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雨微还没想清楚要怎么与李慎继续相处时,后者接到了邢骏要见他的通知。

    是为了罗综身亡、百姓大闹县衙一事。

    这事情已经过了七八日,看上去一切都过去了,凤城又回归日常,县衙恢复了往常的节奏,没想到这时候邢骏突然召见。

    李慎解释道:“大约是借这个由头,想要给我立威吧。”他来凤城不过两个月,便在至少两件事上与邢骏树了敌,再加上邢骏借魏晟拉拢他不成,早已视他做眼中钉。

    周雨微忍不住道:“万事小心。”

    李慎听了这话,心中泛起喜悦之情,叮嘱道:“徐成过两日就回来了,你若是有事便找他,别一个人外出。”

    “我在县衙不会有问题的。”周雨微本来想反驳几句,又怕李慎担心,遂道:“若是有事会派人告诉你。”

    李慎将一支卦签塞到她手中,深深看了她几眼道:“若是有危险,拿此签去乘风观找人解卦,自然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

    周雨微想要看那支签,李慎将她的手握起来摇头道:“收好。”

    周雨微想要抽出手,试了两次都未成功,一抬眼见李慎看着她偷笑,她的耳朵和面颊瞬间热了起来。

    李慎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平日里她侃侃而谈面不改色,竟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他遂松了手道:“不早了,等我回来。”李慎冲她露出笑,一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周雨微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站在门口只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回想的还是刚才那句“等我回来。”

    她关上门,张开手,只见手心横着的签上写着:崔巍崔巍复崔巍,履险如夷去复来;身似菩提心似镜,长安一道放春回。

    泗州府衙与凤城县衙不可同日而语,邢骏着实也不是个低调的人,将享受都放在了明面上。

    李慎收了锋芒,老老实实做了回下官前来参拜,又将这两个月来在凤城履职情况一一汇报,重点阐明了罗氏父子杀人一案。

    邢骏一边吃着面前的果子,一边听着李慎的汇报,偶尔抬眼看他一瞥,直到他说完,也没说一句话。

    李慎只得谦卑道:“若有不周之处,还请邢大人指点。”

    邢骏将手中的果壳向案上一抛,面上浮起笑来:“赵知县年轻有为,只上任两月余便将县衙大小事务处理得有条不紊。”

    李慎眼皮一抬,等着他的后话。

    “只是赵知县还太年轻,衙门的事也并非一笔一画按部就班,这其中的道理要慢慢去参。这次罗氏父子一事,你便办的太过草率了。”

    李慎便知在这等着他呢,耐着性子道:“还请大人赐教。”

    邢骏却是不说,只突然道:“魏晟是县衙的老人了,本想让你们二人相互配合,让整个凤城安安稳稳的。可这两个月看来,效果不尽如人意。”

    李慎一皱眉,这话听起来还是句句针对他,可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邢骏对着茶杯吹了两下,品了一口道:“前日刚收到了凤城新的任命,魏晟另有安排,凤城新任的县丞也一同到了,正好你们认识一下。”

    李慎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他之前对魏晟曾旁敲侧击,意指他在自己手下做县丞屈才了,以魏晟本就不服他的心态,定然要想办法给自己谋个出路。

    为了方便他在凤城行事,他曾让林笙传递消息,要想办法将魏晟挪走,可看邢骏这般语气,似乎这人也是他相当满意之人,难道这么快邢骏就又塞了个人过来?

    若是段相对于一个小小的县丞干预太多,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李慎突然觉得将魏晟挪走未必是步好棋,他问到:“敢问大人,新到任的县丞是哪位?”

    邢骏带着几分猜疑道:“这位新县丞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也是位青年才俊,说不定赵大人认得。”

    这句“认得”让李慎顿时警觉起来,他认识的人?洛阳来吗?如此一想,脖子后浮出一层汗。但又觉得段相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程度。

    邢骏似乎很是高兴:“该开宴了,想必这位新县丞已经到了。赵知县,这位县丞可不比魏晟,同处为官,和睦为首。”

    李慎觉得这怎么听起来都不像是好话,这意思这位新任县丞会与自己作对不成?他拱手恭敬道:“下官谨记。”

    宴无好宴。

    邢骏将宴席设在府衙的凉亭中,这凉亭做得极为讲究,水引上假山,如同飞瀑直下,临着水汽,夏日顿觉舒爽。

    李慎无心赏景,只想着如何应对即将见到的人。

    凉亭外站着一个青年,一身灰色镶银线的华服,袖口大朵绣球绽放,高调奢华。

    李慎光看背影,便觉有些眼熟,这是哪家贵公子,居然能屈居凤城做个青衫县丞?

    那人似乎听见了李慎心中所想,摇着扇子转过身来。

    李慎一愣,面上呆了呆,脚步放慢了许多。这人不是认识洛阳那个落拓赵家儿子,而是认识卫王李慎。他盯着那人,等待着他的反应。

    邢骏满意地看了李慎一眼,这二人的确认得。

    新来的县丞正是洛阳城有名的贵公子,太常寺少卿之子庞子鸣。诗书棋乐样样拿手,赛诗楼风光无两的人物,送他个“金翼使”的别称,只因万花丛中过,沾得一身胭脂红。

    李慎与他不过是相识的交情,若说他是段相安排的人,他断不会相信。

    他心中疑惑乍起,庞子鸣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这里。若是不知道,那么今日怕不是要露陷。

    只见庞子鸣啪地合了扇子,对着邢骏拱手道:“邢大人。”又转头看向落后几步的李慎,满脸惊讶道:“是你?”

    李慎心中拿不住,他定然知道凤城知县是谁,又为何有此一问,先一步拱手,放低了姿态道:“赵某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庞四郎,幸会。”

    庞子鸣一甩袖子,哼了一声:“谁跟你幸会,我可是今年高中的进士,居然要屈居你之下,你这知县怎么来的以为我不知道吗?”

    李慎微愣了一下,心下一松,看样子庞子鸣是自己人,还是个与自己过不去的“自己人”。

    邢骏站在一边看热闹,这个赵普对庞子鸣的态度可谓是谦恭,他俩若是不和,那正合了他的意思,如今也不用分而治了,各个突破也容易的多。

    李慎没有庞子鸣那么趾高气昂,他如今出自落魄之家,这个知县也算是花钱买来的。他一拱手道:“庞县丞,既然往后一处任职,还希望能摒弃前嫌。”

    庞子鸣转向邢骏问到:“邢大人,您来评评,但凡赵知县这父母官做得称职,我也不会与他计较。不过两个月,便有百姓围了县衙,真是滑稽!”

    邢骏乐见其成,在一边拱火笑道:“赵知县年轻有为,年轻嘛,难免有不周之处。”

    庞子鸣不服气道:“那倒不一定,换个人也未必将事做成这样。”

    李慎心中想笑,不知道庞子鸣这个嚣张样是做给邢骏看的,还是真就仗着家中将其他人都不放在眼中。他便也配合地不合道:“庞大人既然有如此能力,等上任再说也不晚。”

    庞子鸣刚要回上几句,被邢骏打断:“二位一处共事,少不了要磨合一阵子,至于旧时嫌隙,暂且放下为宜。”

    正说话间,邢骏的家仆领着一人来到宴席之上。

    邢骏站起来迎道:“薛大人,请您一次真是不易啊。这二位是凤城知县赵普和新上任的县丞庞子鸣。”又对李、庞二人介绍,“这位是泗州巡察使薛大人。”

    李慎和庞子鸣闻言都起身行礼,巡察使是朝廷特派,并不固定在一处,几年各地的轮换一次,意在监督各地刺史履职情况,品级虽然不高,但是有要情可直达朝廷。这位名叫薛会荣,他们都是头一次见。

    薛会荣客套一番,这二人他都听说过。今日才头一次见赵知县,他原本以为是个不通人情、是非分明、不懂变通的年轻人,今日见了,处事大方,尤其在庞子鸣的衬托下,更显得低调沉稳。

    席间喝了些酒,邢骏突然话起家常来:“赵知县若是得人提携,前途定然无忧。”

    一般人听到这话,若是想要和邢骏拉关系,定然会说“还托邢大人提携”之类的客套话,怎料,李慎却是动也不动。

    邢骏话锋一转,道:“今日薛大人的爱女也到了寒舍,听闻令爱聪慧貌美,豪气干云,我泗州的名门旺户多次上门未果,不知薛大人中意何样的才俊为婿?”

    李慎与庞子鸣听到这话,都抬起了眼,二人眼神一碰,又立即挪开。庞子鸣倒是不怕,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果然听邢骏道:“如赵知县这样的才俊薛大人意下如何?赵知县二十出头,虽说为官时日尚短,在凤城的作为薛大人也都听说了,若是有薛大人提携,定然也是前途无量。”

    李慎眉头一皱,薛会荣没说话,他也不好急于拒绝,只望薛会荣能说上几句。

    薛会荣又打量李慎一眼,笑道:“邢大人今日叫薛某来赴宴,原是保媒的?”

    邢骏对李慎示意道:“快敬薛大人一杯酒,你若有了薛大人的庇护,仕途可谓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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