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是李琢延,边咳血边强行咬字:“我们不是细作,你信咳咳咳……”

    “我知道了,你别说话。”

    布景迅速移动,花草连缀成模糊的大片暗绿,“帮我……照顾咳……京辞,钱在……”

    实在好痛,我的心仿佛被人揪住,当做抹布拧来拧去,生生要扯断血肉,我还是不争气地哭了起来,此时头脑灼热,眼泪再唐,也显得微不足道。

    “柜子里。怎么还不晕?咳咳好痛……”

    “你中了流火,西域奇毒,不会死,只是每逢望月,便要发作一次。”李琢延把我放上床榻,给我腰后垫了个枕头。

    我没力气,却还要咳,一咳就痛得要死。

    每逢望月?

    一年十二个望月,还不如杀了我痛快。

    口鼻的血腥令人窒息,我实在撑不下去,扯着李琢延衣袖央求:“你把我打晕,我……我受不了!”

    枕头下有我压着的匕首。

    自我了断,直接回家算了。

    我受不了这样的苦。

    李琢延一把夺取匕首,向后丢的好远,过来钳制我的双手,语气生硬,命令一般:“呛血会窒息而亡,阿蘅,你撑住,我已经在找解药了。”

    “我不要我不要!”此时已是度日如年,我没什么好留念,“我要回家!你还我匕首!”

    挣扎间又是一股压制不住的腥甜,随之而来的是无孔不入的恐惧与绝望……

    那晚,我被绑了手脚困在床榻之间,罗裳湿透,周围遍布鲜血,曙光莅临,我觉得漫长得如同隔世。

    人不人,鬼不鬼。

    我已经没有生存的欲望了,死死盯着地上的匕首。

    我要回去,立刻马上。

    李琢延也一夜未眠,看着我同我讲话,妄想分散注意,妄想规劝我不要自寻短见。

    我闭上眼,哭了一夜,眼睛着实干涩。

    等李琢延走了,谁还能拦我?

    他终于抽走我手腕的布条,温言哄着:“距下次望月还有三十天,你想死,三十天后再死也不迟。三十日,一切皆有可能,是不是?”

    一晚,他重复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会找到解药。”

    但我看得清明。

    早听闻流火毒出于换代阶段,我或许就是丽娘的小白鼠,赌坊虽然端了,但丽娘自会想法子观察我的情况。

    所以李琢延愿意收留我,即使我中秋闯了大祸,他也要故作若无其事假装释放我。

    为的就是十六月圆之夜,按计划引来丽娘,将其绳之以法。

    好累啊。

    我昏昏沉沉地睡去,恍惚做了个碎片一样的梦。

    我穿着大红嫁衣,楼兰车队浩浩荡荡,西出玉门关,回头最后望故国,望到马上金甲加身的将军王侯。

    玉门镇北侯。

    长得好像李琢延。

    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全身绵软,痛感已经散去,我翻了个身,昨晚出汗太多,现在身上黏黏的。

    这一翻身,便对上一双滢滢绿眸,意识尚且混沌,突然有个脑袋凑在我跟前,吓得我惊呼一声。

    “阿蘅!”京辞立马靠过来,“你怎么样?”

    真的是不怎么样。

    我抬手摸摸他脑袋,“还行吧,我去洗个澡。”

    “水还是温的,我去给你倒。”京辞低头蹭蹭我额间发,小猫一样轻轻撩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转身跑了出去。

    我摸摸嘴角,原本大片血迹已经不见了,仿佛昨夜的撕心裂肺只是一场梦。

    我望向窗外的暮色,眸光坚定起来。

    二十九天内,我要安顿好京辞,然后,从这场大梦之中醒来。

    沐浴后,李琢延带回来一个大号食盒,五层落在一起,壮观无比。

    京辞瞧见他,恼怒地撇开脑袋。

    我这才想起来昨日李琢延安顿我的时候,好像差人把团子送走了。

    脑壳痛。

    李大人贤惠地摆桌,都是些温补的菜,红枣血燕、鹿血盅、鸭肝首乌、芙蓉鲫鱼……

    我惊愕:“你也不用买这么多吧?”

    李琢延摆了盘又开始布筷,“这段时间你别操劳,我订好晚饭带回来。”

    这人反复不定,我心里也跟着复杂,闷声吃起饭来。

    虽然归心已定,但眼下有好吃的,自然是要先填饱肚子。

    饭后我疏导了京辞一番,让他别记李琢延的仇,之后便是数学启蒙。

    我留给他的钱够用一时,可不会算账就要被坑惨了。

    经过这么一次惊吓,团子待我多了分小心翼翼,生怕我一个不高兴就要丢下他一样。

    我觉察到了,心里很不好受,但……我真的没有勇气再经历那样一个夜晚。

    我不是圣母,我只是个俗人,血肉做成的俗人。

    李琢延见我身子恢复了些,便同我说了中秋节那天晚上屋宅的异动。

    他说,楼兰人趁夜潜入,企图纵火。

    那日正好他当值,回来的晚,他们似乎踩点过,才把时间掐的如此精准。

    我想起赌坊那次闪现的楼兰纠纷,同他讲了散布虚假银镯消息的事。

    当日被杀的正是赵括的债主,与我扯淡的那位。

    “你不如先把东西放我这?”李琢延征询我的意见。

    我摇头:“看我不整死他们!”

    也许表情太过和蔼,吓到李大人,他犹豫半天才开口:“那你下手轻些,人我放走了,暗中观察着。”

    “好。”我爽快应下,“岐州可有做银器的手艺人,特别厉害的那种?”

    “特别厉害的,要去玉门关。”李大人眼高于顶,对于小地方的技术很是不信任。

    算了,我去问问古兰朵。

    忽而想起一件大事,我敛了正色,换上一副笑颜,温温柔柔地给他倒了杯茶,“李大人当值一日,辛苦啦!来,喝杯桂花茶~”

    李琢延又露出那种惊慌却不肯表露的神色,缩了缩手。

    “李大人,”我支着下巴,眼神那叫一个友好真诚,“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他突然起身,悠悠叹道:“案牍还没看完,我先走了,你自便。”

    “不行!”趁他起身起到一半,我机敏地扯住他的袖子,腕上使力一把子把人拉下来,因出其不意,李琢延直挺挺地屁股着地,一手撑着地面,扭头十分友善地竖眉瞪着我。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把桂花茶以周全礼数奉上,“李大人怎么说也算是岐州百姓的半个父母官,真的不接济我一下吗?”

    这样强求人家帮忙,就像流氓一样。

    诶,不过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流氓就流氓吧。

    李琢延仍旧没接那茶,只道:“说。”

    “几次曾见大人飞檐走壁以一敌百,哎呀真乃神人也!小女子自然钦佩无比,李大人简直就是盖世奇才,我见过最英勇的男子……”

    马屁拍到一半,李琢延神色淡淡地抬手打住,示意我直奔主题。

    “能不能收京辞为徒啊?他很乖的,也很努力。”我眼巴巴地瞧着他精彩的表情变化,见他久久不说话,又抛出好处:“你收他为徒,以后给你养老送终的有多一个。”

    “宋朝念!!”

    这回他吼的是我母亲名讳,我自然虎躯一震。

    软硬都不吃?

    呵,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这么久的相处,我发现李琢延见不得女人掉眼泪,也不知道平日审理女犯的时候怎么办。

    憋住一个哈欠,我眼里成功挤出点点泪花,就那么委屈地憋着哈欠和眼泪,倔强地看着他,一眨不眨,一动不动。

    半天,见他还是不给反应,我开始给自己加台词:“既如此,我只好带着京辞游走拜师,离别在即,望:‘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

    李琢延烦躁地捏捏眉心,“行行行,我应了还不成?”

    这几日我在教团子弹琵琶,锻炼小孩子手指灵活度,借机提升崽子智力。

    手边有琵琶,我便抱起琴来拨弄一下四弦,“李大人如此善解人意,我愿为你抚琴一曲,以作答谢。”

    他动动唇,我立马会意:“月钱也不会少了你,放心放心。”

    就算我如此贴心又厚道,最终还是收获了白眼。

    大腿虽然朝我翻白眼,但日后京辞好歹有着落。

    李琢延为人虽然傲气脾气又臭,但也算是个好人,不会苛待京辞。

    如此我便安心了,好心情地轻拢慢捻,指尖开出一朵快意江湖的温柔花朵。

    折剑戴花,试锋论剑。

    竹色融雪,月下不眠。

    ……

    我带团子去学堂前,已经朝李琢延行过拜师礼,一路上团子牵着我的手,背着书箱闷声走路,不复往日的叽叽喳喳。

    他似乎不大高兴呢。

    我摇摇京辞的小手,蹲下来同他平视。

    他近来长高了些,我蹲下,要抬头才能对视。

    嫩绿的眸子不喜不悲,看我时多了份隐藏的情绪。

    我问:“宝贝不开心吗?”

    京辞没回答,而是转而问我:“为什么要拜李大人做师傅?”

    “空有才学,却无力自保,京辞想成为这样的柔弱书生吗?”

    京辞想了片刻,迟疑地摇头。

    “京辞尚且无力自保,又谈何保护别人?刀枪棍棒前,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我握住他的肩膀,“京辞愿意受人欺凌,甘为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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