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过去,我几乎天天登门拜访,还得注意着隐藏行踪,终于和我三位沈大哥混熟了。
偶然也会不经意提起匈奴和亲的事,平阳侯的态度很明确——女儿不远嫁。
她两位哥哥甚至给她找好了下家,都是一等一的世家公子。
至于我?
“阿辞,你真是个好人。”
我只有一张好人卡。
晚上我抱着阿蘅,在她肩头趴着想对策,情绪有点低落。
我这天天翻墙爬床,她起初还说我几句,后来麻了,就随我去了。
她早知道平阳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如今气定神闲,看得我有几分生气。
手里拿着一份贴花信笺,阿蘅看着那信发呆。
是十三公主的帖子,邀她去灵台踏雪。
“不想去?”我问她。
她叹口气,“你和我一起去吧,事已至此,我不去不好。”
阿蘅心思细腻,怕我多想,不得不应的局就带上我。
不过这局是场混战,匈奴右贤王也在其中。
我想起那一世十三公主命她穿胡裙弹琵琶,唇边泛起冷笑,低头蹭了蹭她脖子与肩窝。
阿蘅抓了抓我头发,哄道:“我父兄的事,你别着急,他们在长安几十年,可才认识了你不过十几天,若是你,也不会轻易把自家宝贝让出去。”
话是这么说,但拦不住我瞎想啊。
因为在父兄那碰壁,她对我纵容宠溺一些,我的索吻也一概应下。
她看似在纵容我,实际上确是在驯化我。
一日我处理擎苍要务,她靠在我怀里吃葡萄,隔三差五要喂我一颗。
我故意逗她,隔三差五就要舔到她的手指,她警告多次,我认错态度端正可就是不改。
于是……我们打了一架,真的是鸡飞狗跳,声势浩大。
不知不觉打到床上来了,她仗着我顾忌她年龄小不敢开荤,一个劲地盘我。
别说我,就是核桃也受不了。
撩拨我就算了,还不给解火。
“要亲亲吗?要的话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答应?喜欢减一分哦——”
“你先答应,我再说。我这么爱你,怎么会坑你?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我被她磨得不行,扣住细腰就往墙上按。
好巧不巧,宫里来了人。
平阳侯府的人在庭院跪倒一片,紫衣太监宣读圣旨,召皇室宗亲去皇陵斋戒祭拜,告慰先祖。
燕彻真虚伪!
他要是真觉得对不起祖宗,我炸皇陵的那一刻他就该连滚带爬地去告慰,而不是跟我在原地犟。
现在又来这一套,呵。
太后也在此行之中,阿蘅推拖不得。
长安最后一场秋雨,来势汹汹,轰轰烈烈。
王子皇孙徒步走向祭天的圣坛,脚下山路泥泞湿滑。
我并非皇族,不能进圣坛,只能陪阿蘅走到山间。
临别前,她捏捏我的手,“好冷,等会儿回去我们涮羊肉吧。”
“好啊。”我笑。
她盯着我手腕的绷带瞧了瞧,抬手在脖子上暖了暖,才用温热的指尖碰了碰我的手腕,她轻轻拍了拍我手臂,“我走了。”
我回握住她,想再拖延一会儿。
燕彻此行声势浩大,除了祭天告慰,安抚民心,还有旁的目的。
从黑市渠道我了解到,右贤王与京畿前太子的叛党余匪勾结良久,燕彻不干人事,祭天队伍里多是些摇摆狂妄的贵胄,他想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想引蛇出洞,永绝后患。
我凑在她耳边说:“待会儿别怕,我会暗中保护你。”
阿蘅一愣,诧异地看向我。
“池池,我今天……总觉得心慌。”她末了,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小跑着跟上队伍。
……
暗中潜伏,我护了她一路,起初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可下山归途,蓦然嗅到一丝山雨欲来的阴森。
一处峡关,蛰伏的黑衣杀□□霆乍现,弯刀雪亮,血水混着雨水,皇族们抱头鼠窜,尖叫哭嚎,场面一时壮观无比。
我立马现身,护住阿蘅,御林军弯弓长剑,与叛党血拼。
眼锋擦过,我分明看到黑衣刺客之中,一双暗金色的眼。
心里咯噔一声。
右手手腕还没恢复好,右手使不上力,我只能左手握弯刀,右臂护着她。
这场厮杀在各方高层的预料之中,但不可抗力因素来的这样突然——山洪。
昏天暗地,各处充斥着萧瑟气息。
燕彻原本算计得极精细,贵胄的位置,御林军布阵,妥妥得瓮中捉鳖,借刀杀人,但措不及防遇上山洪,计划横生变节。
一切都变得乱糟糟。
我抱着阿蘅,使了个轻功,脱离疯狗一样的人群攀上高地。
不知为何,她身上的香有些沉重,刚刚血腥气息浓厚,给掩盖了过去。
等一下——
这不是她身上的香!
阿蘅也闻到了,她一惊:“上风向!”
她没修习过巫术,不懂这种掺了骨灰的香粉是何效用。
有些脱力,我被幻香镇住了,就快抱不住她。
我挣扎着,继续往高地走,嘴角溢出鲜血,再用不了轻功。
冷水上涨,慢慢爬上脚踝。
“你怎么了?怎么流血了?”她眸子里的惊慌快溢出来,指尖颤颤地擦去我嘴角的血。
镇压怪力乱神的巫术对我也有同等效应,我来不及回答她,脚下一滑,护着她跌坐在地,一点一点地向坡下滑。
阿蘅迅速起身,蓄力搀扶起我。
杀戮近在眼前,逃命的人胡乱地推搡着,拥挤着。
我没力气再走,只能严严实实地护住她,把那些粗鲁的碰撞推搡挡在身后。
我咬牙冲破血符,拼劲最后力气把她抱上侧方凸起的山石,摸出独山白玉戒指,迅速往她无名指上一套,“快走!”
“不行……”
“走!”那是圣女的骨灰,非同一般,八成的把握足以让我魔性反噬,沦为怪物。
我想带她共赴黄泉,可最后却不知为什么,竟然飞蛾扑火地选择了放手。
身□□位一麻,怀里的温热转瞬不见。
视线有些模糊,我竭尽全力才看见那两个人影。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我立马后悔,恨意涌上心头。
“少主!!”
“少主!”
连云的声音。
远处轰隆一声,随后是绵长的回音。
下一秒,冰冷的山洪裹挟着碎石残枝,击垮了我最后的感官。
些许残留的,是影影绰绰的恨,淬进骨血,成为关于她的最后一点念想。
而后,尽数化为虚无。
自此长眠,一颗撕裂的心脏终于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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