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着七月七这样良宵好景佳节的,不止楚诗薇和容嘉这样尊贵的人物,老百姓们也翘首以盼。

    好容易盼到了这一天,一大早起来,宫里宫外都热闹起来,宫里有宫里的过法,宫外有宫外的热闹。

    这不,一起床,小孩子们就迫不及待的要大人们带着出门去玩闹了,小商贩们也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早早就架上摊位开始吆喝叫卖。

    住在宫外驿馆的楼兰使臣一大早就被街上的喧哗吵起来,海达南心情极为不好,叫来两个妹妹一同用早膳。

    海蒂娜脾气惯来比身为楼兰王的海达南还大,被自家兄长高声训斥一句,立刻不高兴地摔了东西走人了。

    海兰黛看了看姐姐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神情不愉的兄长,咬了咬下唇。

    “海兰黛,我同你之前说过的话,你好好想了吗?”

    海达南忽然冷声,将视线转向她。

    意识到兄长在暴怒的边缘,海兰黛沉默一瞬,才轻轻点了点头。

    “我左思右想,惟有一计可成。”

    海兰黛轻声,“只是此计风险太大。”

    “你且细细道来。”

    海达南很是不耐烦的将手里的碗放在一边,整个人往后一靠,倚在红木圈椅椅背上。

    海兰黛娓娓:“兄长此次来大周,无非是想借着新帝刚即位,动荡不安之际,在大周安□□们楼兰的人,并且——”

    “废话!说重点!”

    “……若是假借和亲以安插内应这样迂回婉转的方法不成,还有更为简单直接,且能快速见效的方法。”

    “是什么?”

    海达南不耐烦了,催促道。

    海兰黛沉默一瞬,旋即咬了咬牙关,抬起头:

    “——杀大周幼帝,楚琉越。”

    “什么?!”

    海达南跳起来:“刺杀大周天子?!是你疯了还是你向天借了胆子?!他身边有多少人,是我们楼兰动得的吗?!”

    “兄长,当今天子年幼,大周先帝又未有兄弟,杀天子一举数得,既能动摇大周国本,江山后继无人,自然动乱,我楼兰可借机东向发兵,不说能将大周领土尽数占据,十之三四总是可以的。”

    “可大周还有那个要命的摄政宁王,容悯成!”

    “兄长,摄政宁王……容悯成并非皇室血脉,他若是继位,底下反对的声浪必定滔天,届时内忧外患交困,便是摄政王也有心无力,哪里能顾得上我楼兰?”

    想通其中关节,海达南看向海兰黛的神色都变了。

    看穿这一点,海兰黛继续轻声细语:“且天子现在,尚且年幼,杀之,多少容易些,若是等天子羽翼渐丰,既有武艺傍身,又不需大周摄政王协理朝政,届时事情会更麻烦的。”

    海达南沉默不语,陷入思索。

    海兰黛小声:“况且,兄长,您也知道,那摄政宁王,岂是池中之物?他如何会……肯甘居于一个奶娃娃皇帝之下呢?没准摄政宁王,也有着别的心思。兄长,如果真要做此事,我们总能寻到很多关节。”

    “你说得对。”

    海达南伸手,像是逗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拍了拍海兰黛的头,“我就知道,我的妹妹足智多谋。”

    他笑了一声,现下也有心情和兴致了,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因何这么热闹?”

    海兰黛跟着看向外面,“似乎今日是大周的某个节日,若是记得不错,此节名为‘七夕’。”

    “有意思,叫上海蒂娜,我们也去瞧瞧。”

    楼兰可没有这样的节日,又得了海兰黛的献计,此刻海达南心情大好,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海兰黛喏喏应了一声,跟着起身。

    楚诗薇起了个大早,而且一起来就迫不及待的想赶紧更衣。

    墨香和沉香自然知道公主起了玩兴,都憋着笑,帮着楚诗薇绾发更衣。

    “摄政王千岁已经早早吩咐过,公主的打扮要寻常低调些才好,但也不能太过于朴素,免得要落人欺负,像个世家小姐就足够。”

    “……不能太奢靡也不能太朴素,那到底要怎么样打扮才合适呢?”

    楚诗薇歪了歪脑袋。

    沉香忍不住笑了一声,“确实很难判断,不过宁王殿下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只需要帮公主穿戴好就行了。”

    说着给楚诗薇簪上了漂亮的银簪,簪上缀着一只精工细作的小玉兔,随着坠下的流苏一晃一晃的跳动着,好生可爱。

    楚诗薇很是喜欢的伸手去摸了摸。

    耳铛也是被雕琢成小兔子的形状的银坠子,一边一个,玲珑小巧。

    “首饰不需要太多,这就可以了,公主,我们更衣吧。”

    “好的。”

    宫婢们拿上来的,是薄青色百迭裙,配素白色的小立领,料子又轻又薄,摸着很是柔软。

    然而楚诗薇最喜欢的,是百迭裙上绣着的玉兔戏月纹样,每只小兔子都绣的活灵活现,憨态可掬。

    “是摄政王千岁亲自为公主挑选的衣裙呢,公主喜欢不喜欢?”墨香察言观色,笑着问道。

    “嗯,喜欢。”楚诗薇忍不住转了转,裙裾在空中掠起一道漂亮的弧度,小兔子们一瞬间像是活了一样跃动着,很快便重新落在了楚诗薇的脚边。

    “好看。”

    连一贯挑剔的沉香,都忍不住点了点头,“公主穿这身很好。”

    “宁王殿下来了。”

    此时,有宫婢打了帘子进来通传。

    楚诗薇正好也穿戴妥当,闻言更高兴了,“我还以为,还要等他一会儿呢。”

    “是啊,宁王殿下起得可真早。”

    沉香意味不明的附和了一句。

    但她可拦不住兴冲冲小碎步往正厅去的楚诗薇。

    一进正厅,容嘉就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他穿的是和楚诗薇同色系的薄青衣袍,长发被用银冠尽数束起,即便腰间还佩着染霜剑,然而一打眼看去,倒竟然更像是个富家公子,而非是那个凶名赫赫的摄政王。

    撇开那些不谈,容嘉一直都长得……

    非常好看。

    是楚诗薇见过的郎君中,最为俊逸的。

    美色误人,楚诗薇一时间忘了移开视线。

    直到对方对着她勾唇笑着出声,她才意识到,惊慌失措的别开视线。

    “走吧。”

    容嘉少见的心情极好的样子,对着楚诗薇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率先迈步,领着楚诗薇向外走去。

    “可,可是还没用早膳呢。”

    楚诗薇抬步跟上容嘉,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扯了扯容嘉的袖子。

    容嘉脚步微微一顿,旋即笑着看向楚诗薇:

    “怎么,公主怕被我饿着?”

    楚诗薇讷讷:“啊……不,不是……”

    “不会饿着你的。”

    容嘉低低笑一声,“宫外人多,可要牵好我的袖子。”

    他心情益发好。

    因着楚诗薇这一个扯袖子的小小动作,让他忆起从前。

    从前,她也是最喜欢扯着自己的衣袖,向自己撒娇。

    她想向自己要什么吃什么玩什么,都是扯扯衣袖,然后是——

    “嘉哥哥。”

    可惜现在,小公主不主动叫自己嘉哥哥了。

    多想无益,容嘉领着楚诗薇到了宫门前早已备好的马车前。

    楚诗薇意识到自己该上马车,左看右看,却没看见脚凳。

    下一刻,她身子忽然一轻,忍不住小小声惊呼一声:

    “呀。”

    容嘉轻轻松松把小公主抱到了马车上,自己也微微提气,纵身跟着上了马车。

    “宁王——”

    “眠眠可不能在人前唤我摄政王或者宁王这样的称呼。”容嘉抢先一步道,“得换个称呼。”

    小公主本欲出口的抗议立刻成功跑偏,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那要怎么称呼呢?”

    “随你。”

    “那,你要怎么称呼我呢?”楚诗薇想不出来,索性决定借鉴一下,“你要叫我眠眠吗?”

    “自是不会,闺名……自该藏于深闺,只在仅有你我二人时唤。”

    容嘉话说的暧昧,神情也微妙。

    然而楚诗薇却没意识到,追问:

    “那你要叫我什么?可是……如果叫我的名姓,万一被知晓的人听见可怎么是好?”

    从小父皇母后就教导小公主,她的名姓尊贵,须得尽可能谨慎,不要主动泄露。

    “自是也不会叫名姓。”

    容嘉微微一笑,不再逗小公主:

    “柔歆。”

    声音很温柔,直击楚诗薇心底。

    仿佛有什么羽毛一样又轻又软的东西,挠在楚诗薇心上,惹得她软酥酥的。

    楚诗薇从不知道,自己的封号,也可以被人这样温柔的吟诵。

    “……”

    她迟疑半晌,应了一声,又软糯糯回应:

    “那……悯成?”

    小公主的想法很简单,“嘉哥哥”三个字到了嘴边,叫不出来;他封号就一个单字“宁”,不好唤。

    那么,她就直接和别人一样,叫容嘉的表字悯成不就可以了吗?

    容嘉睖睁一瞬,错也不错地盯着楚诗薇看了半晌,方才道:

    “……就这么叫罢。”

    他的表字被太多人叫过,却无一人,能像小公主一样,语调娇娇,像把钩子一样,能把别人拴得牢牢的。

    还……

    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非为其他,只因着,唯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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