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知道第二天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贝拉跟着卡伦家族在前一天太阳落山之后离开,我在城楼上送行,看着贝拉的身影随着那辆拉风的跑车消失在夜色里。

    之后我睡了一觉,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甚至答应了凯厄斯提出的第二次转化的要求。

    他说如果我配合,转化的过程会好受很多。

    天还未亮,我未曾合眼就已经早起。

    睡不着,实际我不需要睡眠,这只是提醒自己还没被凯厄斯完全同化。

    他昨晚不知道在忙什么,进进出出没个消停。你能想象夜半的时候有个鬼魂一样的人在旁边看着你吗?

    幸亏我没心脏病,不然早被吓死。

    异常是从那天八点左右开始。

    海蒂为我端来每日例行的早餐,一小杯补充能量的“饮料”。

    我喝下去没多久,海蒂正准备离开,我突然冲进厕所,恶心感排山倒海,我不受控制地将喝进去的东西又全部吐了出来。

    我以前只吐过未消化的食物,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些本该进入食道就消化的液体原封不动地被冲进了下水道。

    我抬头,从梳洗台的镜子里看见海蒂紧蹙的眉头。

    “你的身体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

    “不要紧。”我平静地说,“安排医生吧。”

    医生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只说我身体过分虚弱,需要好好修养。

    凯厄斯在一旁看着,面色冷峻。

    “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会连东西都吃不下去?”

    医生被凯厄斯冰冷的声线吓得一激灵,慌张的视线在我放在外面的手臂上转了半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跟他有什么关系。”我把手收回被窝,感受到几分聊胜于无的温度,开口赶人:“我有些累了。”

    “出去。”

    海蒂和简退了出去,医生被带走,凯厄斯没动。

    他像昨晚那样站着,眼神很不友善。

    他压抑着怒火:“到底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和胃里像有火在烧,连带着喉咙也隐隐作痛。

    “可能是着凉了。毕竟我的身体这么冷,你得在房间里多装个空调。”说着我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真的笑了出来:“在吸血鬼的房子里装空调。”

    凯厄斯变得更加生气,咬紧牙关的样子像是立刻要去撕碎什么东西来泄愤。

    “人类的身体很脆弱,”我意有所指道:“你不是很清楚么。”

    “可你已经不是人类,你是半血族,不久前才经历了一次转化。”他顿了顿:“如果你只是不想这么快进行第二次,可以直说,不必耍弄这些把戏。”

    他难道以为我是为了逃避这种事情才故意折腾自己的么?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把被子拉到下颌处,转了个身:“你放心,我不会为了你折腾自己。”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不过我懒得在乎这么多,因为我真的很难受,连刚才说的几句话都是硬挤出来的气音。

    我又想吐了。

    胃里没有任何东西,因此我只是难受得弓着背。

    凯厄斯一直站在床边,片刻之后,我感觉有只冰冷的手臂伸进被子,然后一个烫手的热水袋到了我怀里。

    我捂着它,手指渐渐有了温度。

    难受没有得到多少缓解,但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

    “你从哪儿弄来的。”我问凯厄斯。

    “不知道。”他语气僵硬,“好受了么?”

    “有一点儿。”

    “你得尽快转化,”凯厄斯的目光在我后背扫视,“人类的身体过度负荷,迟早会将你拖垮。”

    我觉得他老是强调这个问题,真的很烦人,但是鉴于我又实在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点,只好闭嘴不言。

    我漫无边际地想,如果最后我真的和凯厄斯成为伴侣,一定会成为无聊界的典范。

    要不就是我闭嘴,要不就是他沉默,反正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说他的,我说我的,既没有共同话题,也没有相似理念。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这个问题我问过凯厄斯很多次,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

    这次也是如此。

    凯厄斯思考数秒,才找了个看起来不太敷衍的回答,“这是我的命运,从我见到你的那刻起。我尝试过摆脱,发现根本别无选择。”

    他的声音很低沉,仿佛刻意调过弦的大提琴,比阿罗咏叹调般的语气少了一些夸张感。

    如果不是我已经听很多次,而且充分见识到他的恶劣本性,大概会误以为这是他对我的深情表白,然后心甘情愿被他俊美表皮所捕获。

    凯厄斯是个很有掌控欲的人,他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预料。

    但显然我的病情正朝着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不受控制地急速恶化下去。

    我什么都吃不下,人类食物、各种味道的“饮料”、水,我得感谢第一次转化,不然人类的部分可能压根支撑不了一天。更糟糕的是,脖颈处原本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出现崩坏的痕迹。

    凯厄斯说要尽快进行再次转化,计划赶不上变化,以我现在的状况,恐怕在转化的途中就会发生意外。

    凯厄斯说就不该对我心软,一次性转化,现在我早就成为沃尔图里的一员,根本不会有这些破事儿。

    我也很想问他,为什么非要听阿罗的话去福克斯“看望旧友”,没有他的插手,我连之前的事都不会遭遇。

    说到底,全是这个自作主张的家伙毁掉了我的生活,而我现在居然还得靠他来给我救命。

    “你干脆放我自生自灭算了。”我看着手背上稍显突出的骨节,青紫的针孔痕迹十分扎眼。

    我很久没有生过这么长时间的病了。

    每天早晨会有一批医生定时过来,然后开始一天的会诊。他们长得很不相同,各种肤色、各种身高、各种瞳孔,也不知道凯厄斯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有时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我都有些于心不忍。

    生病真是太令人难受了。

    我不敢给贝拉写信或者打电话,凯厄斯拿我的病情毫无办法,我还从来没看过他这样束手无策的样子,他有时看我的眼神,甚至让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某个时刻,我只是躺在床上,等待医生给我输液,就会突然流泪。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很压抑,也许这是生理调节的一种方式。我讨厌泪水,这会让我看起来很软弱,但实际上我很难控制住这种反应,我开始频繁梦见我的母亲。

    我知道这不是个好征兆。

    我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倒霉。来到这本书就是一个错误,我现在得为这个错误买单。

    我想尽量让自己开心一些,毕竟人不能只留下消极的情绪。

    可是这太难了。

    有一天,我对凯厄斯说我想去中国。

    他很怀疑我突如其来的念头,我的身体需要休养,医生还没查出具体病因,也不建议我长途颠簸。

    “我们可以先坐飞机,然后坐汽车,我会很安静,你知道我现在做不了什么。”

    然而凯厄斯迟迟不肯答应。他很犹豫,海蒂告诉我他最近在查古籍,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知识果然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以前老出现在我小学作文里。我想起母亲给我熬的白粥。

    意大利很少有这玩意儿,沃尔图里连明火都很少能看见,就更不能指望会有烧饭做菜的厨房。

    人类食物,厨师会从外面做好带进来,再转交到他们手上。

    我想喝白粥,凯厄斯就让人不远万里从中国给我找来了一个地道的南方厨师。

    味道很好,香气扑鼻,但我还是没有食欲。于是我又说我想配榨菜吃。第二天,凯厄斯又不知道从哪儿真弄来了本地榨菜。

    我看着这些熟悉的食物,更加想回去。

    闹了几天之后,凯厄斯终于妥协,准备带我回中国。

    启程的那天,天气罕见地很阴沉,狂风卷起被吹落的树叶和花瓣,像是马上要下雨的天空是极深的铅灰色,云朵像碎裂的棉絮。

    阿罗站在沃尔图里的外墙,告诉凯厄斯这不是个适合出行的日子。

    我被海蒂搀扶着坐到车上,睡着前开了车窗去看外面的天色,远处已经是黑压压一片,瓢泼大雨砸了下来。

    风太冷了,我的听力已经退化到比普通人更差,凯厄斯和阿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看得出表情严肃。

    海蒂挂着微笑的神色看不出破绽。

    我在凯厄斯上车关门之前睡了过去。

    阔别已久的故乡,我正在一步步接近那个记忆中山水小镇。如果回忆有重量,这座小镇就是压在我灵魂深处的沉甸甸的基石。

    我想回到那里,为自己做一个了结。

    凯厄斯没有问我理由,我觉得他早看穿了我的秘密。吸血鬼都存在世界,死而复生又能有多稀奇。

    “我以前在那里的时候,过得很快乐。”我醒过来,对一旁过分安静的凯厄斯说起往事。“现在也很快乐。”

    海蒂目光里有些许诧异,大概是因为我很少在他们面前说这些,因此显得格外难得。

    “我们能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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