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君泽是这样一个……难以形容的人。

    嘴角不受控制地一抽:“你正常点。”

    他抽搭了两下,“家底都留给你,你好好看家,为父、为父走了。”

    说着,留给我一个落寞萧条的背影,一步一挪地走在鹅卵石小径。

    我:“……”

    捏捏眉心,我叹出一口浊气,废物也不容易,是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爹?

    “行了别作了,我去还不行?”

    这话完全不过脑子,老子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真是白天见鬼。

    君泽闻言,黑眸闪闪,满脸感动,步子轻快地凑到我跟前,一顿猛夸。

    前世一刀攮死他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北燕派出的是哪位使臣?”我自动屏蔽他的彩虹屁,切入正题。

    他答:“平阳侯,沈随玉。”

    我闻言,缓缓勾起唇角,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放心,”我笑笑,“我一定送他们好好上路。”

    拎着蔷薇,我心情愉悦,迈步走回我的寝宫,侍婢正在屋外蔷薇藤修剪枝叶,清扫满地的翠绿残叶。

    残叶之中,混着我那不起眼的护额。

    心脏一抽,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眼看着护额被倒进木桶,随泥土腌臜一起,与我永别。

    不过如此。

    我眼眶微微湿润。

    不过如此。

    暗桩来报,君泽的信送到的有些迟,平阳侯的车队已经离开玉门关,后日估计就要到达楼兰境内。

    今时不同往日,此刻楼兰不是我的囊中之物,亲近匈奴的质子单增继承王位,与北燕关系紧张。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老子才懒得救这种自寻死路的白痴。

    可探子说沈元蘅也在其中,万一又有人先我一步取她狗命怎么办?

    诶,烦死了。

    格桑安排的女人已经进了后院,但时间来不及了,我扯了扯金丝白蚕手套,命人备马,带上三个亲信,趁着太阳还未落山,一路狂奔。

    沈元蘅,你恨死老子了!为了杀你,老子妞都来不及泡!

    这次要是再没杀到你,老子就在孔雀河裸奔!

    沿喀什噶尔河一路向东,过龟兹、乌堡,跨过克鲁塔格山,一行人终于到达与楼兰近在咫尺的白龙堆。

    这次来楼兰,除了杀她,我还有一件要事——寻找狼群。

    昼夜不停,奔波两天,汗血都换了三波,手下已经累的不行。

    我还好,毕竟成功近在眼前,心里兴奋,我眸子晶亮,拿起布帛擦拭手里的八面剑。

    这是她的八面剑,擦干净了,待会儿直接一道了断,也算按她的嘱咐尊重女性了。

    我们在沙堡稍作调整,暮色将至未至,静静等待使臣车队路过面前。

    边擦宝剑,我便吩咐:“待会儿老子上去杀个人,杀完了你们再出现,护送剩下的人一路北上乌孙,明白?”

    碉堡里鸦雀无声。

    我额角青筋暴跳,众人见我脸色越来越黑,这才应下:“是,少主!”

    夜风轻轻撩起黄沙,纷纷扬扬如同舞女的水袖轻纱,月亮高悬,还不见车队的影子。

    我起身走到沙堡外,吹响口哨,苍鹰九万里长啸一声,盘旋着落在我手臂。

    我用食指蹭蹭它的鸟喙,“去看看那群汉人的车队哪去了,死没死。”

    九万里单爪抬起,踩了几下我手臂,扑腾着翅膀,潇洒离去。

    半盏茶的功夫,小鸟又飞回来,落在我肩头,脖子转了几圈,鸟喙戳了戳我脖子。

    那是杀戮的暗号。

    他妈的!

    我就是单纯地想杀个人,怎么也有这么多人跟我抢?

    怒!

    我把九万里丢出去,解开拴马的结扣,朝碉堡喊:“走了,去救人。”

    连云是个贫嘴的,半死不活地拖着嗓子问:“少主,您不杀人了?”

    我嗤笑:“你若是再在路上哭爹喊娘,老子第一个就杀你!”

    连云不敢吱声。

    策马扬鞭,追寻着九万里的方向,我们来到白龙堆的一处匪寨——卧龙镇。

    连云上去喊门。

    狗崽子从瞭望塔上冒出头来:“那个龟孙儿大半夜地吵你爷爷睡觉?滚滚滚!”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你爷爷可是擎苍商队!”连云回敬。

    那人愣了片刻,“那你等一等,我去通报。”

    我蹙眉,废物之前脾气是有多好?

    袖箭一发,顷刻去他狗命。

    我抬手打了个手势,三人会意。

    夜色沉沉,我们一路潜伏,一刀抹脖,杀匪无数。

    仓库里光线灰暗,月光反射了寒刃的冷光,我手腕悠悠转着八面剑,暗夜里辨别沈元蘅的人影。

    这里俘虏很多,男人女人都有,更多是女人,看来是劫掠了附近的汉人村落。

    他们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看向我,好像我就是天降救星,过来拯救他们的。

    可惜不是,我才懒得管闲事,我只要小公主的命。

    她教过我一些心理学,借着惨淡月光,我发觉他们期盼的目光中带了点虚假,甚至是惊恐警惕。

    心下不禁生疑。

    突然想起她从前身上常备迷香,还有撬锁的技能,我用剑鞘拨拉了一下栅栏上的铁锁。

    果然虚掩着,被人撬开了。

    哈哈哈,我家小公主,还是这么不省心。

    我好心地帮他们把锁重新扣好,转身绕到仓库深处寻她。

    她应该刚跑出来,还来不及放人,就被我们的到来惊到了。

    我一步一步探寻过去,手里的剑锋划在地上,沙沙作响,天蚕丝和金边贴着跳动的脉搏,深处没有光,一切仅凭感觉。

    习武之人,对气息的嗅觉比常人敏锐些,何况她小鹿乱撞,怕的要死,就算屏息凝神,心脏也跳的那样强烈明显。

    我打了个响指,手下们识趣掌灯,眼前是成堆的木箱子,只要绕过去,就能看见我的猎物蜷缩在角落。

    心里越发兴奋,我脚步也更加悠闲从容,又觉得拿八面剑捅她显得我们距离生疏,不如直接掐死,这样看得更清楚些。

    我终于绕到她面前,小姑娘一身酒红色西域罗裙,额上带了孔雀石眉心坠。

    上辈子,我就喜欢把猎物尸体丢在沙漠里,风干了再送给她。

    尤其喜欢送她火狐的干尸,因为她长得太像狐狸崽子。

    焦糖色的杏眸冷睇着我,手里攥着一支梅花袖箭,箭口对准我胸口。

    活的,凶巴巴的,满眼警惕的小公主。

    我也不知道脑袋哪根筋不对,心脏砰砰直跳,控制不住地想笑,想笑又想哭。

    这是连环发射的袖箭,我暂时不想死,于是骗她说:“我是来救你的,从大宛到白龙堆,两天两夜跑了两千里,你就这么对我?”

    她显然知道君泽传过手书,表情有所松动,但仍旧警惕地举着袖箭,“你说我就信呀?”

    我轻笑,“那好,你就跟我僵着,别管平阳侯死活了。”

    戳到她痛处,她想了想,“你可有擎苍手令?”

    “图腾刻在身上,你要看吗?”我说着扯开衣领,给她看了眼左侧的狼纹,笑道,“这回信不信?”

    她来不及撇开头,窘迫得涨红了脸。

    在床上也是这副模样,我一时思绪旖旎,喉咙有些发涩。

    小公主慢慢放下袖箭,耳朵还是红红的,“好吧,我们走呀?”

    这就信了?

    我走过去,跟她站在一块从来只能低着脑袋,久了脖子会痛,“袖箭不错,给我瞧瞧?”

    一边谈笑风生,一边不着痕迹地抽掉手套。

    她瞪我一眼:“八面剑不错,给我瞧瞧?”

    我被她逗笑,趁她跟我豪横地功夫,一把攥住她的小胳膊,她一惊,抬腿就要踹我。

    提起八面剑,我把她按在箱子上,心里兴奋难耐,喉咙也跟着燥,“妈的,看这回谁敢跟老子抢!”

    剑刃划过她脖颈的衣料,她偏着头,鼻子眼睛全皱在一块,一副被迫视死如归的样子。

    吓成这样?

    哈哈哈,好丑的表情。

    我好心情地看着她受惊的模样,用剑面拍拍她的小脸,“求饶呀,等什么呢?”

    “我呸!你要杀就杀,废话忒多!”她刚的不行,继续皱着五官英勇就义。

    不怕死?

    我突然明白了,女子落到沙盗手里,求死也是一种奢侈。

    收了剑,我右手搭在她的脖子上,细腻温热,“直接杀了怪可惜的,反正都要死了,不如与我共赴雨云,尝尝人间乐事?”

    焦糖眸子震惊地看向我,终于流露出一丝脆弱。

    我要的正是这点脆弱,手开始不老实地向她领口钻去。

    她挣扎起来,越挣扎我越兴奋。

    废物十二岁才成为少年,梦里全是她,醒来的那个晨曦,她催他起床去街市觅食,他捏捏她的小脸,把自己的东西馈赠在指尖,那时她就归他所有。

    他早就觊觎她,他早就标记了她。

    她没有察觉,对少年的心思也丝毫没有存疑。

    无论是哪个时空,劣根都是我的本性。

    抬眼瞧见她微红的眼,我心里却一阵抽痛,又急又重,像亲眼见人家剥狼皮时的那种痛。

    手只在中衣那层蹭了蹭,肉都没摸到,她哭什么?

    很是烦躁,一方面是她勾起的躁动,还有是见她红眼睛莫名的心慌意乱。

    操。

    这是什么鬼克星?专克老子?

    浓烈的悲伤冲击着我,我收敛起恶意,咳清微哑的嗓子,语气严肃地教育道:“看到了吗?这就是随意相信陌生人的下场。”

    说完骤然收拢手指,想直接了解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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