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我对阳拜村已经有了预期,但我还是低估了这里的落后。
有句名言叫做要想富,先修路。
以阳拜村的地理位置,这里的经济落后不是没有理由的。
交通不便,地势又那么高,再加上水流的阻隔,让这里成为一片世外桃源。
假设说这里是好花好草,那也就罢了,但偏偏有干草的存在,把这里最后的一点美丽都给弄没了。
阳拜村大约不到100户人家,算是驻扎在山上留守的一帮人。
在初期,这些人可能是由于交通不便,也不愿意迁出去,所以才种植一些干草贩卖给外面的人,自己谋生。
但慢慢的,他们自己沾染上的了这种东西,也不愿意去干活了,自然也没有足够的干草去卖给外面的人,于是干草就变成了自己内部消耗。
慢慢的,这里变成了恶性循环,这些人已经跟整个社会脱节了,也不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唯有干草才能带给他们快乐和满足,还有成就感。
阳拜村的入口处有一口枯井,已经枯了好多年,也没有人去打理和疏通,他们的屋子都是那种垒砌起来的黄土墙壁,茅草屋子。
到了村口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在村口游荡,他们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几个孩子在那边玩泥巴,有一个半大的小孩站在那口枯井上,大冷的天,却穿着一双草鞋,身上裹着个破布棉袄,腿上的裤子已经破破烂烂。
他手上拿着一节树枝,挡在我们面前。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我哑然失笑。
“小萝卜头!”
那半大的小男孩脸色一惊,仔仔细细的看着安如南,过了好一会儿,才瞪大了眼睛说:“你是如南姐姐?”
安如南笑着佯装生气说:
“好啊你,小萝卜头,我这才出去了几天,你就敢打劫我了?说吧,这次想我怎么惩罚你?”
小男孩立刻从井上跳下来,连忙拉着安如南的胳膊撒娇的说:“如南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你这才刚回来,就不要惩罚我了,你有在大城市里面看到小汽车吗?有在大城市里面看到那么大的飞机吗?”
他用手比划着大大的模样。
“大城市里面的人是不是都很有钱?大城市里面的楼是不是都很高?你有带什么好玩的给我吗?”
安如南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
“你呀,一上来就问我要这要那的,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来得及一个个给你解释吗?不过礼物倒是给你带了!”
说着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还有一把木制的桃木剑,以及几本书塞到他怀里说:
“这个是给你的。”
小萝卜头抽出那柄桃木剑,呦呵一声叫了起来,耀武扬威的耍了几下子,然后拉着安如南的手说:“如南姐姐,快走,我去带你看扩扩。”
我和安如南被小萝卜头拉到一间草屋后面,看到几个小孩儿在那边玩泥巴。
两个女孩,一个男孩,想来那个男孩就是安扩了。
安扩长的比小萝卜头略微矮一点,但脸蛋更圆一些,浑身上下衣不蔽体。
小萝卜头把安扩拉起来说:“扩扩,你姐回来了,还玩什么泥巴呀?”说着把他手里的铲子夺过来丢在地上。
安扩看上去很胆小,他看到我跟安如南下意识躲到了房子后面。
我看到安如南红了眼眶,等过了一会儿,扩扩才露出半个头,有些紧张的看着我跟安如南。
安如南深吸一口气,突然叉起来腰说:
“蹲下!”
扩扩下意识的立刻蹲了下去,双手抱在头后面。
他这才意识到站在面前的人是姐姐慢慢的走了出来,但还是有些腼腆。
安如南蹲下来把他抱在怀里面,细心的把他头发上,还有手上的泥巴,一点一点的弄掉。
过了一会儿,一阵嘈杂声传来,几个脸色不善的村民手持铁锹和锄头冒了出来,堵在我跟安如南后面。
才过了一会儿工夫,越来越多的村民赶了过来。
安扩有些害怕躲在安如南的怀里瑟瑟发抖。
这些人普遍都面黄肌瘦,皮肤黝黑,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病态的不健康。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已经有些斑白的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绕了出来,来的路上,嘴巴已经骂骂咧咧的。
看到我的时候,立刻阻挡我跟安如南的面前破口大骂起来。
我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但大致意思是在指责安如南。
“你还肯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呢,你既然回来了,那钱呢?钱带了吗?”
安如南的父亲很瘦,嘴巴里缺了一颗牙,年纪挺大的,皮肤已经完全褶皱。
而他的母亲眉眼势利,叉着腰,很霸道很强势。
安如南把安扩护在身后然后说:
“钱和协议我早就已经给你们寄过来了。”
“你放屁,我们根本没有收到,你出去一趟,竟然学会撒谎了?怎么,去城里见过了世面,瞧不上我们乡下人了是吗?我告诉你,你一天是阳拜村出去的,你就一辈子是阳拜村出去的,不要脸的赔钱货!”
“你不要骂的这么难听好吗?而且是谁在撒谎,我已经收到了汇款邮寄的回执了,你怎么可能没有收到钱和协议?到底是谁在撒谎?”
旁边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说:“安老三,你养的好闺女啊,去了大城市里面赚了钱,也不知道回村孝敬孝敬我们,是我们把她一手养大的,她出去赚钱了,理所应当有我们的一份对不对?”
安如南的妈妈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的说:
“我张翠梅要是说谎,我不得好死,再者说了,我养你这么大,你给我点钱怎么啦?你给的很多吗?”
她又斜着眼睛看着我说:“你现在谈了男朋友了,我看你这个男朋友应该也挺有钱的,我把我们家女儿养这么大,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就想这样把她骗走,怕是不行吧!不给我50万,你休想走出的村子一步。”
她刚说完这个话,安老三跟另外两个村民合起伙来要把安扩从安如南的怀里抢过去。
我立刻把他的手打开。
“你们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我看着张翠梅说:“阿姨,如南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你就这样直接□□裸的谈钱,有点太伤感情了吧?”
张翠梅喷着唾沫说:“我谈钱伤感情,我不跟你谈钱,我跟你谈什么?你们倒好,住在大城市里面,800年来,等出了这个村子,你们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我们两个老的没人照应,倒霉的岂不是我们?我也懒得跟你废话,给我50万,你就把她带走,不给我钱,你休想出这个村子,我们阳拜村所有人都不会答应的!”
那些人听到50万情绪立马上了头,哄闹着喊道:对,我们都不会答应的!
安如南紧张地抱着安扩,眼神恐惧的看着他们,我后退一步挡在安如南的面前,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我感觉到他手心里都是汗。
“我还是太过单纯了,我以为他们至少会讲点道理。”
势利一些,我可以理解,但这样丝毫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甚至连门都没有进,就能闹出如此巨大的矛盾,实在是我没有办法想象的。
张翠梅和安老三,也就是安如南的父母联合着其他的村民,把我们环绕成一个圈,丝毫不给我们逃跑的机会,那些村民更是时不时的上来拉扯几把,要拿我们的行李。
几个小孩子被他们吓得大哭起来,紧接着,被几个强壮的男人反手拨打到一边,倒在旁边的土堆上嚎啕大哭。
场面显得更加乱了。
山那边夕阳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和天上的云朵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副美丽的油画。
说实在的,我在南丹省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晚霞,但我这辈子的境遇从来没有这样难堪过。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快走吧,他们要的是钱,不会为难你的。”
“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赶紧跑吧!”
安如南扯着我的衣服,让我快走。
但我如果现在走了,那还算是人吗?我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打算报警。
但好死不死的,我掏手机的那一刻,也许是太过紧张了,总之我的身份证也放在口袋里面,跟随着我的手机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张翠梅眼疾手快,立刻躬下身子把我的身份证抢了过去,攥在了手里。
“吵架就吵架,你抢我身份证干什么?快还给我!”
张翠梅冷笑着说:“不给钱,还想要回身份证,白耍了我女儿,当我张翠梅好欺负呢?你把钱给我,我就把身份证还给你,否则的话,你也别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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