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祈横凝视着她:“没事,喊你喝酒。”
“来啊。”夏桉听见酒,顿时笑眯眯的。
她爱喝酒,享受着烟酒赠予的亢奋崩溃,在破碎人间,靠酒精麻痹自我。
在这里,有人起舞有人醉。不用装作阳光,只需保持本色,热烈地骄傲、纯粹地喜欢,不知疲倦地奔跑,等待无解的爱。
当跨越光阴狂舞时,她会短暂性地遗忘过去的哀伤。
所有人都说疯子不会悲伤。
若真如此,她愿意一直疯下去。
“我敬你!”她兴奋地举起酒杯。
谢祈横心领意会,顺着她撒野,举起自己的杯子碰上去。
“干杯!”夏桉眉眼弯弯,一饮而尽。
等谢祈横喝完,她又往他的杯中倒酒,边笑边嚷嚷着“一醉方休”。
他配合地接过酒,把自己的喉咙烫出一个洞来。
似烈火燃烧,寸落心头。
夏桉喝酒的样子很迷人,左手的纹身也很好看。
那些在别人眼里嗤之以鼻的东西,谢祈横都喜欢。
谁知杯子刚空,又被对方灌满。
谢祈横没有动,炙热深邃的目光驻足在她身上。
夏桉指向酒杯,得意洋洋地命令:
“喝!”
说着,夏桉单手攥拳,敲了下桌子。
哪有人喝醉了使劲灌别人的?
不用想都知道,她醉得很彻底,不然也不敢这样命令谢祈横。
“你看我收不收拾你。”声音又冷又狠地砸过来。
谢祈横一手拽过她,接着褥起眼前人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扣住夏桉的手掌强劲有力,几乎要把她纤细的腰掐断。
夏桉就这样坐在他腿上,贴近他的胸膛,瞳孔中映着对方戏谑的嘴角。
这姿势暧昧至极。
鼻尖紧促的呼吸对上她微妙的喘息,令人浮想联翩,交缠缱绻出暧昧的气息。
谢祈横突然低头,粗暴地堵住她的软唇,发狠地啃咬。
在雨与血与泪中,他们相拥、接吻,听彼此的心跳。
逐而一发不可收拾。
……
谢祈横曾看惯了人情世故、城楼败落、繁华落魄。
直至某天,触及到如此瑰丽的景象,他才知晓并非万物都单调。
她是他世界里,唯一盛开过的玫瑰,叫他至今不敢忘。
爱,就应像她一样肆意张扬。
他痴迷于刺激,甚至是痛苦与折磨。
痴迷于不要命的浪漫。
他也痴迷于夏桉。
反正人终究逃不过一死,为何不向死而生?
人们生来贪婪且自以为是,虽遥不可及却又向往着那月亮。
人啊,总能爱上让自己痛苦的人。
次日,四人依然约定在咖啡馆集合。
他们为去哪学习讨论了半天,最后还是定在咖啡馆,省得在路上浪费时间。
看到夏桉时,其余人有些意外。
因为她实在和学习扯不上关系。
能愿意过来简直太不容易了。
然而,夏桉一来就跟个大爷似的,“葛优躺”在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刷手机。
一声清脆的“ti”掠过众人耳边。
赵诺贴心地提醒其他人:“她开始ti了,不要打扰她哦。”
还是闺蜜懂她。
夏桉赞许地看了赵诺一眼。
“……敢情你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打游戏?”吴钧豪无语。
“不打游戏难道打你么?”夏桉目不离屏,“这儿能熏陶情操。”
她有时天马行空。比如把书藏在枕头下,觉得可以边睡觉边吸收知识;找个小角落睡一整天,喊都喊不起来……
吴钧豪嘲讽:“你家厕所也能陶冶情操。”
只见夏桉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手指不停地戳戳捣捣,根本没空理会。
今天,她把家里极其非主流的衣服搬了出来。黑色t恤中央有个粉粉的动漫人物,乍一看有点像“葬爱”家族。袖口是拼接的,上下两截袖子用圆环扣在一起。衣服下有一小截深色短裙。
他们正在复习化学,还有夏桉的阵阵咆哮作为伴奏。
其实夏桉并不是真的想打游戏,而是不敢直面谢祈横。
昨晚的那一幕仍历历在目。
可他竟然跟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地写题?!
她做不到。
想想都尴尬。
打完这局,夏桉还想开,却被赵诺从望着峡谷拉了出来:
“你怎么能留我一人孤苦伶仃地学习?”
夏桉打了个哈欠:“所以你就要我‘陪葬’”?
右手撑着头,脸侧向谢祈横。
他写得倒淡定。
良久,谢祈横终于瞥向她,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一夹,将化学书勾了过来。
化学初三才开始,而她那时已经不来上课了,自然一窍不通,到现在连元素符号都认不全。
就在夏桉烦躁地挠头时,谢祈横附在她耳边,哑声道:
“你不比任何人差。”
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溢出的声线带着未褪去的哑,低沉又撩人。
她沉默良久,思绪乱飞。
下面轮到物理,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学科。
谢祈横画着受力分析图,写着公式。但在夏桉眼里,和乱涂乱画没什么区别。
对面的赵诺笔都啃烂了还是不会。
但学习不能没有笔,她只好改为抓头发,本就堪忧的发量一抓一大把。
抓耳挠腮的人面露痛苦,眉毛快拧成一团。
“别抓了,再抓就没头发了。”吴钧豪打趣。
夏桉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两人打闹。
赵诺在改变。
连她都在改变。
尝试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做热爱的事。
夏桉忽然有种被时代抛弃的悲哀。
也许……
这次会考得好点?
她抱着这个念头安慰自己,直至期末考试来临。
即将进考场的赵诺有些紧张,毕竟花精力复习了,若没考好则会产生落差感。
而夏桉丝毫不慌,还若无其事地咬着吸管,喝ad钙。
心态好起码也算个优点。
倒数第一考场有着独特的风气,里面鱼目混杂。一半人缺考,教室空了许多位置。
语文考试两个半小时,可才半小时,考场就没几个人动笔了,睡倒一大片。
还有考生前后认识,全程聊得不亦乐乎。
他们连抄都懒得抄。
监考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在前面玩手机。反正水平都半斤八两,抄也抄不到哪里去。
考场越来越吵,全是同学在畅谈,让夏桉难以集中。
监考老师无奈地说:“你们睡一会儿不好吗?”
老师巴不得他们赶紧睡。
“睡不着!”夏桉前面的男生嬉笑着回应。
其他人大笑,跟着附和。
老师见管不住他们,便随他们去了。
之前夏桉从来没有认真考过试,选择题全涂上“c”就大功告成了,然后和前后座打得火热。
当真的用心写时,她才察觉到这里究竟有多吵。
然而,这只是开始——
下午的化学才是重头戏。
语文他们还能瞎写,但化学不行,于是三五成群地抱团打闹。
纸团、垃圾漫天飞舞,你打我我锤你,差点误伤监考老师。
夏桉左右两边的男生应该互相认识,打得尤为激烈,直接拿雨伞戳戳捣捣,雨水全洒在她的桌上,卷子也湿了。
她怒视着二人:“别戳了!”
他们多少都听过这位“桉姐”的威名。
可她已经一年多没有动静了,人们自然不会怕她。
她早就没有话语权了。
现在,谢祈横才是三中老大。
而她——什么都不是。
两边的男生依旧嬉皮笑脸地打闹,夏桉只能忍着怒气考完了化学。
别说,找谢祈横复习真的有用,被他押重了好几题。
尽管夏桉记不得答案,起码元素符号能认出来。
下午考两门,中场休息二十分钟。夏桉一边收拾试卷,一边跟赵诺对答案。
赵诺问:“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直截了当。
赵诺笑眯眯地叽里呱啦了一大串,看来考得不错。
这是她应得的。
赵诺的休息日比夏桉忙多了,从早到晚满满的补习班,她妈妈对她总归是有期望的。
而夏桉只是个废人。
不谈期望,先养活自己再说。
谈笑间,余光里一撮黄毛闪过,直奔夏桉斜后面的位置,碰掉了她的ad钙。
她皱眉,弯腰捡饮料瓶,偶然听见他们的对话:
“辉哥,今天怎么突然来考试了?”
“操,别提了,今天翻墙去十中差点给老师逮住,就折回来了!”
耳熟的声音。
刺耳。
夏桉回头,刚刚碰掉她ad钙的男生正是张辉!
她自我冷静,没准他只是过来找人呢?
可考生的座位号和姓名在门上贴得清清楚楚:
十五考场498——张辉。
与此同时,张辉也看到了她。
他们居然在一个考场。
而且离得很近。
“那不是张……”赵诺指了指张辉,被夏桉打断。
她怎么就忘了他成绩也很差呢?
张辉掠过旁边围观的人,径直走向夏桉。想起上次食堂的一脚,他就不痛快。
他又不是背后没人,搞不过谢祈横,难道还搞不过她吗?
刚刚捡起的ad钙再次被“啪”地打落,滚出老远。
他是故意的。
夏桉没去捡。
“滚开,好狗不挡道。”她淡淡道。
“哟,这不是谢祈横的狗吗?”张辉故意提高音量,引来众人注意,“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暴雨滂沱声嘶力竭,最终又归为沉寂。
呵……谢祈横的狗?
也行。
反正都是泥沟里的垃圾,谁也不比谁高尚。
“既然都是谢祈横的狗,谁也不比谁好。”夏桉冷冷地哼出一句话,目中尽是嘲讽。
这时铃声响起,人们纷纷归位。
夏桉平复好内心,将注意力集中到物理卷子上。
这次卷子很难,她什么都看不懂。草稿纸上胡乱写的公式,最后都被心烦意乱地涂成了圈。
还没写几道题,一个纸团砸中她的后背。
她以为是哪个误伤的,没在意,继续奋笔疾书。
然而对方的目的性很强,纸团接踵而至,明显是冲着夏桉来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停笔,猛地回头,看见张辉桌上摆着一堆纸团。
夏桉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团,全部扔了回去——
砸中张辉的脸。
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他有些错愕。
夏桉唇角上扬,笑得轻蔑。
你不是爱扔吗?
那就让你扔个够!
本以为这样后面的人会安分点,没想到刚转身又有纸团飞来。
一个、两个……
“他妈的——给你脸了是吧?!”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桉怒吼着起身,踹翻张辉的桌子,然后抓起了他的答题卷。
“刺啦——”
答题卷在撕碎声中化成碎片,纷纷扬扬地飘在空中。
如同千丝万缕的杂念,灰飞烟灭。
张辉愣了一秒,紧接着使劲掐住她的脖子。
监考老师终于派上用场,急忙去拉架,赵诺也跟了上去,结果都被张辉甩开。
“干什么?!反了你!”被甩到地上的老师颜面扫地,咆哮道。
当老师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被学生打倒。
趁着间隙,夏桉狠狠推开他,跑到走廊上大把大把地喘气。
张辉也追了出去,夏桉用尽力气在他手臂和脖子上划出血痕。
可男女力量实在悬殊太大,很快便落了下风。
眼看事情闹大,同学们也不考试了,纷纷涌出来查看。
有个别胆大的上去拉架,都被张辉甩开,无一例外。
他掐得很紧,无论别人怎么拉都拉不开,连老师都无能为力,焦急地喊人帮忙。
可夏桉是什么性子?
她死都不服输。
谁又不是铁骨铮铮种?
“旁观者的悲剧未必是受难者心中的悲剧。”
荒芜的大雪曾覆盖她的双眼,悲伤将她洞穿,人间的烈火烧掉她的孤傲。
可热烈永远无法被烧灼。
直到鲜血从嘴角溢出,她仍然放肆大笑。
那笑声狂狷酣畅淋漓,可破万物。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弱到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在即将晕倒时,夏桉朦朦胧胧地从远方望见一抹身影朝自己冲过来。
是谢祈横。
她感觉脖颈突然被人松开,瘫倒在地。
然后看见谢祈横一拳又一拳,发疯般地打在张辉脸上。
赶来的老师试图拉开两人,却无济于事。
而此刻,张辉已经被打了个半死,浑身的血直接吓跑了许多围观者。
——这也是她昏迷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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