里正在织女镇拥有足够的权威,在这件事情上,里正包庇了乔掌柜没有给他任何惩罚,所有人对里正的心思皆心知肚明。
木槿所要利用的便是这一点。
利用里正的心虚“胁迫”他在包庇乔掌柜的大前提下给陈寡妇相应的补偿,解除她和儿子的燃眉之急。
为了能成事,陈寡妇特地拉上族里对她帮扶颇多的老五两口子。
陈寡妇按照和木槿商量的话跟老五说了自己的想法,她为难道:“我晓得这件事不好办,只消能让他拿出银子亦或粮食出来,我必定不会白让你得罪人。”
老五本身就老实厚道,否则他不会和妻子帮陈寡妇的忙,此外又有陈寡妇给的利益诱惑,老五难免不会心动。
为了壮大声势,老五额外把自家两个没有成亲的弟弟拉过去壮大声势。
当乔掌柜看见围在自家门口的数十个人,甚至里正也过来时,他心里就明白这下要坏事了!
乔掌柜硬挤出笑容:“你们这是干啥来了?”
陈寡妇直接在他家门口跪下:“乔掌柜你可差点把我给坑害死啊,眼下我孤儿寡母走投无路,便在你家门口自尽让你如意!”
乔掌柜听罢,罕见地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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