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后宫之中，除了永巷中还未曾得到过召幸的五位美人，自然都各有人手能打听宫中事项。
乔充容都得到了消息，王婕妤自然早已对太华殿发生之事了若指掌。
“瘐峙？”，若是有见过王琦的女郎见到这王婕妤，一定会惊呼二人竟然如此相像。
反倒是与王婕妤为同胞姐妹的王芙，比王婕妤在眼角眉梢处更添几分温婉。
“瘐家这世子倒也着实有趣。”
王婕妤转换着角度打量着手中的梅枝，思量着要如何修剪出最合适的形状，对殿中宫人的消息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那这场宫宴倒是白白被这瘐峙搅和了？不知那曲氏子还能不能成为咱们这位长公主的夫君呐！”
一旁的宫人为婕妤递上剪子，笑着道：“若是那长公主殿下真看中了曲大人，难不成还为因为瘐家世子而改变心意不成？”
婕妤嗤笑一声，接过剪子将开败了的侧枝一刀剪去。
“那可不一定，今日宫宴结束后，陛下可还未下旨赐婚呢！说到底，没有明旨，怎么样都还是一场空。”
将剪子随手递给宫人，婕妤专注地将梅枝插进花瓶中调整着角度。
一边打量着手中的插花，一边心不在焉般地说道：“何况瘐家和曲家闹了这么一出，难道就真的会心无芥蒂地将咱们这位长公主迎娶入府吗？”
说着，婕妤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着挑了挑眉：“就算曲家乐意，还有别人家呢！长公主毕竟还不曾开口指明属意哪位郎君，只要赐婚的旨意还没下来，一切皆有可能。”
似乎对手中的梅枝极为满意，将枝条放进瓶中后，王婕妤还特意给花苞上撒了些水，让本就娇艳的梅花更加夺目。
“去给家中传个口信，听闻鸿弟难得回京探亲，本宫对他十分思念，让鸿弟向皇上述职时请求入后宫觐见。秋日里阿弟剿匪有功，陛下会同意的。”
“是。”，一旁的宫人眉眼低垂，听凭娘娘吩咐。
王婕妤手中的花瓶一转，原本修剪好的梅枝却歪倒一侧，一丝雅趣也没有了。
婕妤眉头一皱，伸手便将那精心侍弄过的梅枝扔了出来。
“对了！回去的时候看看我那好琦妹想通了没有，若还是那样一副倔脾气，便让阿娘不必再费心了。就趁着年前找个好日子嫁出京外吧。”
本都要离开的宫人听了娘娘轻描淡写就决定了家中女郎的终身大事，没由来的泛起了一股寒气。
京中世家的女郎甚少又外嫁洛京的，除非是本宗不再京中，侧支要与本宗结亲。不然就算是京中再小的世家，也比天高地远的世家豪族来的有脸面。
像王家这样的大家本宗的女郎，若最后的婚事竟然定到了外头，且不说在京中还能不能抬起头来，就算是外头的亲家也会对这门亲事生疑。
就连稍有名声人脉的地方世家，也不会考虑的。
若这位王家女郎真要被嫁到京外，还要赶在年前这样急的日子，恐怕
这些心思宫人只略略过了一遍不敢细想，何况那世家女郎又哪里是她们这下小宫人能揣度的呢！
随着这传信宫人的离去，原本在殿中向回话的宫人也一同退了出去领赏。
似乎对桌上的其余花枝都不怎么满意，王婕妤挥了挥手，让宫人们将一应物什都撤了下去。
贴身女婢察觉到娘娘的心思，心领神会地屏退了内室的宫人扶着婕妤到里头休息。
等婢女将内室的门合上后，王婕妤才在眼角眉梢处漏出几分烦躁。
“这几日你费心些，找些信得过的，留意着明光殿的动静。怎么会是那个曲家子，之前从未听闻过这个曲舒有什么出众之处？”
婢女上前为婕妤褪下簪钗，松了发髻，细心地用玉篦为娘娘梳发。
“或许是长公主一下瞧上了，这种事向来便是猜不着的。”
感受到了头上的松快，王婕妤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到底是没有在世家里养过的，婚姻大事这样的抉择竟也什么都不考虑。不过到底还未曾明旨，阿弟仍有胜算。我王家的郎君自然哪样都不会比人差！
等阿弟进宫那日，找机会让长公主再见见他，我就不信长公主还会将那曲氏子放在眼里。”
“这是自然。郎君文武双全，容姿出众，长公主定然会一见倾心的。”
婢女露着轻柔的笑，温声地说着。见娘娘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才又提起了刚才的事情。
“娘娘真要将小女郎嫁到京外去？女郎性子傲气些，定然是不肯的。”
王婕妤闭着眼，冷哼一声：“她倒是傲气，却险些将我们王家的大计都毁了。小芙是咱们费了多少心思养出来的，眼瞅着就要议亲了，却被她闹出了这档子事。
她的名声不要了，偏偏还连累了芙妹。只要她在这京中一天，旁人见到她就会想起我们王家的女郎冒犯皇威的事情，我阿芙的亲事可是马虎不得的。
阿父早已准备将阿芙嫁进纪氏，有着这样大族的支持，我们王家何愁再进一步！
若纪家因为此事不愿与我家联姻，那王琦便是罪该万死了！”
王婕妤说着越发激动了起来，身后的婢女只得更加小心着手上的动作，以免扯痛娘娘。
“大宗的女郎却要嫁到京外去，难免还是会有损我王氏的名声。若不是看在她是我亲妹妹的份上，她还能好好地在家养着？”
王婕妤靠在软榻上，眼中满是轻蔑。身后的女婢手上的动作丝毫不乱，连眉眼间的笑意都与之前丝毫不同。
就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听到一样。
就在婕妤眼眸微眯，即将小憩时，内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扣响。
婢女将婕妤轻轻扶起，又为其理好衣襟散发，才踱步去将室门打开。
外头的宫人躬身进去时，就见那婕妤娘娘发不簪饰，神情柔和地看着自己：
“本宫记得你是乔充容的宫人，可是充容有什么事情要与本宫商议？”
宫人神情拘谨地跟在女婢身后进了内室，拱手对着婕妤大礼叩拜。
待听到身后的室门被关上后，才轻声开口道：“娘娘，今日充容娘娘身子不适，特派奴去太医署请一位太医前往芊芷宫请脉。”
“哦？充容妹妹素来是身体康健的，若是病了你们宫人可得精心伺候着，万万不可疏忽啊。”
婕妤的语气仍旧是那般的亲切柔和，只有贴身婢女明白娘娘的不耐，当即便向宫人身前走了几步，下一刻就准备给这宫人发些赏钱打发出去。
没等婢女开口，那宫人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缓缓道：“充容娘娘只说自己头疼恶心，奴曾听充容娘娘贴身服侍的宫人们说充容娘娘的月事似乎有些不当之处。”
宫人说完，却迟迟等不到婕妤的回应。她大着胆子悄悄抬头看一眼，却只看到婕妤娘娘的贴身婢女站在自己身前，挂着一贯柔和的笑容。
“好孩子，乔充容若真是有了喜事，可也是你们宫人们的福气。快快起来为你们娘娘去太医署跑这一趟吧！没准还能得许多的赏钱呢！”
等宫人在婢女亲切地搀扶下从地上起来时，只看得到婕妤娘娘脸上热情又欢喜的笑意。她接过婢女手中的赏赐，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走出了这静安宫。
待婢女将宫人送走回来后，就见内室中的一片死寂。
榻上的娘娘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掩在袖摆下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女婢一言不发，走上前去将婕妤紧攥地手松开，让其尖锐地指甲抠在自己的手上，以防娘娘抓伤了自己。
“妙儿，你说乔充容真的怀上了吗？不是皇后，不是我，这样的好运怎么就到了她的头上呢！”
婢女垂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可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呵，这后宫之中如今就我们三人，皇后都没怀上，怎么就轮得上她乔充容！”
王婕妤一把推开婢女，站起身来在内室中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她怎么配！”
明明是充满怨愤的话语，却被压着声音控制到了极致。
王婕妤猛地拉住走上前的婢女，眼神中有些癫狂：“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就该是在我肚子里出生的对不对！”
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婢女的回应，不断地低声说着：“瘐皇后若能生早就生了，这么些年，这皇子不久该是我怀吗！”
“娘娘，太医还不曾把过脉，一切都还未可知。何况就算真怀上了，也不一定就是皇子啊！”
“未可知，未可知！对！你说得对！”，王婕妤好像真的明白了婢女在说什么，脸上露出了几分希翼：“她肚子里的谁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只要本宫的孩子是皇帝的第一个皇子！只要我们王家能生出第一个皇子来！”
说道一半，王婕妤突然又狠狠地皱起了眉。
“可是最近陛下甚少来我宫中，本宫要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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