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怎么理解呢,王国良想了想,说道,码头工人的微薄收入,自然使得他们长期处在饥一顿饱一顿的状态下,哪里里会管衣服好坏。遮阳的破帽子且不提,码头工人身上往往只有一件衣服,冬天塞点破棉絮,夏天掏出棉絮当单衣。衣服上补丁螺补丁,时间久了,状若八卦图,戏称为“八卦衣”。

    他进一步说道,鞋子就更珍贵了,稻草编的鞋,不上工时宁可光脚也不舍得穿,称为“金丝鞋”。即使这样保护,在码头工作的强度下,每双“金丝鞋”也只能穿一周到十天。有些余钱的时候,码头工人会买一双轮胎橡胶制底的布鞋,但也只能支撑不到一个月。

    讲到这里,一屋子的人基本上都停止了吃饭喝酒,只静静地听王国良继续往下讲。

    满屋子除开几个人抽烟发出的声响,就只偶尔有在火炉上的水烧开发出来鸣叫的声音。这时候大姐就会把水壶提去外面灶批间,再换上一壶冷水进来继续烧上。

    王国良吸一口烟,叹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些还只是旧社会我们上海码头工人的基本生活方面的状况。而要说到他们本身所做的工作上的艰辛程度,就更是苦不堪言了,甚至可以说牛马不如了。

    大姐站起来这个给大家的茶杯里续水。

    喝一口热茶,王国良说道,你们应该知道,在那时候,上海是中外势力聚集的地方。上海港码头工人身受资本家、买办和包工头的三重剥削。货主在上海港装卸货物被收取了高额搬运费用,但实际搬运货物的码头工人收入却极其微薄。

    一般来说,码头资本家是最大的食利者,坐收百分之七十五;买办紧随其后,取走百分之十五;余下的百分之十交给包工头,再由包工头向工人分发。包工头自然不会全额付给工人,他们收入的大头就是从这其中捞取而来。

    当时有一句话是这样形容的,“把头,把头,吃人不吐骨头。”

    这是码头工人对封建包工制的血泪控诉。在码头工人流血流汗的背后,包工头们生活及其富裕,家缠万贯。正如老码头工人控诉:“包工头锦衣玉食,乘汽车,吃大菜,而工人住草房,吃粗食,用牛力,甚不平等如此,痛苦极矣。”码头工人迫切需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当牛做马,这是他们投身工人运动的最大动力。

    为什么会这样?我接下来就和你们好好说说。

    当时是这样,码头工人与码头公司之间一般是没有人身依附关系的。码头公司将工作外包给买办,买办再分包给大包工头,层层下分至二包、三包。

    这些上海港码头工人遭受的剥削最直接来自包工头。

    比方讲,解放战争时期,上海物价飞涨,一时一变,货币贬值严重。包工头故意将工资从一天一结算改成几天一结算,工人到手的工资早已贬值,无形之中又被剥削了一部分。

    更有甚者,一天的工作完成发工资时,有的包工头抡起鞭子、棍子殴打工人,只要工人躲避时跑出码头区域,这一天的工就算白干了。

    换发工作票也是包工头经常玩弄的手段。有的码头工票是竹片做的签,比较结实;但有的码头工票就是豆腐块大的一张薄纸。包工头会突击换发工票,谁若是没有赶上换票,这一天工就算白做。即使挺过了换票这一关,若工人的工票被汗水打湿、字迹模糊,包工头就硬说工票是假的,工人这一天的工资就归他所有。

    另外,想要在一处码头长期工作的工人,还需要给包工头送“礼”。

    谷</span>  “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外公接话。

    他想了想,说道,以前老早子,每逢年节或包工头家里婚丧嫁娶,都会逼着工人送“礼”。有一个包工头四十大寿做了三次,前一年“预祝”,第二年“正寿”,第三年“阳历岁数”,生了女儿竟然还要工人送“嫁妆”。这一些实际上都是巧立名目来榨取工人。

    “是的呀,你们爷爷那一辈的人都太不容易了呀。”伯母眼泛泪光,忍不住用手掌擦眼睛。

    小辈们都不响。

    王国良稍微停顿,喝一口茶水,看看小毛他们,继续往下说。

    码头工人连续工作的时间很长,他们不像工厂那样集中劳动,到点上下班。码头资本家今天用这批人,明天可以用那批人,所以无所顾忌地要求码头工人连续二十四小时、三十六小时甚至四十八小时抢时间装卸,每五个小时才给半小时吃饭、休息时间。为了养家糊口,码头工人也不得不接受,因为可以多做几工,多领到一些工钱。

    还有一个情况你们可能不太知道,当时上海码头其实并不是没有大型港口机械,但码头资本家不愿使用机器,只愿意用人工,因为码头工人的工资比机器维护费用便宜许多。

    所以当时的码头工人工作时要自带“三件宝”:棒杠、绳索、搭肩布,置办费用须工人自理。

    码头工人或抬、或扛、或背,将沉重的麻袋、木箱、铁板、煤炭等各种货物从船上卸下,生鲜鱼果等小件货物由野鸡工或老虎车工运送到各商铺贩售,棉、粮、大豆、钢铁等大宗商品还需要搬到二三层楼高的仓库堆栈码放。

    在这种原始的工作方式中,码头工人的工伤事故时有发生。而工人受伤失去劳动能力后,包工头不会给予任何赔偿,而是派打手将伤者和前来讨说法的家属一并赶出码头。

    老码头工人们回忆过往,总是悲愤地说:“上压肩膀,下磨脚板。根根毛孔流血汗,码头处处鬼门关!”

    “咳---,咳---,”大伯打断了王国良的说话。

    “说到这些,我也来和你们讲一段吧。”上大伯吐出嘴里的烟雾。

    都一起看向大伯。

    “有一首码头号子是怎么唱的?”大伯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想起来了,叫做“过山跳,颤悠悠,前脚斜,后脚扭,一脚踏空命便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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