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绿玉被拘,苏嫣求见皇上多次皆被拒之门外,接连被皇后宣去长春宫训斥了一番,去咸福宫求见贵妃,贵妃亦是诸多推辞。

    苏嫣知道若是没有贵妃的扶持,不仅是自己,连带着三阿哥今后都再无出头之日,一连去了咸福宫七日,都没见着贵妃的面儿,直到第八日,贵妃才叫她进去。

    苏嫣扶着红苕的手,歪歪地进去,最近因为思绪不宁,又兼之烦忧惆怅,不思饮食,所以身子逐渐有些不支,渐渐虚弱起来。

    绿玉被押,连和她走的极近的芳儿也被连累,苏嫣只得命红苕贴身伺候,这几日见她十分尽心,行事又极稳重,不免又喜欢她一些,瞧着她又恨起绿玉来,如今自己落得这步田地,全是被她害的,心想着即便皇上仁慈要留她一命,自己也断然容不得她了。

    苏嫣慢慢进了正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红苕也紧跟着跪在苏嫣身后。

    苏嫣凄然道:“求娘娘护佑嫔妾。”

    晨漪刚从内殿出来,瞧见苏嫣消瘦了不少,脸色也面白如纸,毫无血色,眼中又蓄满了泪水,不禁叹了口气道:“纯妃啊纯妃,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来,平日里那么聪明个人儿,怎就栽在了一个丫头手上,你只当本宫是袖手旁观,殊不知本宫为了你受了多少非难,此事若不是被皇上抓在手心里,本宫早就从中斡旋了,奈何这事是皇上过问的,就算本宫想要帮你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苏嫣抽噎道:“嫔妾也知娘娘的难处,若非是皇上过问,嫔妾也不敢轻易搅了娘娘的清净,求娘娘看在嫔妾昔日的好处上,在皇上面前言语几句,皇上素来疼爱娘娘,必定开恩,说来此事都是那丫头一人的过失,如何连嫔妾都要吃罪至此,嫔妾委实冤枉。”

    晨漪扶着云梦的手在主位坐下,捧着茶,慢慢喝了,道:“说你聪明,你偏犯糊涂,此事是绿玉那丫头招惹出来的不假,可她是你宫里的人,你没有治下不严之过吗?皇上最恨贪污之人,偏偏出在了后宫,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现在这事又传到了前朝,那些大臣个个上书皇上要求严惩,你说皇上恼不恼,本是宫闱内的事,现在却要在朝堂上谈论,皇上的脸面都被丢尽了,如何不连带着恼了你。”

    晨漪见苏嫣不敢说话儿,又说道:“你可曾听闻最近宫里都怎么传的么?”

    苏嫣摇了摇头,“还请娘娘明示。”

    “她们都说,凭着一个丫头能掀起什么浪来,背后必定是有人指使的,她出在你宫里,你倒是说说看,她到底是何人指使的呢?”

    苏嫣忙呼道:“这蹄子可真要害死我了,嫔妾再不济也身在妃位,怎会贪图那些蝇头小利呢,传出这番话来的,定是藏了祸心之人,要置嫔妾于死地呀。”

    晨漪道:“本宫怎会不知你为人呢,可本宫又哪里堵得住那悠悠之口呢。”

    苏嫣道:“这可如何是好呢。”

    苏嫣一向智慧,她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她就是知道此事难办,才故意说几句糊涂话,目的是为了让晨漪忽略她的精明,觉得她仍是个可以留在身边使唤的。

    苏嫣见晨漪半天不吭声,又说道:“如今嫔妾遭皇上厌恶,被皇后斥责,现下又有人传出谣言想要暗害嫔妾,若是连娘娘都不疼嫔妾了,那嫔妾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晨漪道:“你若是死了,徒留三阿哥一个,也是可怜见的,罢了,到底姊妹一场,本宫就再帮你这一回,等晚些时候我去求求皇上,重责犯首绿玉也就是了。”

    苏嫣忙磕头谢恩,“谢娘娘慈悲。”

    晨漪道:“你既谢我,时常让三阿哥到咸福宫里走走就是了,那孩子本宫瞧着甚是喜欢。”

    云梦看了晨漪一眼,上去搀扶苏嫣道:“小主儿,娘娘这回可是不顾一己之身帮了你的大忙,你若是要感激,不如让三阿哥到咸福宫里住几日,也不枉我们娘娘疼爱三阿哥一回。”

    苏嫣已听明白了晨漪的意思,抬眼瞧瞧,晨漪正赏玩着自己的护甲,想来是在等自己点头。

    她忙擦了眼泪扮上笑脸道:“要不是娘娘庇护我们母子这些年,我们焉能有今日,三阿哥既得娘娘喜欢,那是他的造化,嫔妾哪有旁的说呢,待嫔妾回去,去阿哥所里说明白了,来娘娘宫里住上一段时日自是无碍的。”

    晨漪起身过来,帮苏嫣理了理鬓发,笑说:“你我姊妹一场,我一向视三阿哥为己出,你放心便是,我自会将他照顾好的。”

    苏嫣勉强陪着笑,心里又算计起别的来。

    出了翊坤宫,红苕问道:“贵妃娘娘当真会帮娘娘在皇上面前言语吗?”

    苏嫣道:“高佳氏空有一张脸蛋儿,那脑子里除了草什么也装不下,这些年要不是我从旁处处圆场,帮她收拾烂摊子,她如何能有今日这样的好日子过。”

    红苕道:“皇上现在正为这件事生气,听说连皇后娘娘都吃了闭门羹,贵妃娘娘能有什么法儿?”

    苏嫣道:“你知道什么,靠我们的贵妃娘娘当然不能成事,可没办法,谁叫人家有一个好父亲呢,皇上如今正是依仗高斌的时候,只要他在前朝受皇上器重,贵妃在后宫便能得皇上宠爱,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你瞧绿玉这事,往小了说是皇上的家务事,往大了说,就是一桩贪渎案,不也弄的前朝满城风雨么?”

    苏嫣冷笑一声,继续道:“听闻那些文臣奏请皇上严查之时,皇上借力打力,借由这件事,连前朝文武百官都要严查,这么说来,咱们间接也是帮了皇上的忙,再有贵妃从旁言语,咱们应是无碍了。”

    红苕也跟着放心似的点点头,过了半晌又道:“贵妃娘娘趁机要娘娘把三阿哥送去咸福宫,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苏嫣无奈的恨着道:“自己不能生,便拿我的孩子争宠,贵妃娘娘果然是好盘算,咱们寄人篱下,又不得不从,如今也只能祈祷他能善待永璋,也不枉我这些年为她鞍前马后,倘若她敢伤害永璋,叫我知道,我管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宠妃,我都要将她送到黄泉路上,以赎罪孽。”

    红苕一时不敢言语,只默默地。

    苏嫣问道:“回头你去打听打听,绿玉的案子现下如何了,这丫头叫我吃了这么些苦头,我绝不会放过她。”

    红苕答应着,心里也在想着得月接下来会有什么计划。

    得月这边心里想着娴妃可能会利用自己和福仲春的关系,做些文章,一直想找机会去见福仲春一面,可宫里最近事情又多,再加上算计兆荷和绿玉的事,得月总也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绿玉的事尘埃落定,她才找到空隙去见福仲春,不过得月觉着娴妃近来对自己总是淡淡的,左思右想,根源应在福仲春那儿,见福仲春之时,心里又生出些不安来。

    得月并没有直接去见福仲春,而是找到傅恒,让她替自己带话,然后就独自在翠竹轩处等着了。

    那日英全儿和兆荷在此处被拿,加之纯妃的人也曾悄然在此出现,那晚翠竹轩附近着实弄出了不少的动静,却又没见着人影儿,于是第二天又传出些神鬼之事,并在口耳相传之时,被人添油加醋一番,现在不到日头落了,附近就已经没人了,所以约在此处,是最安全不过的了。

    得月等了一会儿,很快福仲春就过来了,得月欢喜地上前,福仲春则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那日送了斗篷之后,得月匆匆见过福仲春几次,都没寻到机会和他说话儿,也不曾见过他披那件斗篷,她以为两人的关系由那件斗篷起已然不同了,毕竟那首诗也将自己的情意表露无疑,福仲春没有退回,想是与她有同样的心思,可今日一见,又觉得并非如此。

    福仲春与得月保持着一段距离,得月近前一步,他便退开两步。

    得月也不再强他,就这样隔着些许距离,道:“不知福大人这是何意,是奴婢哪里莽撞开罪了大人不成?”

    福仲春冷冷道:“得月姑娘莫要多想,只是你我到底男女有别,私下相见已是不妥,若不如此,伤了姑娘清誉,我福某人担当不起,我今日来此见姑娘,也是想与姑娘把话说明白,还望姑娘日后不要再来寻我,我亦不会再见姑娘,咱们还是各司其职的好。”

    福仲春说一句得月的心便沉一寸,她见福仲春语气决绝,却不知根由,道:“奴婢送大人斗篷,一番心意,难道大人不知么,还有那封手书,大人没有看么?为何今日还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福仲春淡淡道:“那件斗篷我拿回去便给了府里的下人,并未见到有什么手书,至于姑娘说的什么心意,还请姑娘自重,到底是姑娘家,还是给自个儿留些颜面的好。”

    得月不敢置信道:“你,你把那斗篷给了别人?你便是这般糟蹋我对你的心意么,说什么自重,我追求自己所爱,怎么就不自重了,我行事坦荡,无愧于心,怎么就不顾自己的颜面了,倒是大人,可敢问问自己,果真对我没有半分情意么?”

    福仲春忽地上前一步,那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着照进来的月光,却不似往日那般温柔,而带着痛苦的狰狞,他怒道:“休要再信口雌黄,心意情意莫要再提,你接近我为的不过是娴妃娘娘,我与容荼已说的清楚,我福仲春只效忠于皇上一人,不能听从娘娘差遣,如此,美人计的戏码也该到此为止了,你是生的很美,连眼睛都是极纯净极明亮的,可你如此算计于我,如今再看,只让我觉得厌恶之极。”

    得月这才明白福仲春这般为的是什么了,看来娴妃对自己的态度也是由福仲春而起,得月现在也无心顾及如何取得娴妃的信任了,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蓦地笑了出来。

    福仲春见状,反而不解其意,他以为这番见面是将两人的关系彻底整理清楚,或许会有得月的责骂厮打,可眼前笑的像朵颤动的花儿一样的女子,倒让他没了主意。

    他问:“你笑什么。”

    得月道:“我笑你方才说我生的很美啊。”

    福仲春略有些尴尬,即便四周光线很弱,他也不敢直视得月的眼睛,他总觉得得月的眼睛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多看几眼就又会相信她。

    “你是在断章取义。”

    得月道:“事实是,你确实觉得我很美啊,不是吗?你现在连看我都不敢,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我猜想,那件斗篷一定在你卧房的某个地方,那封手书,你也珍爱异常,好生留存着。”

    福仲春道:“妖女。”

    得月正色道:“我不知容荼与你是怎样说的,我只告诉你我从没有算计过你,我与你相识之事亦是他人告知于娴妃娘娘的,并不是出自我口,她曾询问过我,我敷衍了一回,可娴妃娘娘聪慧,便想用我控制于你,我本想让你警惕,只是最近一直没有机会把话带给你,我虽在翊坤宫服侍,可我已倾心于你,便再没有什么忠心可以给别人了,就如同你一般,你对皇上尽忠,便无法为他人所驱使。”

    福仲春的心狂跳不止,他不止对傅恒说,对方俊卿说,甚至是对自己说,和得月绝无可能,可他在念着那句“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时,得月便已经在他心里了,福仲春所接触的女子不多,因为他深知自己与乔家姑娘早有婚约在身,于孝于义,他都不能再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可是得月就像一股风一样,抓不住挡不住,不由分说地便吹到了他心里,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的样子,都那般娇俏可爱,令福仲春难以忘怀,他一面沉浸在与得月相识不久的短暂时光里,一面被自己信奉的孝义反复诘问,内心的煎熬苦楚实在难以为外人道,即便如此他还是难以放开自己的心思,反而愈加沉沦下去。

    所以在容荼找到自己,暗示自己审理绿玉的案子的时候,要将火引至纯妃身上时,他才明白,原来得月不过是在为娴妃寻觅良将罢了,自己,也只是她棋盘上的棋子,常言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是到了那时,福仲春才知道自己已经陷落进去,不能自拔了。

    来见得月之前,福仲春的心里是有怨恨在的,嘴上说要和她整理干净,其实他就是想要见她,心里也还怀有一丝希望,希望她能够解释清楚,希望她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

    听到得月这番解释,福仲春心里早就信了,可嘴上仍倔强道:“你不必再哄骗我了,你是如何到底与我无干,我在娴妃娘娘跟前已经没了价值,你还这般费心劳力的何苦来。”

    得月在府里时就很会察言观色,见福仲春这般,知道他不过是碍于面子,不肯伏低罢了,得月心里笑着,脸上仍一本正经道:“因为你在我这儿仍有价值,且千金不换,你在娴妃娘娘跟前没了利用价值,我还费心劳力,图什么,你不知么?”

    福仲春总以为女儿家都是养在深闺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笑不露齿,规行矩步,没想到得月几番表露情意皆这般似男儿般豪放洒脱,倒弄的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福仲春张口结舌道:“你,你休要胡言,我堂堂七尺男儿”

    得月近前道:“七尺男儿怎样,若是你碍于面子,羞于表白,便是我来又如何,只要能与你在一处,脸面对我来说,犹如浮云,过眼云烟,‘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男子也好,女子也罢,皆为凡俗之子,皆逃不过情之一字。”

    福仲春听闻得月说的这般动情,心里早就把持不住,不过自幼便被教导“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福仲春还是难以立时便接受得月。

    他强制自己又退开两步,道:“不管你如何说,我,我都不能答应与你在一处。”

    得月正想着如何叫他看清自己的心意,福仲春早夺门而逃,得月只苦笑着望着福仲春逃离的方向,喃喃自语:“你堂堂七尺男儿便是如此逃的,如若我再顾着脸面,羞于说破,何时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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