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滴雨滴在了少年的脸上,随着大雨如注,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此刻他躺在废墟之上低头看着因为刨砖块而磨破出血的双手,他撑起身子再看四周满是坠落的石块,一眼望不到边。
他攥紧手里的狼牙,眼眶红润然后踩着石头淋着雨茫然地往前走去。
他环顾四周,大喊道:“阿妈!德昭!格乌!”
这时他的脚突然卡在了两块石头之间猛地摔倒在地。
他掀开杂乱的头发,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断臂,他吓得惊慌地哭着用力从石缝中挣脱了一只脚出来,鞋子却还卡在原地。
他垂眸看着那只断臂,以及周遭的截断的肢体,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那一刻他开始一步步后退,最后在转身前抹去泪水跑离了这里。
因为无家可去,他选择躲进了山里,在他穿越树林时发现大量地绿卡车朝绪龙山开去。
他从林子里跳下,站在公路边抬头看着载满军人的卡车飞快地从面前驶过。
当最后一辆卡车快要经过他时却停了下来,从副驾驶上走下一个军人,然后半蹲着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孩子,快离开这,别往前了,前面太危险了。”
因为太久没见到过活人,他扑进了军人怀里无声的哭着。
军人诧异却极有耐心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后来军人了解到他的经历后决定让自己的战友将他送到安全地方,但他却不愿意离开。
军人将他带到身边,用手扒开他凌乱的头发,“孩子,告诉我你家还有什么人?”
“我阿妈,弟弟,还有一条狗和一只猫。”
军人笑着抱住他,贴在他耳边说道:“好,我一定会把他们给你带回来。”
“真的吗?”
军人松开他,坚定地点头,“真的。”军人顿了顿,“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
“好。”
军人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战友,然后目送着他被战友带上了车。
少年双手抱膝坐在后座上,他看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从眼前闪过。别过头时,又看见一辆辆消防车和救护车奔赴灾区。
突然大地开始抖动起来,对面山破上的石块快速地往下落,山体开始左右晃动,少年慌张地抓紧门把手。
“糟糕,是余震!”
“小心前面的石头!”
好在余震只持续了七八秒,但是落下的石块却挡了前方的路。
这时,挂在车内的对讲机响了,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里发出。
“我们…这…里需要救援!有人、人埋在下面、面了!”
“是谁被埋在下面了?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是、是班、班长!”
听后,少年猛地打开车门跑了出去,他大步地往回跑,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他想起那个给他水又给他温暖拥抱的男人,于是加快了脚步。
当他穿越过茂密的树林,连滚带爬地再回到灾区,正是大雨倾盆时,他浑身湿透的站在路边看着军人的尸骨被抬出来,他跑过去却被两个消防员拦下。
“让我进去,我要见见他!”
“里面很危险,快离开这!”
他眼睁睁地看着军人的尸体被抬进绿卡车里,却无能为力,他跪在地上仰头大哭。
体会过那种经历了绝望与希望又再一次陷入绝望的痛苦中吗?
后来,他重返了山林,一直跟着往返的车队向南走,目送军人的离开。
他迷路在南山群林间,为了生存下来,开始自己打磨石器,又时常与野兽夺食弄的满身伤痕。
为了进一步保护自己,他从死去的棕熊身上剥下了厚重的皮毛,做成熊衣从此化身成深林行走的熊人。
十几年间,他走遍了南山群,见过了他在北山群从未见过的风景,他会独自坐在山顶的石头上眺望远方云海,也会站在瀑布下感受着巨大的水流冲击。
但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便是会用刀在石头上一遍又一遍的刻下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个真正的野人与这山林融为一体,然后慢慢地忘记那些人那些事。
起初他还能熟练地用依山语刻下自己的名字,但到后来他每下一笔都会思考许久,刻下的名字也变得歪歪扭扭。
当他继续南下来到一个叫岩门山的地方时,发现了正在半山腰耕地的农民。他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人活着,原来自己的阿妈也还活着。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占领了黑熊的领地,以至于黑熊冒险闯入了防护网抓走了潘宁,才有了之后的那些事情。
思绪转回到当下,天已经暗了下来,院里生了一堆火,所有人都围在火前沉默不语,显得气氛格外的沉重。
苏丹用火钳夹了几根树枝放进火堆中,他伸手抱住石西的右肩然后用力地拍了拍,“回来了就好。”
石西点了点头,“幸好、好、那年你在城里…读书没、没有有回来。”
“但是我哥和姐还是死在了那里,阿妈和阿爸还是落下了腿伤。”
董心遥鼻头泛红:“原来尕翁阿伯和桑珠阿妈的腿伤是因为这个……”
高巍垂眸看着明艳的烈火,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斜前方的丁思月。
所有人都有自己故事,那她呢?她的故事会是怎样的?
董煦问:“那绪龙山还保留了曾经的样子吗?”
石西吸了吸鼻子摇头,“我、我…经很久没、没…回去了,”随后他别过头看向似乎在发呆的丁思月,“阿月…古应该、该知道。”
被点名的丁思月回神看向大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摊开被汗水浸湿的掌心,“绪龙山离松川不远,你们去喀斯山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在高巍眼里,丁思月总是会刻意避开这些问题。
“别聊啦,吃饭了。”
桑珠笑意盈盈地站在灶房外,一边用围腰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喊道。
董心遥兴奋地站起来,“桑珠阿妈我来帮你。”随后她推了推董煦,“走了哥,帮忙去。”
董煦又拉上一旁的吴钊。
而苏丹笑着对着石西说道:“走吧,我和你去把白玛阿妈接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好。”
到最后只剩下丁思月和高巍,他率先打破僵局,“脚还疼吗?”
“好一点了。”
他从身后拿出一根拐杖,“试试?”
丁思月先是一怔,随后“哧”地笑了一声。
“笑什么?”高巍垂眸掂了掂拐杖,“觉得丑?”
丁思月摇了摇手,笑道:“没有,我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用拐杖走路的这一天。”
她顿了顿问:“你做的?”
“嗯,我让苏丹帮我找了个好木,我削了一下午。”
她倾身伸长手去拿那根拐杖,“谢谢了,我先试试。”
但高巍不仅没给她,反而往后移了移。
“怎么了?”
高巍往后一靠,歪头眉梢一挑,“突然可惜这个好木,不想给了。”
“你确定?”丁思月盯着他,目光扫过他发红的耳朵,“那你给谁?嗯?”
高巍最怕丁思月这样看着他,于是自愿缴械投降,“算了,你拿着吧。”
丁思月嘴角一弯,拿过那根拐杖,“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见此,高巍垂下眸的同时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夜深了,大家都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休息了。只剩下高巍才准备回房间,当他路过院子时,发现石西还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中的星星。
他拢了拢冲锋衣,走了过去。
“不回去吗?”
石西摇了摇头,“等、等会。”
他从一旁拿了两个凳子放在石西和自己的身后,“坐吧。”
“好。”石西坐下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你、你怎么、不不休息?”
“睡不着,出来看看。”
“是想、想、想……”石西努力地想发出那个音却卡住了。
“想我妹妹了。”他低头用手揉了揉鼻梁骨,“我答应她的事还没完成。”
“那一天、天总会来的。”
是啊,石西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和白玛重聚,但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高巍点头赞同。他仰头也看着满天的繁星,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和丁思月从小就认识吗?”
“嗯。村里、大大部分的人、都都是看着我、我们这这孩子长大的。”石西笑着别过头看着高巍,“你、你对对阿月古…喜欢?”
高巍一怔,“没有,只是对她有点好奇。”
他为了让石西放下猜想,于是话锋一转问了句,“你们为什么叫她阿月古?”
“阿月古在、在我们那的意、意思是…森林之女。”
“原来是这样。”
“她啊,就是阿、阿妈和哥哥最多,要是有谁、谁喜欢,那、那就惨了。”
高巍轻笑了一声,“为什么这样说?”
“咳咳咳!”
突然在二人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高巍回头便见丁思月杵着他送的拐杖靠在门框上。
“背着我偷偷聊我的事?”
石西被抓了现行后,讪笑道:“就、就随口说说。”
“石西措还有高巍,你俩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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