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再往东南十二里,便是崖州城。

    我始终担心李琢延要死,干脆直接绕去东南方向看看他现下如何。

    慕容堂主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加价。”

    “完全ok,”我摸出一颗红宝石递给他,“这是新任务,我剩下的钱,到了酒泉就清算。”

    慕容堂主话不多,但实力绝对没话说,带着我们抄近道,提前一天去蹲李琢延。

    此地野兽出没,常有旅人丧命于此,因而也成了暗杀的绝佳选址。

    一番勘测,堂主断定此地已有重重埋伏,顺着那些埋伏,堂主直接把藏匿与此的刺客挖出来一批。

    我直接哇塞。

    与此同时,我从阿朵的信里得知,我和哑女的稽查令已经贴到临近的郡县,劫狱太轰动,一时人心惶惶。

    她告诉我,李琢延手里也握着我的通缉令。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刺客比我们想像中的要多,除了北燕人,竟然还有西域刺客,这着实令我吃惊。

    李琢延武力值x,再加上慕容堂主神助攻,刺客们大多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狸花猫突然跳出来,我方猝不及防地暴露,引来大波刺客。

    慕容堂主唤小弟护着我们,“你们先走,东南方树林尽头会和!”

    我也知道坐马车是下下策,一个不小心直接人仰马翻。

    小弟带着我们三人一路潜逃,一柄钢刀朝他砍来,我一脚踹开小弟,抽出腰间长剑旋身就是一劈。

    “你护着他们两人,我断后!”我三箭搭上弓弦,转眼就是三颗人头。

    扭头见小弟还愣在原地,催促道:“快啊!”

    他不再犹豫,抱起京辞,带着哑女跑远了。

    嘉琉除了给钱,还给了我一个东西——汗血之王的头盖骨。

    说是头盖骨,其实是做成了腰牌,和免死金牌差不多。

    我拿出来这么一晃,那些西域刺客登时刹住,为首的人冷声问:“你是何人?”

    我用于阗语回:“你是何人?大宛?楼兰?”

    刺客蹙眉,“我等奉卡塔尔王之命行事,你怎么会有尊夫人的令牌?”

    我怒骂:“告诉卡塔尔那个小瘪犊子,就说神明少女说的,让他不许动李琢延!”

    刺客:“……”

    李琢延已然杀出重围,刺客被我与他两面夹击,这形势之下,哪一方都不敢乱动。

    刺客似乎看出他脸上的惊讶和担忧之色,一个伸手便要来抓我。

    笑话,我手里还提着八面剑呢,一个剑花便割了他手臂。

    慕容堂主也追了上来,我们他们两人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分分钟解决了一波西域刺客。

    刚刚与我对话的卡塔尔部下,垂死之际突然像我伸手求助,我几乎出自本能地喝住李琢延:“别杀他!”

    悬空之剑没有落下,刺客还心有余悸。

    “你走吧,”我对刺客说,“把我的话带到。”

    他捂着手臂,一瘸一拐地站起来,看了我一眼,踉踉跄跄走远了。

    “你认得他?”李琢延诧异地打量着我。

    我甩甩剑槽积血,应道:“他是卡塔尔王派来的,我认识他夫人,嘉琉公主。”

    李琢延沉吟片刻,自己想明白了这些弯弯道道,笑容寡淡。

    我迟疑:“你也别太小瞧西域和漠北,今日这番,大抵是你平日为渊驱鱼,便宜了李诞。”

    “我知道了,”他凝眸,“你这一路可还好?”

    看来他知道我逃亡的事了。

    “倍儿爽,这不还顺手救了你一命?”

    他被我逗的一笑,“跟我去崖州吧,等我手头事情办完了,一定回岐州给你讨回公道。”

    我摇头,“不必,我自会彻查。”

    其实斩椿堂已经把证据找出来了。

    矛头直指邓婉。

    慕容堂主走过来,同我说:“走吧,还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嗯。”我应下。

    手腕被人攥住,我被扯得一个趔趄,“你别走,逃亡的日子太苦,你过不了。”

    突然想起,李琢延放我走,便是辱没决曹职责,私纵逃犯。

    我掰开他的手指,“李大人是拿到了我的通缉令,想捉我去领赏?”

    “我说了会给你讨回公道!”他又扯我。

    气死我了!

    “不需要!岐州县衙何时给过我公道?那日是哑女替我顶着,若是我自己下狱,现在魂儿都过奈何桥了!”

    他未婚妻想要搞死我,我难免拿他撒气,扯开他的手,又被他拎住衣袖。

    “好,我们不回岐州,我送你去长安。”

    我嗤笑:“世子爷自身都难保,又凭什么能护我周全?”扯过衣袖,潇洒地随慕容往树林深处走去。

    慕容堂主还是一路不言,我与京辞哑女汇合,乘车去往酒泉。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山路颠簸,我人也跟着犯困,支着下巴同两人说话。

    京辞与哑女相处的不错,已经能看懂她一些手语的意思。

    “你有名字吗?”我问哑女。

    她垂下眸子,失落地摇摇头。

    菜市的人都叫她哑巴,可她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就叫哑巴。

    我推开车窗,入目是葱茏的山间林叶,“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我转头对她笑道:“叫叶枳如何?”

    我拉过哑女的手,指尖一笔一划地在她掌心写下这两个字。

    她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拢了掌心放在心口,眉开眼笑地点头,发丝都跟着轻轻晃动。

    ……

    我欲寻山河,别时江送客。

    神州为辅,朝暮皆歌。

    南楚北燕,江南塞外,有时风沙回旋,有时雪满洛阳。

    我们一起翻过太行,感受地势的抬升,在十万大山寻找珍贵茶叶。

    暖温带走到亚热带,去看秦淮的江渚春风,策马去钱塘观潮起潮落。

    随着四季的轮转更替,一起感受季风的迁徙,还去蜀地听夜雨,探美人,去横都摘茉莉。

    我们甚至沿着蜀身毒道,从成都过金沙澜沧,去看了高黎贡山。

    五年的时间,我带着京辞和叶枳,走遍大半个中国。

    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西域,京辞十二岁时,我要应约把他送回王庭,送回嘉琉身边。

    我想带他去看看帕米尔的皑皑白雪,天山的绝世雪莲。

    不过在这之前,我存了私心。

    我想去长安看一眼。

    看一眼年幼的我。

    看一眼我的父兄。

    若有机会,看一眼宿言奚。

    当时心思朴素,没想到回去一趟竟要牵扯出那么多事端。

    如果能重来,我宁愿直接送他回西域,也不要他变成渴求权势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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